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事先沒有準備,那條狗野也不會那麽幹脆利索放棄刷好感的時機,難不成……


    香取遙站在樓梯口,大大的藍色貓眼,肉眼可見的光芒在一寸寸的黯淡,他的視線從太宰的鞋子一路往上,到他的頭頂,上麵懸浮著一個隻有他才能看到的紅色愛心般的東西。


    這是楠雄離開前給他開的小外掛,能夠看到他人對自己好感度。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不敢置信,然而答案早就唿之欲出。


    香取遙淺淺的吸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的肺部似乎生病了,這麽點氣體都覺得身體超出了負荷,在傳出警報聲。


    「小治……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輕聲的詢問。


    是刺耳的警鈴聲,在太宰的耳邊邊上,腦海裏響起,刺耳的聲音讓他一陣暈眩,雙腳死死的站立著,貼在地麵,才讓他不至於倒地。


    太直白了。被這樣問出口,揭穿了心底潛藏著的小心思,讓太宰有些無法承受,他覺得自己的心上下跳躍著,是在竊喜,是在狂歡。然而他的腦子裏卻有一個聲音在製止他,靈魂像是被一隻手抓在手心裏不停的撕扯著。


    很痛,痛得他覺得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樣


    的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可是,先告白的不是他嗎?在知道香取遙不想和條野繼續糾纏下去後,他日夜不能眠,高興得腦子亢奮不已。一方麵他喜歡看到香取遙幸福,就算不是他親手鑄就的港灣,隻要能看到對方高興的笑起來的樣子就滿足。


    在另一方麵,無數次的想要質問著,為什麽那個人不是他!


    他喜歡香取遙,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人,在黑暗中掙紮的幽魂,誰能拒絕這樣的救贖。早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黑夜之中填進來的微光,已經漸漸的占據了他的心胸。


    驅散了陰冷和黑暗,帶來的這股光明,是他無法拒絕的。


    可是,明明是他先開口的,也期待著香取遙的迴應,但在這個時候,他竟然害怕了。有一種,非常深的,非常沉重的恐慌,讓他的後背被汗水浸透,汗水沿著臉頰滑落,滴答落在了地板上。


    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對太宰說,快逃。離開這裏。


    但有個聲音又在對他說,承認吧,麵對自己的心,這可能是你畢生唯一一次能夠抓住幸福的時機。


    幸福啊……多麽美麗,多麽浪漫,又多麽難得的東西。尤其是對太宰治而言,堪稱是目空一切的神明無意間泄露下來的一道恩賜,那是不及時抓住就會徹底消散的珍稀存在。


    太宰嘴巴微張,發出了含糊的聲音。他啊啊了好一會,喉嚨像是卡住了什麽硬物,悶悶的,心也沉甸甸的,臉憋得漲紫。


    「我……」


    香取遙看著太宰艱難的,又像是在絕境之中拚命想要抓住生機的那種,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發聲的姿態。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等候。


    「我……當然喜歡你啊。」


    在緩過去之後,太宰流利的說出了心底的話,和煦的笑容,溫情的嗓音和溫柔的眉眼。


    太宰臉上在笑,心裏卻有個自己待在懸崖底下拚命的喊著,不要信我,不要答應。他害怕著香取遙聽了這話之後,會眷戀的留在他身邊,但太宰很清楚,這樣的自己隻會讓對方失望,他給不了香取遙想要


    的幸福。


    他聽到了自己像是身體和靈魂撕裂開來,飄渺空茫的聲音:「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吧,小遙。」


    會答應嗎?會拒絕嗎?


    會答應吧……


    體溫在慢慢的流失,處於極度的恐慌之中,他害怕聽到肯定的答案。


    香取遙平靜的看著這樣的太宰,笑得那麽優雅多情,擁有出色的外表,和溫柔的心靈的太宰,他若是想要討一個人的歡心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比唿吸還要簡單。


    他能夠理解為什麽明明太宰在別人麵前表現得那麽糟糕,不靠譜、不務正業,還總是拉著女孩子的手含情脈脈的請對方和他一起殉情,即使這樣糟糕的他也不會有人真的會討厭他。


    太宰就像是一個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在不黑不白的社會潮流之中祈求著被接納,又拒絕被同化的『異類』。


    他早就知道了,但是,為什麽這一刻心卻那麽疼痛。


    看著笑得深情款款的太宰,仿佛能夠聽到他笑容下悽厲的哭聲,香取遙吸了吸鼻子,牽強的說:「我明白了。」


    太宰,在等著神明的宣判。


    他的眼裏已經不再有香取遙,也不再有這個世界,他看到他的前方有兩條路,一條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一條則是亮得讓他覺得自己眼睛快被刺瞎。


    黑色的路,盡頭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心籠。白色的,盡頭是足以將他燒融的太陽。


    好黑,好亮。好冷,好熱。他被置於冰與火之間,感覺到死亡離他是多麽近,又是那麽的遙遠。


    「但是,我不能答應小治。」


    「咦?」太宰倏地的抬起頭,怔愣的看著拒絕他的香取遙。「……怎、怎麽會?」


    竟然,在兩條路中間,劈開了第三條路。身上那幻覺般的疼痛飛速的消失,新的路直指著香取遙站的地方。


    「我不能答應你,對不起。」香取遙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說著。「抱歉哈,雖然我也很喜歡小治,但不是那種喜歡,而且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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