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嚴震直,參見陛下!”


    洪亮的聲音,把張哲翰從慌亂中震醒。


    宮崎俊沒有出反手刀,而是……


    匍匐在了張哲翰,不,“朱允炆”的腳下!


    張哲翰看到了一線生機,或者說翻盤的機會。


    宮崎俊沒看出來“朱允炆”就是張哲翰,他現在已經把“朱允炆”當作npc,正在按劇情要求做動作說台詞。


    他去而複返,並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可能是覺得剛才把金蟬玉葉給沐晟有什麽不妥,又或者覺得還能套出什麽新劇情。“朱允炆”的出現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為什麽沒想一想“朱允炆”在這麽短時間出現有什麽不尋常?


    機會啊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等他迴過神來就麻煩了。


    張哲翰努力克製心中的恐慌和狂喜,說道:“嚴愛卿,你怎麽會在這裏?”


    “嚴震直”沒抬頭:“陛下,臣思念陛下,擔心陛下安危……”


    哈,他還真把我當朱允炆了,做起了“路遇”劇情。他果然是做足了功課的,知道遇到“朱允炆”應該說什麽。


    張哲翰不動聲色,順理成章地俯身去扶:“嚴愛卿忠心耿耿,國難當頭,不必拘禮,起來說話。”


    “謝陛下……”


    “嚴震直”感激涕零,握著“陛下”的手,突然感覺手指麻了一下。


    宮崎俊一錯愕,眼前一片拳掌指影,勁風撲麵。


    速度之快,變幻之莫測,格擋都無從擋起。


    無極九式:大道。


    無極散手:無招。


    麵對強敵,張哲翰毫不猶豫,陡然使出無極九式的最後一式。


    “大道”凝聚了無極九式的全部精華,“無招”則是無極散手的最高境界。同境對戰,幾乎沒有人能扛得住張哲翰的“大道”加“無招”。


    上一次兩人在胡同小院相遇,是宮崎俊料敵先機,驟起發難。


    這一次是張哲翰蓄勢待發,暗設詭計,強招突襲,宮崎俊著了道。


    “陛下”扶起臣子的那一瞬間,軒輊術已經把海晏境拉低成了山彌境。


    宮崎俊自出道以來,罕有敵手,極致的無極九式和無極散手,他從未見過。


    變生肘腋,也無暇抵擋。倉促之間,隻來得及雙手交叉,擋在胸前。


    “嘭嘭嘭!”


    瞬息之間,全身上下,不知道中了多少拳掌。


    龐大的身軀,被巨大的衝擊力撞擊,向後飛出書房。


    宜將剩勇追窮寇!


    張哲翰一個瞬移,在宮崎俊沒落地之前,追上正在飛行的身軀。


    雙掌一環,在沒有收迴蓄力的情況下寸勁擊出。


    無極散手,“兩袖清風”。


    “嘭!”


    一聲悶響,張哲翰雙掌重重拍在宮崎俊身上。


    宮崎俊人在空中,無從著力,避無可避,如斷線的風箏,又飛出十幾米,摔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敵人太強,不能給他喘息時間。


    張哲翰向前繼續急掠,在空中現出蜻蛉切,一招梟雄蓋世,向下劈砸。


    “當!”


    宮崎俊勉力坐起,雙手舉起武士刀,架住了蜻蛉切。


    “當!當!”


    蜻蛉切持續下砸,沒有任何招式,隻求速度和力量。蜻蛉切有吸納對方力量為我所用的功能,每一擊都顯得異常沉重,而且一擊比一擊重。


    大力劈砸之下,宮崎俊身形向下萎頓,兩臂酥麻,粗壯的雙腿在打顫,又噴出一口鮮血。


    “主人!槍下留人!”小春初櫻叫道。


    她有聽覺異能,這麽大的動靜,她當然會趕來。


    張哲翰收槍後撤,屹立在十米之外,兩丈長的槍杆戳在地上,發出鏗的一聲。


    小春初櫻是海晏境,還可以隨時召喚壺中仙,不太怕軒輊術失效。


    “咳咳,你,你是誰?”宮崎俊艱難地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張翰。”


    “無極門張翰?”


    “你知道我?”


    “無極九式,難怪這麽強。”


    “你走吧,我們無仇無怨。”


    “謝謝。”


    宮崎俊略一點頭,就地消失。


    張哲翰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上次著了你的道,這次你著了我的道,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兩不相欠。


    “謝謝主人!”小春初櫻一踮腳尖,吻了他一下。


    “他是你舅舅,你不來我也不會殺他。要不是他太厲害,我也不會下重手。呃,你怎麽沒和他相認?”


    “我是你丫鬟,又是共祭會臥底,他是藤原家主的貼身侍衛……”


    各為其主,這丫頭的頭腦很清醒。如果剛才他們相認,保不齊會出現什麽尷尬狀況。


    -


    “五百裏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洲,梳裹就風鬟霧鬢;更蘋天葦地,點綴些翠羽丹霞,莫辜負四圍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淩虛,歎滾滾英雄誰在?想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隻贏得幾杵疏鍾,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這是昆明大觀樓長聯,清乾隆年間名士孫髯翁登大觀樓所作。


    孫髯翁大觀樓長聯中的“北走蜿蜒”,說的就是蛇山,《昆明縣誌》裏記載的“昆明縣主山”。


    蛇山形似一條巨蟒盤踞在滇池岸邊,“蛇山倒影”是古時候著名的“昆明八景”之一。


    登臨山巔,眼前是春之城,遠處是滇之海,城在山水中,山水在城中,美不勝收。


    史載靖難之變後,建文帝朱允炆削發為僧,潛逃至白龍山,記載中所說的白龍山就是蛇山。


    朱允炆並沒有直接去沐王府,而是進了沐家的家廟太華寺,對寺院的方丈說“與沐將軍有舊”。


    黔國公沐晟“至寺密語多時”,“既不挾之以開釁,亦不賣之以邀寵”,“慎密庇佑,以全其生”。


    太華寺依山傍水,掩映在綠樹翠竹之中,巍然聳立。


    寺廟周圍峰巒起伏,溪水潺潺,木林蒼翠,秀竹牽衣。


    太華寺原來叫佛嚴寺,元大德十年(公元1306年)梁王甘麻刺所建。


    雲南禪宗開山第一祖玄鑒常在此講經說法,太華寺因此被沐英奉為家廟。


    藏寶圖的終點就是太華寺,但張哲翰並沒有貿然進寺。


    朱允炆在太華寺的事誰都可以從曆史記載中查到,藤原宗綱在沐王府沒討到便宜,一定會去太華寺。所以無論是“朱允炆”還是張哲翰,都不能出現在太華寺,自投羅網這種事張哲翰是不可能去做的。


    於是,廖家灣的樵夫“阿義”出現在了太華寺的寺牆外,所不同的是,現在的“阿義”帶著個媳婦。


    佝僂的“阿義”媳婦不能太漂亮,但不管是鍋灰抹麵還是粗布衣裙,還是難掩優雅的身姿。


    如果同行,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張翰,張翰總是帶著個漂亮丫鬟是眾所周知的事。


    樵夫和樵婦隻好分頭行動,在太華寺內外尋找傳說中的白龍洞。


    佝僂的“阿義”搖身一變,化作一個出坡歸來的行者,荷著農具,挺起胸膛,進了太華寺。


    太華寺座西麵東,規模宏闊,四合五天井,走馬戲角樓,亭、閣、廊、池匯成曲,都是傳統的穿鬥結構。


    以大雄寶殿為中心,兩分出遊廊,與兩廂亭閣樓台相串連,建築特色介於宮廷和園林之間。


    大雄寶殿北側是“思召堂”,是沐家的祠堂,南側為 “映碧榭”,東麵是“萬頃樓”。


    映碧榭中部凸出,是個伸進碧池之中的亭台。


    亭榭之中端坐二人,中間擺著棋盤,焚了一爐香。


    對弈之人,一個是披著棕色袈裟的中年和尚,一個是穿著青色官服的五十多歲官員。


    兩人的注意力都在棋盤上,都沒有注意到化身行者的張哲翰正在假裝掃地,一步步靠近亭榭。


    有威壓,二人之中至少有一個是海晏境,或者兩人全是。


    青袍官員是個生麵孔,不是之前見過的“王之臣”和藤原宗綱。


    亭榭四周都是池水,看上去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埋伏。


    “師父可否告知在下,白龍洞在何處?”官員問道。


    和尚默不作聲,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在下是監察禦史葉希賢,師父可知陛下是否來過太華寺?”官員也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和尚仍然不說話,又落下一子。


    葉希賢?不是伴隨建文帝朱允炆從紫禁城逃出來的大臣嗎?


    【葉希賢(?—1402年),號雪庵,又名雲,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處州府鬆陽縣懷德裏人。明洪武年間舉賢良,任監察禦史。曾上書明惠帝要求懲治李景隆死罪,後不得批準。建文四年(1402)六月,“靖難”兵起,奔逃中散失,家人疑其已死,以衣冠發喪葬。然希賢已抵蜀,隱姓埋名,削發為僧,號雪庵和尚,在重慶鬆柏灘建觀音寺,朝夕誦經。時有隱者為補鍋匠,二人結為友。常飲酒對歌,歌罷而哭,眾人莫測其意。終時年愈百歲,告其徒曰:“我浙江鬆陽懷德裏人也。”萬曆初年,有聖旨恤錄,以表彰其孤忠大節。】


    按理說這葉希賢應該是小春初櫻在奉先殿射殺的幾十個人中的一個啊。


    隻有一種情況可能出現意外,如果葉希賢是天行者,就有可能不在奉先殿前等死,而是在紫禁城被攻破之前溜走。


    所以,這位葉希賢是天行者基本實錘,打聽“白龍洞”和“陛下”也是在套台詞。


    “葉希賢”不太可能把和尚拽到池邊下棋,大概率是這個和尚一直就在這裏擺攤,等著天行者前來做題。


    必須先搞定“葉希賢”。這和尚不著急,等沒人的時候來慢慢破解不遲,反正也沒人能破得了。


    問題是這個“葉希賢”,是不是藤原宗綱的人?


    如果是,為什麽沒有其他人跟著?如果不是,藤原宗綱為什麽坐視不理?


    和尚在這裏擺攤設局,這麽明顯的劇情切口,怎麽可能沒埋伏?


    越想越覺得蹊蹺,別著急靠近,靜觀其變,看看再說。


    張哲翰低頭繼續掃地,一步步拉開和亭榭的距離。


    “師父這棋怎麽……”


    嗖嗖嗖!


    “葉希賢”第三句話還沒說完,一大片飛鏢向亭榭襲來。


    飛鏢竟然是從水裏發出的。埋伏竟然是在水裏,幸虧剛才沒有貿然靠近。


    嘩嘩啦啦!


    池水裏躥出五六個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亭榭。


    “葉希賢”袍袖一揮,卷住了所有飛鏢,縱身一躍,出了亭榭,掠向張哲翰這個方向。


    張哲翰往前一撲,趴在地上,捂著腦袋,假裝害怕,偷眼觀察。在“葉希賢”看來,這是一個嚇傻了的行者。


    “葉希賢”從身邊掠過,五六個黑衣人急起直追,所有人都從張哲翰頭上掠過,都沒注意到趴在地上的行者。


    領頭追趕的正是“王之臣”。他不會是把“葉希賢”當作“張翰”了吧?他們都知道張翰能易容,變成誰都有可能。


    張翰就趴在地上,“葉希賢”當然不是張翰。


    可能是匹配進來的其他什麽地方的天行者,被“王之臣”釣魚“釣”了出來,當了“張翰”的冤大頭。


    沒看見藤原宗綱,難道是兩人分別帶人守在了兩個地方?


    棕衣和尚端坐亭榭,盯著棋盤,紋絲不動。


    聽著追擊聲漸遠,張哲翰一個瞬移,坐在了和尚對麵。


    這下的是什麽鳥棋啊,亂七八糟。


    “葉希賢”最後那句話應該是:“師父這棋怎麽亂下?”


    黑子和白子隻是落在交叉點上,沒有定式,毫無章法。


    既不是圍棋,也不是五子棋。


    什麽都不是。


    那麽,和尚擺的不是棋局。


    和尚之意不在棋。棋局隻是個樣子,他在等人,或等什麽東西。


    張哲翰略一沉思,果斷取出藏寶圖,拍在棋盤上。


    “善哉!白龍洞在太華寺東十裏的虛凝庵。”


    棕衣和尚突然開口,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一股強烈的威壓迅速迫近。


    海晏境,藤原宗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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