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赫然是祝先生。


    讓張哲翰頓感頭皮發麻的並不是他,而是後麵跟著的洛可。


    真是冤家路窄。


    張哲翰悄聲用猿語對夥計道:“給我們來點食物吧。”


    夥計俯身問道:“您想吃點什麽?”


    “隨便。”張哲翰說著,轉過頭背著臉拉著伊曼溜到牆邊的一張石桌坐下。


    祝先生和洛可在大廳中央的一張石桌坐下,祝先生顯然沒認出張哲翰和伊曼,從他點餐的口氣不難看出他是這裏的常客。


    沒使用逐日功而是步行,理由應該和張哲翰一樣,是為了帶著洛可。隻是不知道他們是從狼國去豬國還是從豬國迴狼國。


    四周聲音嘈雜,有古猿的閑聊,也有三眼人嘰裏咕嚕的土語,張哲翰豎起耳朵凝神靜聽,從亂七八糟的聲音裏捕捉英語,洛可不會說猿語,祝先生和他說話隻能用英語。


    這時門外又走進來一名矮胖的古猿,在石桌坐下道:“主子,狼騎安排好了。”


    伊曼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張哲翰盯著她搖了搖頭,在這個大廳裏,大部分都是天極境,個個聽力都比她強。他已看出那個矮胖古猿正是新收的血仆藤原武,收他的時候張哲翰變成了祝先生的模樣,他認不出現在的“多裏”,卻認得欺負過他的伊曼,所以伊曼趕忙低下了頭。


    之前張哲翰還擔心洛可的出現會不會出什麽幺蛾子,一看見藤原武心裏頓時寬了許多,他為了完成血仆任務一定無時無刻不在找時機下手,他們三人看樣子今晚也會在這裏住宿,隻要以靜製動,盯著藤原武看他下不下手就行了。


    “通關獎勵到底是什麽?”洛可問道。看來他還不知道布道者不能說劇情的規則,可見他和祝先生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也不是黑水公司核心層的人。


    祝先生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洛可覺察到祝先生的不悅,“隨口問問,我隻是奇怪為什麽一定要脅迫張翰去通關。”


    藤原武諂媚道:“這還用問?主子目光如炬,張翰是通關天王山第一人,也是出道之初就拿下戰國私域副本的第一人。”


    祝先生露出微笑:“嗯,在你們進來之前,我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上一次是梅根,韓子高也來過,都沒拿到副本獎勵。”


    “殺了豬皇也不行?”洛可忖度這句話不會犯忌。


    祝先生抬眼看看四周,張哲翰忙低下頭,“殺豬皇和殺狼皇是一樣的,副本終結,人能出去,但並不算通關。”


    藤原武問道:“為什麽副本每隔一兩天就時不時刷新?”


    刷新與否不算劇情,不過祝先生還是沒明說,隻說了句:“過兩天你們就知道了。”想了想又補充道,“反正不是我幹的。”


    張哲翰有些吃驚,造成副本刷新居然不是他幹的,難道還有其他的什麽力量在幹預副本刷新,連他都左右不了?


    兩名穿袍子的夥計同時出現,手裏都端著石盤,一人去了祝先生那桌,一人向張哲翰走了過來,把石盤放在石桌上。石盤裏是一盤肉,香氣四溢,居然還是烤肉,伊曼迫不及待抓起一塊咬了一口,脫口而出:“好吃!”


    張哲翰被這句話嚇得尿都快出來了,瞪了她一眼,偷眼看了看洛可,看他表情沒什麽變化才放下心來。


    他們那桌上的是一模一樣的烤肉,張哲翰點的是“隨便”,廚師很聰明地做了一式兩份。張哲翰也抓起一塊,咬了一口,確實很好吃,居然還有鹹味和孜然,又得到一個信息,史前文明不僅會用火,還會吃鹽。


    【人類最早發現鹽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000年左右,人類開始使用鹽作為調味品和防腐劑。在中國,西南地區大約在公元前4500年就已經開始使用鹽?,學會了如何通過開采和提純來利用鹽,夙沙氏在神農時代通過觀察動物的行為,發現了鹽的味道,並學會了製鹽的方法,通過烹煮海水並曬幹,得到了顆粒鹽,這種方法被稱為“煮海為鹽”?。】


    非非提供的資料毫無疑問又要被顛覆,鹽是人類必不可少的東西,三眼人在數千萬年前就已經有了。


    夥計又端上來一盤青菜,叫不出名字,是生的。放下青菜,夥計又掏出兩個石碗和兩雙木筷子放在桌上,這把張哲翰徹底驚到了,中國人擅長的筷子居然也是史前文明的遺存?!轉頭觀察旁邊的三眼人,他們也都在用筷子,那熟練程度決不亞於中國人。仔細想想也有道理,用兩根木棍夾東西是遠古人類最容易想到的方法,所以從邏輯上說,筷子應該是人類最早的餐具。


    盛烤肉的石盤好像是花崗岩,一看就是打磨出來的,同樣光潔圓滑,毫不遜色於景德鎮的瓷器。打磨技術並不奇怪,能打磨玉器就能打磨石器,難的是圓,張哲翰怎麽也想不出來那麽圓的東西是遠古時代怎麽做出來的。


    夥計最後端來的是個石壇子,史前文明竟然有……酒!


    張哲翰聞了聞,喝了一口,醇香甘甜,口感微苦,很像紹興花雕,現在張哲翰已不再驚奇,史前文明究竟發達到什麽程度,或許在這個副本裏能一探究竟。


    洛可歎道:“我一直沒想明白,那位打傷美第奇公子的人究竟是誰。”


    這也是張哲翰想知道的問題,忙停住咀嚼,豎起耳朵。


    祝先生口齒不清答道:“不好說,那種戰鬥力,要麽是半神,要麽是玄天境。”


    “半神不會出現在甲級副本吧?”


    “江擇天不是剛跌境嗎?”


    “不可能是他,他現在肯定還沒恢複過來。”


    “那會是誰呢?祁清揚和我差不多,還達不到那樣恐怖的實力。範迪塞爾和李維斯能做到,但他們是自己人,在不在狼界都不好說,就算在也不可能對美第奇公子下手。”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是誰?”


    “女媧。”


    祝先生的話讓張哲翰篤信就是女媧,江擇天曾經說過,女媧曾經擊敗過他,是最強的布道者,而且連山八式就源自女媧,擁有連山八式就能跨境攻擊,按這個邏輯,這位一再救自己命的女人一定是女媧。按理說,找到女媧比什麽都重要,但這位最強布道者神龍見首不見尾,張哲翰實在想不出來怎麽去找。


    “營長辛苦了,屬下敬您一杯!”


    藤原武的聲音讓張哲翰一凜,這家夥不會現在就在酒菜裏下那顆藥丸吧?吃了那顆藥丸到底會出現什麽狀況連我都不知道,萬一洛可在這裏就倒下了,豈不是要露餡?這村子裏到處都是天極境,還有沒有特戰營的人真不好說,藤原武不過是剛入門的晬天境,萬一……


    想到這裏,張哲翰對夥計招了招手,夥計走過來俯身道:“客人,有什麽事?”


    張哲翰問道:“我們的房間安排好了嗎?”


    夥計答道:“你的房間在五三號,出門往左八十步。”


    猿語說的“五三”並不是中文的“五十三”,也不是阿拉伯數字的“53”,張哲翰聽到的是佛牙翻譯過來的表意“五十三”和“八十”。


    “錢夠嗎?”張哲翰問道,其實是想多了解“錢”的計算方法。


    夥計點點頭:“夠,那隻朱裏朱能抵兩頭西裏西。”


    不知道西裏西是什麽,推測多半是牛羊之類,從經濟學角度說,物品的價格是由稀缺度決定的,可見朱鹮在狼界比較少。


    伊曼很機靈地把剩下的烤肉收進了儲物艙,站起身挽住張哲翰的胳膊,張哲翰小心地挪動腳步,盡量像一名普通古猿一樣正常往外走。


    “嘿!你!”祝先生突然叫道,說的是猿語。


    張哲翰停住腳步,慢慢轉身,故作鎮定也用猿語說道:“你叫我?”


    祝先生上下打量著伊曼,眼裏充滿淫邪,“你的這個女喏啦很嗚啦,能不能讓給我啊?”


    張哲翰心裏一鬆,原來是看上伊曼了,沒露馬腳。藤原武此時也看見了伊曼,臉色變了變,隨即低頭吃肉。伊曼在,旁邊那位當然就是血仆之主,他說過隨時能定位血仆,這是監工來了啊。


    張哲翰看向伊曼:“這要問問她願不願意。”


    伊曼聽不懂猿語,但從祝先生的眼神已經明白怎麽迴事,甩著滿頭的小發辮使勁搖頭。


    洛可站起身盯著伊曼,伊曼嚇得往後縮,張哲翰心裏咯噔一下,原始社會弱肉強食,誰拳頭大誰說了算,不存在什麽人權和尊重。


    祝先生按住洛可,“算了吧,吃完飯再說。”看來他知道嚓嚓村的規矩,洛可出手櫃台掌櫃肯定也會出手,廳裏一大堆天極境搞不好也會出手,洛可肯定不是對手,副本設置的規則還是不要輕易破比較好。


    張哲翰摟著伊曼的蠻腰,有點囂張地走出大廳,祝先生看著細腰豐臀,咬了咬牙低聲道:“藤原上尉,你去看看他們住在哪裏,吃完飯咱們去搶人。”


    “是。”藤原武答應一聲,跟著出了大廳,發現張哲翰根本就沒走遠,就在二十米外站著,走上前去討好道:“主人,一會兒祝先生會來搶人。”


    張哲翰沒答話,轉過身看著他,等他後麵的話,藤原武繼續道:“不過您放心,我剛才已經把藥丸融化在酒裏,他們倆都喝了。”


    張哲翰很吝嗇地沒表揚一句,胸有成竹道:“你迴去如實相告,我就住在前麵的五三號。”


    藤原武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擔心道:“這……洛可再怎麽說也是中天境。”


    張哲翰沒解釋,催促道:“你速度快點,爭取在藥效發作前把他們引來。”


    藤原武不再猶豫,立正彎頭:“是!”


    迴到餐桌,祝先生問:“看清楚了?”


    藤原武一臉猥瑣答道:“看清楚了,他們進了五三號房,一進門就開始幹活,那個女人的叫聲可真淫蕩。”


    祝先生醋意大發,一推碗筷站了起來:“走!”扭頭就往外走。


    洛可一仰脖子喝光了碗裏的酒,跟著站了起來,身體晃了晃,藤原武關心道:“營長,您是不是喝多了。”


    洛可揉了揉太陽穴,“沒事,頭有點暈。”跟著祝先生出了大廳。藤原武也跟了上去,他知道藥效已經開始發作,隻是不明白祝先生為什麽沒事,他並不知道布道者百毒不侵,毒藥都不起作用,何況迷幻藥。


    “別整太大動靜,把掌櫃招來就麻煩了。”祝先生邊走邊說道。


    三人很快來到五三號石屋前,裏麵傳出妖冶的呻吟,洛可伸手去推門,祝先生止住道:“你還是在外麵等著吧,我和藤原進去就行了。”


    他覺得不過是兩名地藏境古猿,藤原是天極境,隨便就能搞定,洛可此時已頭暈目眩,使勁眨了眨眼睛,“是!”


    祝先生和藤原武剛進門,就聽見祝先生發出一聲慘叫,嘭的一聲,藤原武矮胖的身軀飛了出來,祝先生緊跟著踉踉蹌蹌走出來,頭被劈開兩半,鮮血狂飆,極其駭人。


    洛可本能就要往前撲,眼前突然模糊起來,腳也不太聽使喚,知道可能是中什麽招了,忙不進反退十幾米,穩住身形。


    祝先生跌跌撞撞走了幾步就地消失,藤原武在二三十米外一動不動裝死,洛可很清楚他不能發大招,現在這個樣子,如果再把三眼人招來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模糊之間,肩膀一疼,被什麽穿透,急忙打出光罩把自己罩住,此時看見張哲翰挽著伊曼出現在門框裏,伊曼拿著緬刀,張哲翰手裏的村雨還滴著血。


    張哲翰發出魚腸劍本來就沒希望擊中洛可,主要用意還是測試一下這位中天境還剩下幾成戰力,迷幻藥的作用他也沒把握。


    81柄魚腸劍隻僥幸中了一柄,其他八十柄全部被光罩擋下,中了迷幻藥還能那麽快發出光罩進行防禦,說明藥丸並沒有降低他多少戰力,隻是讓他意識模糊,看不清景物了。


    張哲翰吊兒郎當戲謔道:“洛可,要不要再打一架?”


    洛可暈暈乎乎站立不穩,隻好就地坐下,冷靜地判斷形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中招,如果食物有問題,為什麽祝先生和藤原武沒事。剛才張哲翰麵對祝先生和藤原武,一招就把藤原武擊飛,還把祝先生劈成那樣,在嚓嚓村又不能出大招,現在最佳的選擇就是盡量防守。最要命的是,狼界副本武士使用登載艙,根本就逃不了,一旦張哲翰搞出什麽大動靜,要想在目視盡失的情況下打出嚓嚓村,幾乎是癡心妄想。


    洛可以盡可能穩定的聲音說道:“張翰,我也是執行命令,忠人之事。”


    現在的局麵是“麻稈打狼兩頭怕”,洛可怕張哲翰搞出動靜,張哲翰不知道藥效有多大能維持多久,誰也不敢貿然行動。雙方都知道這場伏擊的標的物是什麽,但都不先說,洛可想作為籌碼再爭取點什麽,張哲翰想的是如果他不給,你威脅也沒什麽用。


    伊曼似乎也看出了洛可怕什麽,把緬刀換成了溫徹斯特1866型杠杆式步槍,一手叉腰,一手舉槍朝天。


    沒有什麽動靜能比得上槍聲,槍聲一響嚓嚓村的村民就來了,桌子掀了還談什麽談,洛可慌道:“別開槍!我給你!”


    一麵說著一麵取出金箍,扔給張哲翰,伊曼搶先伸手接住了金箍,學著寧妮當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波斯女孩不知道西方的風俗,戴在無名指上是已婚。張哲翰也不說破,摟著她的小蠻腰吻了她一下,伊曼配合地扭著豐臀,兩人很囂張地往村外走去。


    “為什麽不用袖錘收了他?”伊曼悄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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