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迴柳家灣了?”


    “不迴了。”


    “為什麽?”


    “人家小兩口度蜜月,你去當電燈泡?”


    小春初櫻臉色緋紅。


    不管未來如何,愛情都是美好的。


    天行者的終點是四維空間,一旦飛升,愛情將不複存在。


    人類所有的愛情都值得珍惜,不僅僅是因為薪火相傳。


    “那咱們去哪兒?”


    “醉仙樓。”


    醉仙樓是十裏長街最有名的酒樓,最熱鬧的所在。


    四更鼓過,依然燈火通明。典雅的裝飾搭配舒適的氣氛,溫馨而宜人,讓人感受到賓至如歸的溫暖。


    吃貨主人帶著吃貨丫鬟,要了最貴的包廂,點了一桌最貴的菜。


    這可能是在明朝應天府最後一次饕餮,但張哲翰卻吃得沒什麽滋味。腦子裏一直盤旋著溥洽和尚“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讖語。


    死地。


    死地是指死亡之地,要想“置之死地而後生”就必須先找到“死地”。


    朱允炆的“死地”在哪裏?


    當然是在朱棣那裏,靖難之役的目的,就是要奪取朱允炆的江山社稷。


    但好像又不在朱棣那裏,因為朱棣從來就沒想要朱允炆的命。


    朱棣並不是一開始就想謀朝篡位,靖難之役的起因是朱允炆年輕氣躁,削藩削到了朱棣頭上,朱棣不得不拔劍自保,打著打著打到了應天府,打著打著才發現皇帝可以輪流做。


    朱棣在意的並不是朱允炆的命,而是朱允炆屁股下麵的龍椅。他最在意的是皇權的合法性,隻要能奪了龍椅,踏踏實實坐上去,朱允炆死不死區別不大,對已經占據了紫禁城的朱棣而言,最佳選擇是朱允炆下詔禪讓皇位,而不是弑君。即便是真的不得不殺,無論如何也不能背上弑君篡位的罵名。


    所以溥洽和尚“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是讓朱允炆去見朱棣?


    “朱允炆”當然不能去見朱棣,自投羅網的風險太大了,寧思聰若是死翹翹,整個副本任務前功盡棄。


    所以隻能是張哲翰變成朱允炆去紫禁城“慷慨赴死”。


    -


    紫禁城是朱允炆的家,也是朱棣的家。


    朱棣從小就在皇宮裏長大,直到1380年21歲受命到北平燕王府就藩王位之前,都生活在紫禁城。


    迴到應天府,他當然要住在自己的家。


    朱允炆的那一把火,也就燒了個奉天殿,其他宮殿完好無損。


    趕跑了侄子,住進了本該是皇帝寢宮的乾清宮,對朱棣而言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此時的乾清宮,正在進行一場密談,本來這場密談應該發生在若幹年後,但因為“胡濙”的到來提前了。


    曆史上的這次密談,發生在胡濙在尋訪建文帝朱允炆多年之後,迴到應天府。


    據說那是一個深夜,朱棣睡得正沉,忽然一個宦官跑來,慌慌張張叫醒朱棣:“陛下,胡濙迴來了。”


    朱棣睡意全消,如觸電一般跳下床,衣服沒穿就跑了出去。


    至於那晚兩人究竟談了些什麽,隻有天知地知他倆知。


    自那以後,朱棣執念全消,不再到處尋找建文帝朱允炆。


    在“朱棣尋找朱允炆”的劇情中,“胡濙與朱棣密談”毫無疑問是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曆史上的這個真實的環節標誌著朱棣與朱允炆之間的糾葛有了交待,同時也意味著朱棣的皇位正式塵埃落定。


    無論在曆史上還是副本裏,這都是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張哲翰一直在等這個環節,“胡濙”的角色作用到這裏才算徹底完成,讓最後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有了缺環。


    對張哲翰來說,隻要“胡濙”從雲南迴來,見到朱棣就行了,談多久,談了什麽,都不重要。


    所以“胡濙”前腳一進乾清宮,“朱允炆”就帶著丫鬟大搖大擺跟了進去。“胡濙”想不到,朱棣也想不到。


    朱棣還沒登基,現在隻是燕王,大明的皇帝陛下還是朱允炆。


    皇帝陛下進自己的寢宮,無論是在曆史上還是在副本邏輯設定中都完全合情合理。


    所以,當建文帝“朱允炆”氣宇軒昂往皇宮裏走的時候,宮廷侍衛竟無一阻攔,全都跪下山唿萬歲。


    丫鬟手裏拎著四百年後才有的轉輪手槍,本打算見一個殺一個,結果一顆子彈都沒打出去。


    “見一個殺一個”是張哲翰的命令,隻要出來阻攔的就一定不是npc,對蹦出來壞事的天行者肯定是殺無赦。


    沒人阻攔並不意味著宮裏沒有天行者,張哲翰篤定成千上萬的朱棣大軍中肯定有不少天行者,很有可能是因為誰也沒想到“朱允炆”會在這個時候大搖大擺走進來,並不是不想抓朱允炆,而是沒來得及反應。


    張哲翰的目標並不是“胡濙”,“胡濙”一見到朱棣就已經完成了使命成為棄子,隨時可殺。隻要他不跳出來惹事,雖然之前也算是仇深似海,出於任務需要,可以不殺。所有的帳等出了副本再算不遲。


    張哲翰的目標是朱棣,“置之死地而後生”,朱允炆當然要從朱棣那裏求生。


    此前遇到的對手,藤原宗綱、“王之臣”、宮崎俊都是海晏境,沒有一個地藏境。


    這個丙級副本裏,如果有地藏境的話,就一定是終極boss朱棣。


    對山彌境來說,地藏境是神一般的存在,地藏境殺山彌境,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但如果這個山彌境是“朱允炆”,就沒那麽容易被捏死了。


    -


    當“胡濙”和朱棣見到夢寐以求的“朱允炆”出現在乾清宮的時候,都同時傻了。


    藤原宗綱當然知道這個“朱允炆”就是張翰,也知道張翰的背後跟著的丫鬟同樣是海晏境,還知道這個丫鬟隨時可以召喚出那個恐怖的小仙兒。


    他隻是隻身一人,進乾清宮不可能帶著一群忍者,所以他斷然不敢輕舉妄動,隻要他有動一動的念頭就有可能成為小仙兒的食物。


    他現在唯一的倚仗就是地藏境的大boss朱棣,隻要朱棣出手,張翰和他的丫鬟再加上小仙兒都不是對手。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並不知道朱棣驟見朱允炆會發生什麽。


    靖難之役中,上百萬朝廷大軍都被朱允炆要求“不得傷害我四叔”。


    朱棣在見到紫禁城灰燼裏扒出的焦黑屍體的時候,一邊哭一邊說:“我的親侄子呀,你怎麽這麽傻啊,我是來幫助你清理身邊的奸臣的,你咋就不理解我呢?咋就做出這種事情了呢?”


    叔侄情深,這是私情。


    江山社稷,那是公事。


    公事已了,隻剩下私情。


    所以按正常邏輯,朱棣在乾清宮見到侄子,就隻能敘私情。


    四叔奪了侄子的江山,本就理虧在先,怎麽可能再對侄子出手?


    “臣,燕王朱棣,參見陛下。”


    藤原宗綱萬萬沒想到,地藏境大boss朱棣見到山彌境的“朱允炆”,第一個動作竟然是下跪稱臣。


    “四叔,別這樣,快快請起。”


    “朱允炆”極為自然地俯下身去,扶起地上跪著的四叔。


    藤原宗綱腦殼都快炸了,大叫道:“陛下小心!萬萬不可……”


    隻要讓“朱允炆”觸碰到朱棣,地藏境的大boss就會被瞬間秒變山彌境。


    但藤原宗綱卻無能為力,一個八品都給事中,在燕王和皇帝麵前怎麽可能有什麽發言權,怎麽可能阻止人家叔侄攜手暢敘親情。而且此時,“朱允炆”身後那個著名的丫鬟手上的轉輪手槍正三點一線瞄準他的眉心。


    “朱允炆”不僅拉住了朱棣的手,還拉著不放,微笑著轉頭問道:“胡愛卿,你有何話說?”


    言下之意就是:“老家夥,我就拉著大boss的手了,我不僅要拉,還要拉著不放,還要隨時拉,拉好幾次,我拉拉拉,你咬我啊。”


    藤原宗綱此時如墜冰淵,如果暴起叫板,就憑他一個人恐怕連丫鬟都打不過,更別說她腰裏別著的小仙兒了。


    本來寄希望於大boss出手,現在大boss明顯已經著了道,從地藏境跌落成了山彌境,更要命的是,這個張翰還隨時可以讓大boss跌好幾次。


    這一切都在張哲翰的算計之中,叔叔見到侄兒會發生什麽,全都沒出他的預料。


    打敗地藏境的大boss不一定要用拳頭,《孫子兵法》雲:“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幾乎在所有的副本裏,那些自以為是的嚐試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天行者都沒什麽好結果。


    現在朱棣這個大boss盡在掌握,隨時可以虐他,拳頭也就不重要了,把他當作普通的npc,對對台詞套出神佚物就好。


    “四叔啊,此處無君臣,隻有叔侄,你我不必拘禮。”張哲翰先劃出遊戲規則,不打架,談感情。


    “侄兒啊,我是來幫你清理身邊的奸臣的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朱棣哽咽著,抬起袍袖抹著眼淚,果然很上道。


    “四叔不必自責,朕削藩同樣是迫不得已,並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啊,我沒想奪你的皇位啊,天地良心。”


    “朕年輕氣盛,處事不當,還望四叔諒解。至於這皇位,我本來就幹不來,論治理天下,侄兒遠不及四叔。”


    你已經打下來了,我何不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當年朱允炆如果有這樣的覺悟,真的能說出這句話,恐怕也不用漂泊半生了。最低限度做個逍遙親王是沒什麽問題的。


    “陛下,莫要折煞臣,臣萬萬沒有謀逆之心啊!”朱棣說著,又跪下了。


    張哲翰又伸手扶起,轉頭又看看藤原宗綱,你咬我啊。


    “四叔,這龍椅不管誰坐,都是我們朱家的天下,我明天就下詔,禪讓皇位!”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朱棣言不由衷地假意堅決推辭。


    整個應天府,整個紫禁城全都是燕軍,朱棣奪取皇位是必然的事,“朱允炆”順勢而為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叔侄倆上演了一場堪比堯舜的“禪讓”戲碼。


    看嘚瑟得差不多了,張哲翰取出盤古斧碎片遞給朱棣:“四叔,你看看此為何物?”


    朱棣抬起頭來,接過碎片,仔細打量。


    “陛下,此乃上古盤古開天辟地遺留之物,輔以靈鳳羽毛及四大魔獸饕餮、混沌、檮杌、窮奇心髒之血,可祭煉社稷神兵軒轅劍,可安邦定國!”


    “四叔,為天下蒼生,侄兒不僅要下詔禪讓,還要替你祭煉這軒轅劍,穩固我朱家大明,如何?”張哲翰梭哈。


    朱棣聞言,跪伏在地,涕泗縱橫:“陛下聖明!陛下……”


    “四叔快快請起!”


    朱棣站起身,取出一個瓷瓶,雙手呈上:“陛下,這就是四大魔獸饕餮、混沌、檮杌、窮奇心髒之血,你我叔侄同力,天下之福!”


    果不其然,祭煉軒轅劍的最後一份材料必須來自副本的終極boss朱棣。


    拿到魔獸之血必須先拿到盤古斧碎片,而要想拿到盤古斧碎片,又必須先找到白龍洞。


    藤原宗綱全程目睹了張哲翰如何把大boss玩弄於股掌之間,已經完全沒了搶奪的念頭,有的隻是由衷的佩服。能夠做完全部劇情,最終站在這裏拿到終極任務獎勵,這份心智是他說不及的。


    小春初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轉輪手槍的準星始終不離藤原宗綱的眉心。


    隻有朱棣和朱允炆的恩怨化解,才意味著“朱允炆不死”。


    這正是溥洽“置之死地而後生”讖語的真諦。


    張哲翰接過朱棣手中的瓷瓶,副本提示出現。


    ■ __


    【 副本名稱:《靖難之役》,編號:378。】


    【難度等級:丙】


    【主線任務全部完成。】


    【正在為您結算獎勵,請稍候……】


    【獲得裝備:金蟬玉葉、永樂五珠、明光鎧戰靴。】


    【 獲得物品:盤古斧碎片、魔獸之血、《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玄奘佛骨舍利。】


    【 獲得任務基因值:70%】


    【獲得其他基因值:3011%(擊殺)】


    【恭喜您升級至33級。】


    【恭喜您獲得登載艙體積+1】


    【獲得銥幣3001】


    【 結算完畢。10秒後退出淬域……】


    ■ _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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