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商鋪所在的南街並不是華亭最熱鬧的地段,華亭市舶司的榷場和外來商賈銷售貨物的集市都在東街,這也是孫秀依照羅東意思購置的,畢竟低調那是他的行事風格。


    不過此時,羅氏商鋪不遠處一座小酒鋪內,一個錦衣大漢正在不緊不慢的喝著小酒,若是走近看,這人的麵容著實有些猙獰,最主要是他那臉上有一條貫穿鼻梁的長長刀疤。店裏的夥計在上酒菜的時候都頗為驚慌,抖抖索索的上好酒菜後低著頭匆匆跑到後院去了。


    “媽的呀,這大佬怎麽來咱這個小店啦!”夥計到了後院才敢輕聲問旁邊的掌櫃。


    “輕聲點,給胡爺聽到你這說話的調調,就夠讓你少條腿!”掌櫃的忙讓夥計住嘴,然後又吩咐了趕快讓廚房在上幾個清爽的好菜,別得罪了外麵這位大佬。


    夥計臉色有些發白,不過趕忙去廚房催菜了。


    這位姓胡的大漢在小酒店裏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期間不時有些各式模樣的人走進來,低聲向他迴話,若是孫秀在場的話,他一定會發覺其中一些人十分的臉熟,正是羅氏商鋪這幾日雇傭的幾個雜工。


    姓胡的疤臉大漢足足待了一個半時辰,才在掌櫃和小二敬畏的眼神中離去,不過顯然他沒注意到,路對麵的牆角蹲坐的一個衣著頗舊的農夫抬眼看了一下。


    孫秀這兩日都非常的忙,不過對於羅東大手筆的投入,也讓他非常的驚歎和興奮,這商賈貿易的根源就是貨物的地方差價,而羅將軍這通過海路的運輸可以說的完全出乎他的想象力之外,古人對於廣袤無邊的大海有著天然的畏懼。


    而一路的航行,讓他很清楚的意識到,這海上通道的便捷和運輸能力的巨大,剛才在碼頭和兩戶海商剛剛談妥兩條四千料海船的買賣,他親自上船去看了看,那巨大的船艙,船員說可以裝6000石的貨物,他家是做糧食生意的,來華亭首先關心的就是糧食價格,心想,就算是裝糧食,那也是巨大的利潤啊。


    他一邊走著,一邊跟身後兩個親隨說著後麵要操辦的事務,這邊接觸羅氏商鋪核心業務的,都是日照帶過來的人手,這點也是羅東要求的,畢竟日後可能有很多灰色的業務可能要經過這邊的船隻運輸出海。


    三人正談著路過一處巷子,孫秀突然發覺大白天的周圍竟然出奇的安靜,這讓他感到有一絲危險的信號,他立刻加快速度想快速穿過巷子,這時候,兩側幾間小屋的門一下子就打開了,擁出來十幾號手持木棍和鐵棒、麵容兇狠的漢子。


    孫秀拔腿就要跑,可惜此時前麵都已經給人堵上了,三人一看不妙,隻好掉頭就跑,後麵又馬上湧出來十幾號人……


    這條巷子其實離熱鬧的東街不遠,此時巷子的盡頭還能看到遠處大街人往來的人流,不過沒人會注意到這巷子裏發生的這一幕,因為最多一兩分鍾後,這幾十號人就挾裹著孫秀鑽進了一片低矮的貧民區。


    羅東是在一個時辰後才知道這個消息,那兩個隨從受傷不輕,對方讓他們帶話來了,隻有一句,“滾出華亭!”


    不管是誰主使的這事情,對方的出手都是太囂張了,大白天也敢綁人走,羅東在商鋪後院裏來迴走了幾圈,拿起桌上的一張紙看了幾遍,這是他剛剛拿到手的一些信息,沒想到對方就動手了。


    羅東的命令一條一條的發布下去,很快在碼頭附近一片貨場區休息的士兵都被集結起來,這次沒有要淮南軍的人馬參與,都是日照的老人馬,不過陳瑜、陳剛兩兄弟找到正在點名的楊毅,堅決提出來要出點力,得到羅東允許後,也帶著親兵編入了隊伍。


    孫秀已經失蹤兩個時辰了,羅東已經得到消息,商鋪周圍出現了一些形跡可疑的陌生人,羅東卻沒有繼續發布任何新命令,他在耐心等消息,還有就是逐一審問商鋪裏雇傭的本地人。


    孫秀不過才來了幾天,對方就直接找他下手了,羅東料定店裏招手的本地夥計中有些問題,清點了一下,雇傭的10個本地打雜的夥計到都在店中,他把這些夥計都叫來關在一間屋子裏,然後逐個叫出來問話。


    他詢問的要點就在於孫秀出門後,有沒有夥計出去過,很快是個夥計中就排除了大多數,因為店中這兩日正是開張的時候,這些夥計根本忙得都騰不出手來喝水,唯有三個夥計出過一趟門。


    楊毅看著羅東還在不緊不慢的跟這幾個夥計問話,他心中自然十分著急,不過看到羅東的神情,想來他必定有辦法,也就安心在旁邊等著,私下裏讓親兵去門口守好了。羅東不緊不慢的問了三個夥計一些問題,很快就指著其中兩個,冷冷的說道:“綁了!”


    其中一個倒是想跑的,可惜剛一邁腳,就被羅東伸腿一絆,直接摔了個狗啃屎,另外個直接就癱倒在地,這兩個人立刻被拉進兩間屋子。


    羅東不壞好意思的把其中一個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是剛才那個想逃走的,這家夥身板還挺結實的,所以羅東心裏認為他可能會知道更多一些信息。


    “我是讀書人,不喜歡殺人,所以隻給你一次活著機會,我問你一個問題,不迴答,你以後就不再有機會開口說話了,因為那個說話的機會,我讓給隔壁的哪一位了!當然,你說了什麽,我也會去問隔壁那位,如果是假的,你也知道結果的!”


    這漢子被羅東陰森森的口氣嚇的不輕,他怎麽也想不通對方是怎麽識破自己身份的,自己的編造來曆早就在腦海裏醞釀了很多次,應該不會有對方能看得出的破綻,這讓他有種在對方麵前全身赤裸的感覺,聽到羅東的話之後,他考慮了三秒鍾,馬上點頭同意了,既然自己完全無法蒙蔽對方,何必再要撒謊呢?


    羅東拿起一張紙看了幾眼,問道:“叫什麽名字?”


    “丁石”


    “你是胡刀疤的手下?”


    “是的!”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你在胡刀疤手下幹什麽的?”


    “我隻是跑腿的,替二大爺在南街收租子的!”


    “你前麵出去幹啥了?”


    “胡刀疤在鋪子對麵的酒鋪,要是孫掌櫃出門了,就讓我去跟他說一下!”


    “胡刀疤的宅子有幾處?”


    “兩處!”


    “你估計他會住那處宅子?”


    “……靠北門的吧,胡刀疤前天剛娶了個小妾就住北門!”


    “你知道胡刀疤是替誰做事嘛?”


    “大爺,這個小的確實不知道,不過城裏的王家、吳家、侯家幾戶都常跟胡刀疤往來!”


    羅東又看了看桌上的幾張紙,然後讓人把這家夥捆得牢牢的扔在屋裏,到隔壁又問了一遍,然後繼續坐著,似乎在等什麽。


    楊毅站他旁邊,有些好奇羅東手上的紙張,顯然羅東也看到他的表情,便把那幾張紙遞給他,不過結果是大出楊毅的意料,紙上除了胡刀疤和幾個名字外,隻沒有其他任何信息。


    “將軍,你怎麽斷定這兩個人是對方放的眼線啊?”楊毅有些奇怪的問道。


    羅東微微一笑,拍拍楊毅肩膀,示意他在旁邊坐下,“楊兄弟,這人說謊呢,不管他如何的鎮定,總會有些奇怪的表情,而且是通病……”


    “……”


    “比如說謊的時候眼睛愛往右上角看、說謊的人大多不敢直視你的眼睛、說謊的人喜歡摸鼻子……諸如此類,這兩人雖然在我問話前肯定也做過準備,不過隻要仔細觀察,我所說的這三樣,這兩個人可是都犯了!”


    這話聽得楊毅一愣一愣的,說謊竟然可以這麽輕易地判斷,他想了想,好奇的問道:“將軍,我現在知道了這些,那我說謊的時候豈不是可以避免這些奇怪表情?”“確實可以!不過那也需要專門的訓練之後才能做到,很多動作都是下意識發生的,而且判斷也並非隻有上麵這幾種表情,日後再幫你細說吧……我們有事要做了!”羅東指指後麵,一個穿著破舊的男子正匆匆走了過來。


    來人拿掉草帽,卻是哨探營的陳平,他笑嘻嘻的說道:“將軍,幸不辱使命!我們幾個在外圍幾條要道上,果然發現了胡刀疤的蹤跡,這會兒他在靠北麵的一處宅子,馬文、劉偉兩個正盯著呢!”


    “這胡刀疤手下有多少人?既然今天既然要動手,那就要徹底把他們打殘、打怕羅,徹底清理幹淨!”羅東說話間神色平靜,對方如此是無忌憚的行動,隻能以牙還牙。


    “胡刀疤手下有兩個結義的兄弟,另外有三十來個地痞,有十個左右跟他去了那宅子,另外七八個,在他另外出宅子,其他這會兒都迴家去了,我還順路打昏了一個,核對了一下消息。”


    “好,”羅東看看天色已經漸黑,看了看身上鎧甲和武器都備好了,哈哈一笑,一招手說道:“那我們出發吧,今天晚上可要走不少路啊。”


    羅東幾個來到後門,匆匆登上一輛馬車,離開宅子,轉過一條小道,進入了另外一處民房,進去後,裏麵二三十個親兵早就裝備齊全,這次都拿著短刀,身上披甲外,還穿著布衣,眾人等了半盞茶功夫,綴後的楊毅抓了一個尾巴進來,派人捆了。


    “將軍,果然有尾巴啊,供了,也是胡刀疤手下!”


    羅東一招手,大隊人馬悄然無息的出門了,在陳平的帶領下,沿著城牆下的小道一路疾走,一會兒工夫就到了北門的一處黑黑的小巷子內,這一路上竟然都沒看到過巡城兵的影子,就連不遠處城牆上似乎也靜悄悄的。


    陳平學了幾聲吱吱老鼠叫聲,對麵陰暗處跑出來一個人,正是在這裏盯梢的馬文,過來後馬文低聲說道:“將軍,就對麵那處小宅子,前後5間屋子,前麵兩間屋子是胡刀疤手下的嘍囉,今天他那個義弟也在,不過另外個義弟沒看到,胡刀疤和他的小妾在最後那進屋子,圍牆不高,後院外麵有個暗哨,已經處理掉了。”


    羅東拍拍他肩膀,讚許的點了點頭,揮揮手,隊伍分成兩隊,羅東親自帶8個人走後門,楊毅帶二十來個從前麵強攻。


    繞道後院,這胡刀疤看起來確實屬於本地的有錢人,這宅子不大,不過是清一色青磚砌的圍牆,這時代青磚可是要十文錢一塊呢,羅東翻過圍牆,來到後進房間的門外,他伏到窗口,正想像古代大俠一般點破窗欞紙,卻聽到屋內傳來男人、女人急促的唿吸和浪叫聲。


    周圍的親兵自然也是聽到了,都低頭偷笑,這裏大多數親兵都在羅東鼓吹的自由婚配中找到了老婆,而且這男女間的話題那也是軍中排行第一的閑聊熱門,這會兒還要等前麵發動了,才衝進去,以免打草驚蛇,造成更大危險。


    裏麵酣戰正歡,前門卻遲遲還沒動靜,眾人都對視而暗笑,這時代聽牆根那可是難得的消遣,也隻有親朋好友洞房之夜才有的經典活動,沒想到今天還有這麽一迴。


    其實也就一會兒工夫,前麵傳來沉悶的“轟”的一聲,那應該是砸破房門的生意,羅東一招手,兩個士兵跑出來,加速對著房門飛踹一腳,兩扇木門“砰”的被踢飛了出去。


    裏麵的人還在酣戰之中,自然沒料到這突然的變故,女人啊的大叫一聲躲在大床的角落,胡亂拿了一些衣服掩住胸口,而那個壯漢顯然是身手頗為矯健,一伸手從床側拿起一把腰刀,猛的躍了起來,可惜他刀還沒來得及出鞘,已經被數柄長刀架住脖子。


    看到脖子上製式的長刀,這壯漢臉上猙獰的刀疤跳了跳,大聲的問道:“你們是誰?衙門裏的賈縣尉和水師的張指揮跟我都是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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