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嶼知道,必須要離開了,離開這座濰州城,即使再憤怒,再怨恨,再後悔,也必須要走了。


    他要去鶴鳴山,找到那個年輕的道士,或許他能夠幫助自己,幫助自己擁有能夠複仇的能力,隻是在此之前,他應該還需要將這裏的一切,牢牢地記在心裏。


    他拉住顧千潯的手,往林子外走去,路上好幾次都遇到了巡視的江南道兵士,他們都有驚無險的躲了過去。


    迴到濰州城內,兩人順利找到了李子木和趙立新,他們兩個家裏的情況都差不多,都是破敗不堪,家中不知道被人翻了多少遍,斷壁殘垣,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了。


    三人聚頭,都有些垂頭喪氣,似乎都哭過了,臉上帶著不怎麽清晰的淚痕,在他們的身上,仿佛一下子就能看出成熟的意味來。


    他們就像一夜之間便長大了的孩子一般,都有了自己的心事。


    他們返迴去找邋遢老人顧霜寒,老人躲在一間客棧中睡覺,三個人不敢喊,一家店一家店找進去,最後在那間小客棧中找到了他。


    他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破舊的衣服依然破舊,顧千嶼輕輕向前,推了推他,將老人叫醒,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顧千嶼的想法就是先前往鶴鳴山,而能夠順利前往鶴鳴山的關鍵,便是這個邋遢老人,因為隻有他能夠不懼任何人的追殺,成功將他們幾個送到鶴鳴山的地界上。


    邋遢老人倒是不擺什麽架子,站起身來,便往外走去,幾人跟在他的身後,也走出門去。


    隻是剛走到大街上,便被一群人圍住了,眾人抬眼看去,正是江南道的兵士,為首的也正是前些日子被李子木打過的天才少年嚴牧安。


    嚴牧安騎在高頭大馬上,趾高氣昂的樣子令人厭惡,隻是此刻他的神情,卻充滿了勝利之後的驕傲。


    他低頭看了一眼幾人,然後朝著身後的江南道兵士們擺了擺手,兵士們馬上持槍圍了上來,長槍槍頭對準了幾人,幾人有些慌亂,隻有邋遢老人顧霜寒,依舊抱胸閉目養神,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在乎一般。


    嚴牧安轉頭朝著身後一名騎在馬上的校尉模樣打扮的人說了幾句話,那人便騎馬離開了。


    隨後他轉過頭來,對著被江南道的兵士們圍在其中的幾人說道:“顧大公子,李大公子,怎麽樣,又見麵了,呦,今天還多了幾位。”


    當他看到顧千潯那張絕美到不輸許南星的容顏時,突然眼前一亮,緊接著便眼睛冒出光來,說道:“呦,這位姑娘怎麽跟你們這幾個落魄浪子在一起?敢問姑娘尊姓大名,不如跟我走,到了江南道,保證你錦衣玉帶榮華富貴,怎麽樣,考慮一下?”


    顧千潯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輕啐一口,眼睛一翻,卻沒有說話。


    李子木率先開口,說道:“手下敗將!你算個什麽東西,就敢打千潯的主意,怎麽,是那天在玲瓏坊中被打的還不夠狠?這次還想從樓上往下摔一次不成?”


    嚴牧安一聽這話,氣便不打一處來,他暴怒說道:“好,各位,算你們有種,不過落到我手裏,看你們一會兒還怎麽笑得出來!”


    不多時,一架豪華馬車停在了不遠處,有人掀開簾子,一坨肥胖的肉從馬車裏挪出來,嚴牧安趕忙下馬,單膝跪在地上,隨後,江南道的所有兵士都跪倒在地,嚴牧安拱了拱手,喊道:“恭迎世子殿下。”


    那肥胖的身軀似乎有些不耐煩,擺擺手,沒有說話,嚴牧安站起來,立馬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意,說道:“世子殿下,靖王爺還是不讓您碰那許南星?”


    “別提了,父王也真是的,一個區區妓女,有什麽好的,竟然不讓我碰,你說整個江南道,就這麽兩個頂尖了的美女,一個許南星,一個秦曉漁,我都碰不得,本世子真是心癢難耐啊!”


    “世子殿下不要慌,小的我剛剛發現了一個絕世美人兒,那容貌長得,就跟天仙似的,一點不輸許南星和秦曉漁。”


    世子殿下李成德立馬雙眼放光,急忙問道:“在哪兒呢?在哪兒呢,快帶來讓我瞧瞧!”


    “就在前麵呢世子殿下,而且那女子還跟顧千嶼和李子木在一塊!”


    聽到這裏,世子殿下立馬怒從心中來,惡狠狠說道:“哼!這兩個小兔崽子,我不去找他們,他們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隨我過去,我倒要看看,整個濰州城都被我父王拿下了,他們拿什麽來跟我鬥,拿什麽來阻擋我!”


    嚴牧安帶著李成德來到了被江南道兵士們包圍在其中的幾人麵前,李成德立馬便被顧千潯的絕美容顏吸引住了,他舔舔肥厚的嘴唇,搓了搓手,露出了一口黑黃的牙齒,嘿嘿一笑,色眯眯說道:“這位姑娘果然長得國色天香,正適合帶迴去,到時候與那個許南星和秦曉漁一起服侍我,我可就是天下最快樂的人了。”


    說著他又舔了舔嘴唇,秦曉漁雙手抱劍在胸前,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顧千嶼看著眼前這個肥胖醜陋的男人,知道他褲襠裏少了隻蛋,正是出自他和李子木之手,這會兒也不害怕,隻是嘴角微微翹起,說道:“靖王世子?看來那一隻蛋還是沒讓你記住我的厲害,竟然還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難不成另一隻蛋也不想要了?”


    李成德大怒,吼道:“顧千嶼!你以為還是你囂張跋扈的那天?如今整個濰州城的人都被我父王殺光了,你拿什麽跟我鬥,拿什麽跟我比?今天我就要把你兩個蛋全部割下來,為我那隻蛋報仇!”


    “哈哈哈!”李子木突然大笑,抽出掛在身前的長劍,一躍而起,衣袂飄蕩,越過包圍住他們的江南道兵士,劍尖前指,直衝著李成德而來。


    李成德上次被李子木嚇破了膽,慌忙之間跌倒在地,肥胖的身軀在地上挪動著,兩條粗腿在地上蹬著,身子緩慢往後挪動著。


    李子木見狀,劍勢更加淩烈,半空中斬出一道劍氣,劍氣破空而去,割裂空氣,唿嘯著朝李成德而去。


    嚴牧安見狀,急忙拔劍相迎,擋在了世子殿下身前。


    劍勢轉瞬便到,嚴牧安持劍相擋,轟一聲巨響,嚴牧安往後急退,腳下滑動,將地上的青石板踩的粉碎,才將將停下身形。


    李成德嚇得渾身顫抖,趴在地上不敢起來,然後求助似的看向不遠處的秦曉漁,秦曉漁無奈翻了個白眼,慢悠悠將那柄散發著清亮劍勢的長劍拔出來,然後腳下一輕,身子便輕飄飄的升了起來,她的速度極快,轉瞬間便落到了幾人中間。


    身體堪堪擋住了李成德的肥胖身子。


    嚴牧安有些不好意思,轉頭衝著秦曉漁憨憨一笑,然後才站穩身形,將手中劍重新朝向了李子木。


    江南道的兵士們反應慢了些,但也立刻圍了上來,將李成德重重圍住在中間,生怕這個喜怒無常的主子被敵人砍倒在地,而自己受到牽連。


    與此同時,遠處的兵士也迅速趕到,將顧千嶼幾人團團圍住,兵士們兇神惡煞,臉上帶著憤怒,手中長槍對準了包圍圈中的幾人,隻要他們敢亂動,便能在一瞬間將他們捅成篩子。


    顧千嶼臉色平靜,沒有絲毫的驚慌,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李子木。


    此刻,李子木正在與那位美豔性感的女子秦曉漁對峙著,李子木目光冰冷,緊緊盯著身前的秦曉漁,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子相當不好惹,可能是個厲害的角色。


    隻是那美豔女子目光冷冷,若一汪清澈的湖水一般的眼眸沒有絲毫情緒變化,就那麽靜靜的看著身前的一切,似乎對所有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隻是她的眼眸,在某一瞬間瞥了一眼遠處的顧千嶼。


    她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絲波瀾,從沒想過自己的心還會有波動,但在看到顧千嶼的一瞬間,她的內心,卻的的確確動了一下,雖然馬上便被自己的思緒拉了迴來,但那種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


    她重新看向了身前的李子木。李子木魁梧的身軀比身前的女子高了整整一個頭,雖然那美豔女子身高也並不矮,但與李子木相比,還是差了不少。


    在顧千嶼看來,兩人的對決就像大人跟小孩子的對決一般。


    就連邋遢老人顧霜寒,都睜開了他一直緊閉著的眸子,望向前方的戰場。


    李子木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姑娘,我李子木長這麽大從來不打女人,尤其是像你這般美麗的女人,要不然你看,你迴去換個男人來,要不然啊,我還以為整個江南道的男人都死光了呢,還得靠一個女人來打架,真是丟死人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站在秦曉漁身旁的嚴牧安瞬間漲的滿臉通紅,你說自己曾經也是濰州城裏有名的天才少年,文武雙全,也是自己家族的驕傲,長這麽大也沒遇到幾個比自己還強的,你說這一下子遇到了兩個比自己年紀還小,比自己還強的,這上哪說理去?你說氣人不氣人!


    偏偏這嚴牧安就是打不過這兩個人,除了默默忍受著,還能怎麽辦!


    “少廢話,看劍!”美豔女子用她極其好聽的嗓音喊出這句話,沒有絲毫的猶豫,手中劍一抖,便像一條蛇一般朝著李子木而去,李子木持劍抵擋,劍與劍撞到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李子木臉色有些難看,心中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竟然如此之強,隻一劍,便將自己的手震得酥麻。


    這女子的功力,想必是遠遠在自己之上了。


    但李子木卻不甘心,手中劍舞出劍花,在手中搖曳生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白色虛影。


    虛影閃閃發亮,寒光森森,將兩人整個罩在了裏麵。


    那女子卻是絲毫不慌張,手中劍極速舞動,動若驚龍,劍如蛇人如練,劍花在空中凝聚成形,女子身體緩緩升空,青色長衫隨風舞動,衣袂飄飄,如謫如仙,仙人下凡一般,她輕輕閉上了雙眼,橫劍於胸前,劍勢猛然增長,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極亮的光芒。


    光芒漸盛,終於在達到最鼎盛亮度的時候猛然斬出,劍勢呈月牙狀,速度極快,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虛影,唿嘯便來到了李子木的身前。


    李子木一時啞然,卻毫不驚慌,抬手便是一劍斬出,但他最終還是低估了那女子這一劍的威力,兩道劍勢在空中相撞,“轟!”一聲巨響,李子木身子急退,劃破了地麵上堅硬的青石板,將他的鞋子磨的粉碎,他蹲下身子,將劍插入地下,借著寶劍的力,才緩緩停了下來。


    顧千嶼見狀,趕忙喊道:“李子,別打了,迴來!”


    李子木聞言,艱難起身,一個跳躍,隔著數丈距離,一下子便跳到了顧千嶼的身邊,他單手持劍,單手捂胸,一口鮮血自他的口中噴出。


    顧千潯急忙上前,攙扶住他的一隻胳膊,他轉頭衝著顧千潯微微一笑,示意自己並無大礙,顧千潯這才放下心來,扶著他緩緩坐到了地上。


    此時,邋遢老人顧霜寒站起身:“哈哈哈,又是一個天才般的小娃娃,看娃娃你這身本事,這劍法流派,想必是來自江南閻羅王蔣子文之手吧,不知小娃娃你與這蔣子文是何關係?”


    聽到此處,秦曉漁心中一驚,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她將長劍收在身後,身子緩緩落到了地上,微一施禮,說道:“前輩認識家師?”


    “略有耳聞!”


    “家師從不在江湖露麵,也從未上過玲瓏閣的什麽榜,不知這位前輩,是如何認識家師的?”


    “當年比武,老夫略勝那江南閻羅王半招!”


    “前輩可是,玄天劍宗的顧霜寒顧老前輩?”


    “正是!”


    “失敬失敬,家師時常在晚輩麵前提起前輩,說前輩是他這輩子交過手的人裏,武功最高的,隻是不知前輩還活著,多年以來,都以為前輩已經……”


    “已經死了是嗎?哈哈哈,小娃娃,不瞞你說,老夫我已經死過一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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