從第一次遇見安薩裏就覺得哪兒不對。


    一切都太巧了。


    一進擼擼村他就冒出來,戳破他的天行者身份波瀾不驚,進達姆城又“巧遇”他被打劫,然後去璐裏餐館,祝先生又帶著白案“恰好”出現,順理成章找到工塊,拔出醋壇子。


    “還不夠,計劃還沒完成。”


    “你沒拿到東西不是我的錯。”


    “如果你不配合,我會讓白案把你的族人全部找出來殺掉。”


    張哲翰大概聽明白了,祝先生算準了我會來擼擼村,脅迫安薩裏實施了一個計劃,目的就是拿到醋壇子。


    他怎麽就知道我能拔出來?


    神厷,隻有神厷才能拔出,祝先生知道我有神厷,一定是廚師或白案告訴他的。


    “你還要我做什麽?”


    “騙取他的信任,想辦法把東西拿迴來。”


    “我辦不到啊,豬裏,你安排假裝打劫的哂啦都被他殺死了。”


    “什麽?他……殺死了三眼哂啦?”


    “是的,我親眼所見,他隻發了一招。”


    “不可能啊,三眼哂啦是殺不死的!”


    他知道我有神厷,卻不知道神厷賦予我最重要的能力就是殺死三眼人,可見他和白案的關係一般。


    廚師給的遺骨,紅案、白案不可能不知道,沒告訴你隻能說明你還不是他的人。


    這祝先生在人界被蒙哥馬利拋棄,在狼界好像廚師也不怎麽鳥他,好歹也是個布道者,怎麽混成這樣。


    “我求你了,豬裏,放過我和我的族人吧!”安薩裏聲音帶著哭腔。


    張哲翰收起聞金,準備動手再殺一迴豬。


    突然感覺不對勁,背後威壓彌漫,本能去運陰遁,沒運起來,這才想起儲物艙裏還裝著狼王,急忙鼓動意識想把它弄出來。


    但他忽略了一個問題,活物進出儲物艙必須雙向意念一致,隻有狼王也想出來才能出來,哮天之所以進出流暢,是因為心靈相通配合熟稔,這狼王不是“自己人”不說,還是第一次進這種“房間”,更要命的是,它在左衝右突之後已心灰意冷,認可了被俘的事實,放棄了“出去”的念頭,這會正唿唿大睡。


    “嘿!嘿!醒醒!”張哲翰用意念叫道,沒有任何反應,“給我滾出來!”


    狼王還是沒動靜,得說點他在乎的把他騙出來才行:“出來吧,我放你走,你自由了!”


    威壓陡盛,張哲翰故作鎮定迴頭,看見了他最不想看見的人。


    一襲紅袍,過膝黑色長靴,身姿妖冶,長發及臀,修長的玉頸下,酥胸凝脂半遮半掩,頎長勻稱的秀腿裸露著,粉雕玉琢的臉上三隻眼睛平添了妖媚與嬌豔,白皙的手上斜垂一柄胡桃色的窄長木刀。


    紅案在十幾米外站定,她並不確定眼前的古猿是誰,剛剛經曆赤身裸體的慘敗讓她謹慎了許多。


    三眼人殺個古猿就像捏死一隻螞蟻,張哲翰最怕的就是她不認得自己,把他當擼擼村村民一刀殺了,忙一抹臉變成在嚓嚓村時的樣子,先發製人道:“你還活著?”


    “是你?”紅案一臉狐疑。


    “剛才我還在後悔,這麽漂亮的女人,死了多可惜啊。”


    張哲翰開啟撩妹模式,和比自己厲害的女人拚命是最蠢的事,現在唯一的生機就是把她從女魔頭拉迴到女人狀態。


    “漂亮”這個詞在猿語裏是“嗚啦”,張哲翰故意這麽說是在試探三眼人的文明程度,他們聽得懂“錢”,應該也聽得懂“漂亮”。


    紅案雪白的臉上居然泛起紅暈,不知道是因為想起赤裸的窘境還是因為被人誇漂亮,“你在這裏做什麽?”


    有戲,臉紅說明她聽懂了,而且很在乎自己的容顏。


    “沒什麽,看個老朋友。”張哲翰平靜地說道,他捕捉到一線生機,因為他敏銳地發現,她持刀的右手在微微顫動。她也心存忌憚。


    她為什麽會怕我?不應該啊,她不是玄天境至少也是中天境高階,就算嚓嚓村那一掌把她打成裸體,也不應該怕成這樣。


    紅案沒再說話,似乎在猶豫什麽。


    可不能讓她冷場,萬一她琢磨過味來就麻煩了,“誒,問你個事。”


    紅案一愣:“什麽?”


    張哲翰盯著不該看的地方:“有沒有人說過,你不穿衣服比穿衣服還漂亮?”


    紅案的臉更紅了,羞惱道:“你什麽意思!”


    從三眼人禁止不穿衣服的古猿進城,張哲翰就判斷他們的文明程度不低,一個在乎容顏的女人被人看光了肯定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如果能把她的注意力往這上麵引,不管她反應如何便已成功了一半。


    “沒什麽別的意思,我喜歡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沒穿衣服的漂亮女人。”他本來想赤裸裸地說“我很好色”,怕她聽不懂“好色”是什麽意思。


    “你……”紅案的臉紅到了修長的脖頸。她並不知道她裸奔的時候張哲翰其實並不在現場。


    “怎麽樣,跟我走吧,我保證讓你天天快樂。”


    這已經不是撩妹,而是露骨的勾引了。什麽“欲仙欲死”之類的高級色話都沒說,對遠古的人說話直白就好。


    紅案居然低下了頭,修長的脖子彎出好看的弧線,這會兒應該送玫瑰花啊,花,哪裏有花,張哲翰在儲物艙裏一通狂找,突然發現綴著紅寶石的阿芙羅狄忒發簪,哈,就是它了。本來想送給寧妮的,但現在生死攸關,也隻好拿它先救命了。


    “你的長發真好看。”張哲翰輕輕抬手,發簪徐徐飄向紅袍,“這個送給你,算我的定情信物吧。”


    紅案伸手接住,冷漠的眼神滑過一絲喜悅,隨手插在頭上,手一揚打出一片紅色的花瓣,懸浮在空中,對著張哲翰蓄勢待發。


    張哲翰連忙跳開十幾米,誇張地雙手急擺:“誒,誒,不會這麽無情吧,我送給你的信物你反手就打我。”


    繽紛的花瓣瞬間消失,人家也就試試看“落花”是怎麽迴事,張哲翰也知道她不可能真的打,趁勢接著撩而已。


    眼看漸入佳境,身後的門卻不合時宜地開了。


    “海飛斯,殺了他!”祝先生大叫。


    壞我的好事,張哲翰直接發出81柄魚腸劍,這麽近的距離,他有把握把這個豬頭穿成篩子。


    紅影一閃,“當當當當當當”,紅案不知道怎麽一動,就擋在了祝先生前麵,木刀隻一揮,魚腸劍被悉數格開。


    張哲翰向後平移十幾米,把握著距離,別讓她感覺想逃跑。他在觀察紅案的反應。


    燭九陰的“破息”本質上是一種與基因融合的功能,即便不運行燭九陰也會自動加載,隻不過威力沒那麽大而已,剛才的魚腸劍是自動加載了“破息”的,神佚物的技能對三眼人無效是證實了的,但魚腸劍是物理輸出,“破息”是本體的功能,就像蓮蕖心印一樣,不應該無效。


    紅案平舉木刀,微微喘息,張哲翰知道成功了,她格開魚腸劍輕而易舉,但數量實在太多,她每格開一柄都會被“破息”作用一次,體力條再長也經不起消耗。更重要的是心理打擊,燭九陰加持的蓮蕖心印展示了近乎半神的威力,“破息”的感覺在她心裏造成的陰影一定難以磨滅,現在再一次被勾起,她心中的忌憚一定會更甚。


    “海飛斯?這名字也太難聽了,跟洗發水似的,”張哲翰嬉皮笑臉道,“不如就叫你紅紅吧,怎麽樣紅紅,跟我走吧!”


    紅案聽不懂“洗發水”是什麽東西,但從張哲翰猥瑣的表情看出來他還在調戲,紅著臉緩緩把刀垂下。


    “殺!殺了他!”祝先生聲嘶力竭叫道。


    “要殺你自己去殺,我隻負責保護你的安全。”紅案臉色恢複正常,冷冷地說道。


    紅案看不出來張哲翰在裝逼,祝先生可看得出來,他和張哲翰生生死死打了這麽久,誰幾斤幾兩一清二楚。


    “¥%*……%&¥#¥%!”祝先生換成了土語,神情激動不已。


    “@¥#&&¥#@¥#,%¥*&@¥。”紅案依舊一臉冷漠。


    “¥%%#@*&。”


    “¥#%……”


    紅案突然轉過頭來,三隻眼睛凝視著張哲翰,她好像明白了什麽,手裏的木刀緩緩抬起,似乎還在猶豫。


    穿幫了!張哲翰心裏大急,再次運動意念對狼王吼道:“再不出來我殺了你!”


    紅案一步步往前走,張哲翰運起燭九陰暗自蓄力,準備最後一擊,嘴裏卻瞎扯道:“你說你這麽漂亮,打打殺殺多不好,不如跟我走吧……”


    木刀揚起,一道褐色的光一閃,張哲翰雙掌合十,嘴裏就要發出那個“?? ”。


    千鈞一發。


    “轟!”


    在兩人之間,突然被一個龐然大物填滿,比大象還大的狼王,傻愣愣站在那裏,茫然地看著紅袍女人和正在劈來的木刀。


    張哲翰大喜,急急運起陰遁,往後急掠,盯著倒計時。


    紅案嚇了一跳,本來她想搶攻,趕在那驚天動地的一掌發出之前劈倒張哲翰,沒想到突然出現這麽大個玩意,想收刀已來不及。


    狼王反應過來,這可是要命的一刀,急忙後腿一蹬立起,兩隻前腿交叉格擋。


    曾經把張哲翰劈得懷疑人生的一刀,砍向狼王前臂。


    連張哲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木刀與狼臂接觸的一刹那,交叉的狼臂竟然出現一塊圓盾。


    “嘭!”


    木刀重重砍在圓盾上,數噸重的狼王龐大的身軀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離地飛起,撞向還在空中的張哲翰。


    張哲翰雙腿如兔子蹬鷹在狼王身上奮力一蹬,借力往後飛去,倒計時剩下3秒,3,2,1……


    紅案收刀佇立,三眼眯起,眼睜睜看著那個讓她臉紅心跳的男人在陽光下隱沒,悵然若失。


    狼王墜地,在鵝卵石路麵上滑行,轟地撞進一間石屋,石屋沒塌,它卻卡在了裏麵。


    “%¥#&&¥¥%#!”祝先生氣急敗壞,跳腳大吼。


    紅案看都沒看他一眼,靜靜收起木刀,轉身往村口走,頭上的紅寶石在陽光下一閃一閃。


    祝先生跑兩步跟上,嘴裏還在嘰裏咕嚕說個沒完。狼王掙紮著從石屋下爬出來,甩了甩頭,歪斜著站起身,一瘸一拐跟在後麵。


    安薩裏返迴屋裏,突然聽見倒水的聲音,驚抬頭,張哲翰正坐在桌旁,泰然自若地拿著水壺往石碗裏倒水。


    他完全沒想到明明剛才在空中消失的張哲翰,怎麽一眨眼就坐在了這裏。他這輩子隻見過兩個人能這樣神出鬼沒地出現,一個是祝先生,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翰裏”。祝先生的本事稀鬆平常,懼怕他隻是因為他神出鬼沒和他能指揮紅白案,而“翰裏”不僅能一招殺死三名殺不死的三眼人,還能和紅案這樣的女魔頭對陣且全身而退。他現在已深信不疑,“翰裏”才是真正的神,能殺神的神。


    張哲翰端起石碗,淡淡道:“我當你是朋友,你卻算計我。”


    “翰裏,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安薩裏撲通一聲雙膝跪倒,“我也是不得已啊,如果我不配合,豬裏就殺我的族人,而且已經殺了兩個了!”


    這些話張哲翰早就知道,故意問道:“你們就不會找地方躲起來嗎?”


    安薩裏一臉無奈:“躲過了,可一迴迴就又迴到這裏,怎麽躲啊!”


    看敲打得差不多了,張哲翰放下石碗:“你還準備繼續給他當狗?”


    安薩裏聽不懂“狗”是什麽,不過意思很明白,忙擺手道:“不,不,不會了,你對我那麽好,我不是沒良心的人……”


    張哲翰擺擺手打斷道:“好了,起來吧。”


    安薩裏抬起頭,沒敢站起來:“你,你原諒我了?”


    張哲翰沒說原諒不原諒:“這樣吧,你還可以繼續和他配合。”


    安薩裏不解:“你的意思是?”


    張哲翰頓了頓:“他如果再來,你就說我來過了。”


    “不,不。”安薩裏以為張哲翰在考驗他。


    張哲翰彎腰附在他耳邊:“你就說,……”


    安薩裏不住地點頭:“嗯,好,好。”


    張哲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會打得他滿地找牙的。”


    這句“滿地找牙”安薩裏聽懂了,“我信,我信,請放心。”


    其實他也能打得“豬裏”滿地找牙,關鍵不在能不能,而是敢不敢。


    “你隨我來。”張哲翰說著,起身走出房門,往村後走。


    安薩裏此時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不過忐忑的心情並沒有減少,畢竟出賣朋友這種事令人不齒。


    穿過剛才獵捕狼王的地方,在森林後麵找了個山坡,張哲翰取出狼炮架好,安薩裏眼睛睜得老大:“這……這就是天雷?”


    別說原始社會的古猿,即便是在人界,真正親眼見過神佚物大炮的也沒幾個人。第一輪炮擊的時候他也在達姆城裏,親眼目睹了“天雷”如何把繁華的達姆城厚厚的城牆打成殘垣斷壁。


    張哲翰沒搭理他的震驚,把手放在紫金色炮管上,催動意念。


    “轟!”


    一發炮彈脫膛而出,在樹林上方掠過,飛向達姆城。安薩裏忙用手捂住耳朵,眼睛死盯著炮彈的尾焰,直到看見炮彈在達姆城炸響。


    “轟!轟!轟!轟!轟!轟!轟!”


    炮口連續噴出火光,張哲翰不斷調整射界,炮彈東一顆西一顆落在達姆城裏,威力雖然不如寧妮的榴彈炮,殺傷力卻大得多,寧妮打得再多也打不死一個三眼人,“神厷”加持的狼炮,可真的會打死人的。


    安薩裏終於明白了,之前幾個小時的那麽多“天雷”都是“翰裏”打的,隻有他才敢把古猿視若神明的達姆城打成廢墟。


    張哲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過他最大的目的還不是讓安薩裏崇拜,而是搞出動靜調虎離山,把白案調迴來。


    達姆城的城牆上方出現一個紅點,張哲翰知道這是剛迴城的紅案又出來了,收起狼炮,對安薩裏說道:“不管誰來,你都實話實說。”


    “哦,好!”安薩裏忙不迭點頭,剛點一下,張哲翰便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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