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慢走。」


    終是將她打發走了, 林思慎暗暗舒了口氣。


    見南廂琴轉身作勢要走, 林思慎急忙抬手抹去額角冒出的一層薄汗,正打算關門,卻不料才走幾步的南廂琴又迴過頭來,猶猶豫豫地叫住了她:「大人...」


    林思慎被她叫住了, 又不能裝作沒聽見, 隻能又將門拉開些, 隻露出半張臉, 耐心詢問道:「怎麽?姑娘還有何事?」


    南廂琴垂眸, 貝齒輕咬薄唇,似有些羞怯:「大人公務繁重, 琴霜雖不能替大人分憂,不過好在有些技藝傍身。若大人不嫌棄,不如晚些時辰,琴霜下廚替大人做上一桌酒菜, 再給大人撫上一曲,也好替大人解解乏。」


    對南廂琴來說,林思慎猶如一根救命稻草,她多年蟄伏等待時機無果,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這麽一個不與孫文謙同流合汙,且打算查明當年冤案的欽差大人,她自然情願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林思慎身上。


    她本是個清高孤傲之女子,此時卻願主動放下矜持傲氣,向林思慎低頭,恐怕她心中甚至暗暗做好了委身的打算。


    林思慎聞言眉頭緊蹙,她定定地望著南廂琴,神色不見動搖旖旎,反倒滿是惋惜斥責。


    她也沒兜圈子,無奈搖了搖頭,徑直戳穿了南廂琴的話外之意,開門見山的正色道:「姑娘何必如此,我既打算替楚司馬平反,便不會懼於孫文謙淫威退讓半步。姑娘也是才高氣傲的性情中人,莫要因仇怨蔽目而行將踏錯,故而毀了自己半生。」


    林思慎此話實在過於直白,若是旁的女子聽了,恐怕會覺得羞憤難堪。


    可南廂琴聽了她這一席話,卻並未麵露羞憤,她愣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半晌後才神色複雜地垂眸,唇角緩緩勾起一抹自嘲笑意:「大人果然是正人君子,倒是琴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低了大人。」


    林思慎擺了擺手笑道:「姑娘不必憂心,隻需耐心等候,隴右的這一片天,總有撥開雲霧見天明的一日。」


    南廂琴點了點頭,再度抬眸時已是滿目清明,她鄭重地對著林思慎欠身行禮:「大人之言,琴霜定會謹記。」


    就這麽好不容易將南廂琴給打發走了,眼看著她走進了走廊最末的一間屋子,林思慎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關門一轉身,她就對上了屋內那三人神色各異的目光。


    沈頃綰神色並無異樣,黎洛亦是波瀾不驚,唯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孟雁歌滿臉戲謔,一見林思慎進門,便忍不住笑道:「林大人果然不愧是正人君子,人家姑娘都要投懷送抱了,林大人也能坐懷不亂。」


    林思慎自覺剛剛與南廂琴那番談話正氣凜然滴水不漏,絕沒有半點曖昧不明的意味,她瞧摸打量了眼沈頃綰的神色,正巧對上了沈頃綰那噙著一絲溫柔笑意的雙眸。


    林思慎心中莫名有了底氣,她揚眉輕哼了一聲,走到桌邊坐下,沒好氣衝著孟雁歌嗔道:「你這人還真是討厭的緊,不是要告辭嗎,怎麽還不走。」


    孟雁歌嗔了她一眼:「好生沒良心的正人君子,誇你幾句,你反倒嫌我討厭。既然這麽不想見我,那我這就走,免得討人嫌。」


    說完她深深望了眼黎洛的背影,而後轉身輕盈一躍,悄無聲息的融入黑夜之中,轉眼便沒了蹤影。


    孟雁歌一走,屋內便隻剩下她們三人。


    眼看時辰越來越晚,再沒時間可以耽擱,沈頃綰神色一肅,目光掃過林思慎和黎洛二人,輕啟檀口正色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說正事了。」


    蓮花燭台上的半截紅燭閃爍著火光,融化的燭淚緩緩在銅製的蓮花瓣上,恰如一滴滴晶瑩的血淚。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屋內細微的交談聲逐漸趨於平靜,一直默然不語的黎洛緩緩站起身來,她望著林思慎和沈頃綰,闔首淡淡道:「何時動身?」


    沈頃綰思忖了片刻,沉聲答道:「一個時辰後,我們趁著夜深人靜時再動身。」


    「一個時辰後我再來。」


    黎洛點了點頭垂眸丟下了一句話,取了桌上的長劍,便抬步往窗邊走去。


    「黎洛。」


    林思慎見狀急忙站起身來叫住了她,待黎洛聞聲轉頭望來時,她揚唇無奈一笑,輕聲埋怨道:「都這般晚了,你何必再去外頭尋落腳的地方,我書房內有座雲塌,我已將褥席取走了,還備了盆幹淨的清水,你先湊合著在那歇息。」


    黎洛自幼風餐露宿,常在靠在粗硬的樹幹上潦草過夜,因此不喜柔軟的褥席。生為刺客殺人無數,雙手常染鮮血,所以歇息前她每每都要洗淨雙手。


    時日一長,這便成了她的習性,與她相識多年,林思慎自然了解她的習性,因此早便安排好了。


    黎洛聞言竟是先望了沈頃綰一眼,而後眸光微微一閃,偏開頭淡淡道:「不必了,我隨意尋處隱蔽的地方歇息就是了,一個時辰後我準時與你們會合。」


    林思慎蹙眉不解:「你...」


    「告辭。」


    可黎洛壓根沒打算聽,不等林思慎說完,便匆匆丟下一句話,腳尖一點躍窗而出,隻留下拂袖時那一陣微風。


    林思慎搖了搖頭,轉身笑望著沈頃綰,無奈笑道:「瞧她這性子,我還真是拿她沒法子。」


    「是麽?」


    話音才落,沈頃綰突然反問了一聲,不冷不冷的瞥了她一眼後,拂袖放下手中的茶盞,神色好似冷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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