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救人的時候完全沒想功德的事情,身體隻是自然而然做出了那樣的選擇,那種發自內心做事得到別人的稱讚,和他懷有目的性去做的善事的感覺好像不太一樣。


    經過今天這件事,他好像想明白了許多。


    他不知道今後他積攢的功德能否抵消前世的罪孽,但隻要他遇危困能出手,遇不公敢發聲,一生隨心而行,最終不論是什麽結果,都聽天由命吧。


    ……


    彭月目前正在備考研究生,在她吃飯閑暇的時候總會看一個名叫“屠櫻”的主播直播。


    這是個算命主播,和其他主播不一樣的是,她總給人一種非常可靠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在紛雜繚亂的網絡社會,彭月第一次看屠櫻直播的時候就覺得她不像是騙子。


    後來她看了好幾次直播,越來越堅定這一想法了。


    這次觀看對方直播的時候,彭月很幸運地搶到了她的連線,她第一時間就想算一下自己的學業。


    畢竟目前這個階段,學業是她最看重的事情,她每天花了大量的時間來學習,拚了命地想上岸,屠櫻說她可以考上研究生,但還建議她去檢查身體。


    彭月一下子呆了,次日,她就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去了趟醫院,聽屠櫻的建議做了個全身體檢。


    後來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她一度以為是結果出錯了。


    ……她今年才二十一歲,怎麽可能會得癌症呢?


    她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等公交,手裏捏著自己的體檢報告,整個人都恍恍惚惚,覺得這一切是那麽的不真實,就連她要坐的那輛公交車開走她都沒發現。


    就在這時,忽然下起了小雨,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地上,街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公交車站雖然有頂棚遮蓋,但風一吹,還是落進來不少雨。


    車站裏的人都紛紛往後躲了躲,彭月卻依舊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冰冷的雨水讓她清醒了一些,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體檢報告,耳邊忽然響起手機鈴聲,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


    遲鈍地接通電話,“喂,媽……”


    她一開口就語帶哽咽,滿心的委屈與難過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然而下一刻她便立即忍住了,並沒有把這件事告知對方。


    聽見她說話說一半,那邊傳來女人焦急的聲音,“哎,月月,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沒事。”彭月低垂著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我就是太久沒見你們,想你和爸了。”


    雖然聲音是正常了些,但她的眼眶卻不由自主地模糊了。


    她是農村出生,家裏父母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他們供她讀大學不容易,她學習也努力,想盡可能地提升學曆,變得更優秀,最後找份好工作,好好孝順他們。


    可誰知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嗨,你這孩子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


    她媽絮絮叨叨地和她說了會兒話,又叮囑她一個人在外麵要注意身體之類的話,便說自己要去做飯,先不和她說了。


    “好,媽你和爸在家也要注意身體啊,別太勞累了。”


    “好好好……掛了吧。”


    “好,”彭月的手停留在掛斷按鍵上方片刻,又紅著眼眶叫了一聲,“媽……”


    “怎麽了?”


    那邊停頓了一會兒,“月月,你是不是遇著什麽事了?你遇到什麽了跟媽說啊,你這孩子從小就喜歡把事憋在心裏。”


    “我沒事媽。”彭月笑著說了一句,“過幾天我迴去一趟吧,迴去看看你們。”


    “怎麽忽然要迴來了?放假了?”


    “……嗯,對,放假了。”


    “好,那到時候我跟你爸做一桌子好飯好菜在家裏等你,哈哈,你爸天天念叨你,這下總算能見著了吧,好了好了,沒什麽事的話就掛了吧啊。”


    “嗯,拜拜。”


    彭月掛斷電話,坐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又撥出去一個電話。


    “喂,劉醫生。”


    “做手術的話……手術費和前後花的醫療費一共要多少錢?”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對麵說了一個令她沉默的天文數字。


    一百四十三萬。


    “你現在還年輕,手術成功的幾率是非常大的,我建議你盡快接受治療,不然等到病情惡化,後麵就不好進行了……”


    彭月聽著醫生的話,忽然笑了一聲。


    “謝謝醫生,但是,我不治了。”


    劉醫生愣了愣:“為什麽不治?你現在才二十一歲,放棄治療太可惜了。”


    彭月眼神空洞地看著眼前的雨幕,喃喃地說道,“癌症會要了我的命,但一百四十三萬會要了我全家的命。”


    她太清楚家裏的收入情況了。


    一百四十七萬,他們家得不吃不喝多久才能掙到這麽多錢?


    短短片刻,她已經將自己的身後事都想好了。


    非常幸運的事她家之前給她買過保險,簽訂的是以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的合同,不管她是自殺還是病亡,保險公司都會給她家一大筆錢。


    那些錢足夠她的父母暗度晚年,並且還能過得很不錯。


    比起一家人砸鍋賣鐵來救她,她更願意選擇這樣的結局。


    這樣想著,彭月起身走進雨幕。


    “哎,姑娘,我這兒有傘,你……”


    彭月迴過頭,對身後的大媽笑著說,“不用了,謝謝你阿姨。”


    接著便迴身繼續向前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隻是想隨便走一走。


    雨越下越大了。


    她的全身已經被淋透,路上的行人見到她神色麻木地慢慢走在雨中,一點兒也不著急的樣子,偶爾會投來奇怪的目光。


    但她絲毫都不在意。


    不知不覺,她走上了跨江大橋。


    一輛轎車疾馳而過,濺起地上的水灘,汙漬濺到了她濕透的衣服上,讓本就濕噠噠的衣服變得更加肮髒。


    “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怒瞪著那輛車的背影,心頭忽然升起無限的煩躁和委屈,這讓她有一種想打人的衝動,腳步也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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