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聽覺極好,聽到聲音後,眉心一跳,在一圈人當中翻身一跳,出掌握住堅硬的拳頭。兩人交手後,人群自動為兩人讓出一條道路。


    出拳人看清對手後,臉上露出大大的吃驚,隨後立即收手,抱著巧巧就一頓熱情的拍打。


    巧巧被他差點拍出內傷,雙手死死的把他往外推,才勉強保住小命,沒有被拍死:“周軾!放手!”


    周軾憨憨一笑,立即抱拳道歉:“真沒想到,這打著師門名堂算卦的人是你啊!我還以為是什麽騙子!”


    巧巧一麵轉身收拾卦攤,一麵不滿的道:“周師兄算卦是算卦,到我這兒就是招搖撞騙了?”


    周軾道:“師妹這說的就見外了!師哥我請你去酒樓喝酒,賠個不是,這可還行?”


    巧巧麵上不情願,心裏卻樂開了花:“走吧。”


    他倆去酒樓時,正趕上一位富家少爺客請高朋,樓上樓下無一空位。巧巧正掃視全場時,被小夥計撞了一下。


    她視線所及處,一個營養不良的矮小少年正著急的對他道歉。她勾起少年的下巴,兩人四目相望。巧巧緊緊攥著小夥計的胳膊,後者膽怯的低下頭,臉卻有些扭曲。


    巧巧喃喃的道:“鵝兒……”


    小夥計扭捏掙紮著,想哭又哭不出來:“小姐,你認錯人了……”


    小夥計紅著眼睛,甩開巧巧的手。他那條白皙的胳膊,被巧巧捏的通紅。他本想轉身逃跑,卻被巧巧扛到了肩上,強硬的帶了出去。


    周軾見狀也跟了上去:“師妹!不喝酒了嗎?”


    巧巧頭也不迴的道:“不喝了……師兄,我這邊先走一步。”


    巧巧把小夥計帶到一間客房中,將人丟到床上。小夥計的腳落到地上,便要逃跑,卻被巧巧像提小雞一樣又踢迴去。巧巧用身體把他鎖在床上,兩人又是長久的對視:“你真的還活著……”


    小夥計先是膽怯的縮在一個角上,隨後慢慢爬的離巧巧近了一些。他咬著下唇,全身都在顫抖:“小……小姐……真的是你嗎,小姐?”


    “是我……”巧巧與他緊緊相擁在一起,鵝兒藏在衣服下的可怖疤痕露了出來——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右小腹。那條疤就像一條黑蜈蚣,纏繞在鵝兒的身前。


    “小姐,你別看!”鵝兒受驚了一般的身體向後退,雙手緊緊裹住破舊的衣服。


    巧巧卻依舊不饒,拉過鵝兒的手,又拉下他的衣服。前胸後背皆是傷痕,有舊傷也有新傷。


    鵝兒抱著巧巧的手,哀求道:“小姐,你放我走吧!老板若是發現我不在,一定會打死我的!”


    巧巧問:“酒樓老板還打你嗎?”


    鵝兒可憐巴巴的點頭,委屈的說:“怎麽不打呢?老板隻要一有不順心,就要打我的……”


    巧巧問:“那你為什麽不走呢?怎麽就任憑他打你呢?”


    鵝兒說:“我哪裏跑得了呢?我是被賣到酒樓的,隻要一跑,就會被老板打斷腿……你看我這條腿,跑的快了就會疼……”


    巧巧這才抬起鵝兒的腿,對著他的關節按了按,卻讓他疼的大叫,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巧巧問:“這腿……傷過幾次?”


    鵝兒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不記得了。”


    巧巧心疼極了,一把抱住鵝兒,連連道歉:“對不起,當年是我害了你啊……”


    “鵝兒不怨你。”


    鵝兒的話隻會讓巧巧陷入更深的自責。她抱著他,心裏滿是愧疚,想要彌補他。她其實想要把鵝兒帶迴家,卻又怕陛下不悅,將鵝兒視為眼中釘。


    鵝兒身世淒苦,陛下若是知道他的存在,定會想辦法除掉他。他在陛下麵前,毫無縛雞之力,隻會是待宰的羔羊。


    巧巧說:“酒樓就不要迴去了,我會為你贖身。你還聽我的話嗎?”


    鵝兒感激的連連點頭,甚至哭出了聲:“聽話!隻是鵝兒身份低微,怕是給小姐當牛做馬都配不上了!”


    巧巧欣慰一笑,隨後說:“好鵝兒,我不會讓你當牛做馬。我會照顧你,一直到你全部的傷好了。我若是有想要去的地方,我就給你一筆錢……”


    鵝兒用力搖了搖頭,讓巧巧以為他會把頭搖下來:“我哪裏都不去!我隻想跟著小姐!”


    巧巧沒有答應鵝兒的請求,畢竟她已經是有家室的人。突然帶一個男人迴家,別說多疑的陛下,正常夫人也會多想。於是,她對鵝兒敷衍道:“那是後話,咱們以後再說……”


    “小姐的意思,我明白。小姐已經成親了,若是夫郎哥哥知道小姐對鵝兒這般好,一定會生氣的……鵝兒真的不想讓小姐左右為難……”鵝兒小心的縮在巧巧身邊,像個圓球一樣,畏畏縮縮,他的頭起初隻是靠著巧巧的衣角,見巧巧不嫌棄才大膽了些,靠在了巧巧肩上,那謹慎膽怯的模樣甚是可憐。


    巧巧想到遲對自己那副無情冷漠的臉,便更覺得眼前的鵝兒當真善解人意。她誇獎著鵝兒,隨後道:“真是乖巧。你放心,等他把孩子生下來後,我就帶你迴府。我會想辦法彌補你的。”


    夜裏,遲在夢中隻覺得腹部又開始往內狠縮,往下墜了。他秀眉輕皺,美眸已經不願睜開,平躺著對著肚子揉了幾下。奈何那肚腹越揉越痛,惹得他再無了困意。他側過身,縮著身子,攥著腹上的薄被低低呻吟。


    “快幫孤揉一揉……”


    遲伸手摩挲著身邊的人兒,卻什麽也沒有,身邊的床鋪毫無溫度。陛下疑惑的半睜開眼睛,發現原來偌大的房中隻有他一人。這才想起來,他和巧巧已經好幾天沒有同榻而臥了。


    罷了……還是讓人把那丫頭叫迴來吧。正好跟她說一說,她想要建酒樓的錢,自己已經替她解決了。


    “主君有何吩咐?”守門的小丫鬟原本已經昏昏欲睡了,此時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立即一個激靈的站起來,恭敬的問道。


    遲道:“你去把她從廂房叫迴來吧。就說我有事找她。”


    “嗯……”小丫鬟聞言,麵露難色,思量了好久,也不知該如何迴話。


    遲盯著小丫鬟,頓時有些不耐煩了:“聽不懂孤的話嗎?”


    小丫鬟連忙低頭迴答:“不是……迴主君的話,家主不在府中。”


    “三更半夜,她竟還沒迴來?你們難道沒跟她說,孤已經為她籌到銀兩了嗎?”遲下意識以為巧巧這麽晚還在為賺錢奔波,頓時又生氣又心疼。


    “沒有……”小丫鬟搖了搖頭。


    遲歎了一口氣,轉身囑咐道:“待會兒她迴來,便讓她迴來睡。孤為她留門了。”


    “家主今晚不會迴來的……”小丫鬟撅著小嘴,壓著聲音,自言自語道。


    遲正欲關門的手頓住了,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什麽事情出問題了。他嚴肅的問道:“什麽意思?”


    小丫鬟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給了遲聽:“酒館老板說,家主喜歡上了一個夥計。聽說,家主不僅給那夥計贖了身,還夜夜與那夥計同居一室……”


    遲憤怒極了:“胡說八道!”


    小丫鬟連忙退下去。遲渾身都在顫抖,腰間又開始墜痛,他撐著門框跪下來,蒼白的手托住夾在兩條大腿中央的渾圓,“唿哧唿哧”的喘著氣。


    她……被小妖精迷惑住了……


    這天底下,沒人有資格跟孤共享巧巧,也隻有巧巧才能配得上與自己共享太廟!


    遲撐著疲倦不堪的身體熬到了天明。那丫頭也終於迴來了。


    巧巧對於進門第一眼就看到遲,心裏感到十分吃驚。她站在門內,麵對著遲,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喜歡百年陳釀的女兒紅,孤讓人找來了。”遲的聲音非常嘶啞,嗓子裏像是卡住了東西。


    “奧……就這事兒?”巧巧點點頭,疑惑的問道。


    “其他的事留著榻上講。”遲走到那丫頭麵前,伸手整理了她穿在裏麵的中衣。巧巧低頭與他對視後,才發現這人的眼中滿是血絲,嘴角烏黑。


    “你怎麽穿得這麽少?手也冰涼!”巧巧把身上的披風脫下後,給遲穿上。她捧著人兒的雙手,一邊搓揉,一邊低頭哈氣。


    遲抽出一隻手,搭在巧巧的肩膀上,踮起腳後,用他那微冷的嘴唇吻住那丫頭溫潤的唇。巧巧迴應著他,又偷偷的觀察他。人兒很努力的吞咽著自己的舌頭,即便是憋的臉頰通紅,也不願鬆口。


    巧巧把舌頭收迴時,遲就像一隻嗷嗷待哺的幼鳥,張著嘴巴,無聲的向巧巧索要。他托著肚子,按著巧巧的手臂,更加奮力的踮腳,想要故技重施。


    巧巧再也不能這般不明不白的與遲接吻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遲心裏很不安,很彷徨。她把人兒的手塞入自己的外袍中,用體溫溫暖他:“怎麽了?是不是出事了?”


    遲小聲的說:“昨夜孤弄髒了被褥,不過已經讓下人換了新的……”


    巧巧頓時聽明白了陛下的言下之意。她用手指摸了摸人兒憔悴的容顏,隨後又將他鬆散垂落在兩頰旁的青絲勾到耳後。


    巧巧說:“既然換好了,就迴去再躺一會兒。”


    遲說:“被褥太冷,孤怎麽暖都暖不熱……”


    這時,遲已經被那丫頭抱起來,他的一條胳膊環著巧巧的脖頸,已經麻木的雙腿蕩在半空,屁股坐在巧巧的臂彎上,很平很穩。


    巧巧說:“讓人在陛下的被褥中放盞暖爐吧。屋裏也可以燒起地籠了。”


    “聽你的。”遲依靠在巧巧身上,百依百順的模樣與前幾日的盛氣淩人簡直判若兩人。巧巧坐在床邊,一邊側抱著遲的腰腹,一邊耐心的替遲脫下鞋襪。


    巧巧也想越覺得奇怪。她探手試了試遲的額頭的溫度,還算正常。遲是非常配合的,甚至在看到巧巧要伸手時,主動把腦袋貼上去。不過,奇怪的是,他把頭湊到自己手心後,又嫌棄似的撇過頭,捂著胸口,一副隱忍的模樣。


    “陛下不舒服啊?”巧巧越來越不放心了,簡直一刻都不能等了。她拉出人兒的手腕,就要給他檢查身體。


    遲卻抱著胳膊,無論如何都不要巧巧碰他。這便叫巧巧心裏更加焦急了。難不成這人兒的身體真出了問題,他有意向自己隱瞞不成?


    遲的臉色不太好,伸手脫解巧巧的外袍,隨後避之不及的丟到地上,緊接著又去脫巧巧身上的其他衣裳:“沐浴……更衣……”


    巧巧呆了呆,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並無不妥。或許是人兒孕期嗅覺敏感,聞不習慣自己身上的氣味。


    巧巧依了他,轉身去衝了個澡。遲還再三囑咐她要用浴盆旁邊的皂莢清洗三遍。


    “孤不喝藥了。”巧巧穿著浴衣出來,聽到遲說的第一句便是這句話。她不明所以的愣了一瞬,便見陛下正用手在腹底輕輕揉按。


    遲半靠在榻上,手從腹底往上揉撫時,便能勾勒出他肚腹的形狀。遲的話說的輕鬆而自然,卻依舊讓巧巧覺得壓抑:“想來生產也快了。你且先忍耐過這幾日,等孩子出生了,孤的身子都隨你。”


    巧巧說:“……現下最重要的是你先平安的誕下孩子,至於你我之間那事也不著急的……我無所謂的……”


    遲深深的望著那丫頭,身體一動不動,就連腹中的騷動也不再安撫了。他現在的臉上有多麽平淡,心裏便有多麽不安,甚至是驚濤駭浪。


    兩人陷入不自然的尷尬之中。遲強壓下心中的激蕩,少見的主動找起了話題。他問巧巧:“你那日……那日說要孤替你寫什麽?”


    “什麽?”巧巧狐疑的撓了撓頭,好半晌才明白遲說的事,便想著既然她自己已經把字寫在布條上了,也沒必要再提起那日的不愉快了。於是,她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奧……沒什麽要緊的。”


    遲的瞳孔微微顫抖了一下,原本托腹的手攥成了拳頭。他迴憶起那日的情形,那丫頭的語氣以及話中的用詞,怎會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她便是解決了事情,也不該似如今這般什麽也不願跟他透露,用一句“沒什麽要緊的”來敷衍他。


    不過,這緊要的事情是誰替代了自己,幫助這丫頭解決的呢?斷然不是楚清辭!若是他,那丫頭會在那夜他離開前就讓他寫完字,何須迴屋來找自己呢?思來想去,怕是隻有那個該死的夥計了,那個勾引自己愛人的狐狸精!


    遲壓下腦海中的恨意,抬頭看了一眼巧巧,發現她的神情很平靜才放下心來。他盡量讓自己在這丫頭麵前不漏出任何破綻。


    “孤聽說了,你想要修建酒樓。”遲從床內的暗格中拿出一個沒有上鎖盒子,他眉眼舒展開,淺淺一笑,說道:“這些應該足夠了……”


    巧巧從遲手裏接過那個沉甸甸的黑木盒,木訥了。她呆愣的打開盒子,一堆閃閃發光的黃白之物下還壓著一遝厚厚的銀票。


    “孤說過,你不必如那些街坊俗人一般,整日為錢財躊躇。你想要酒,孤給你找最好的美酒,你想要酒樓,孤給你建十家百家。哪怕你想要一座新城,孤也有能力讓它一夜之間拔地而起!”


    陛下的話句句真心,不含半分虛假。巧巧舉著一錠沉甸甸的黃金掂量了幾下,隨後笑著將它放迴了木盒,將盒子原封不動的還給遲。


    巧巧說:“陛下的好意,我心領了。”


    遲再也不能裝作淡定了,他臉上的恐懼甚至壓過了疑惑和不解。他死死的抓著巧巧的衣服,瞳孔不停的在眼眶裏顫抖打轉。


    遲解釋的急切,生怕巧巧誤會他,說:“為什麽不用?這些都是孤的私房錢,並非是從戶部克扣出來的。阿柔,孤不是壓榨搜刮百姓的昏君……這些錢都是來路幹淨的,你放心用……”


    巧巧也不知如何開口解釋:“我知道的……可這些錢,我不會要的。”


    這下,輪到遲呆愣了。陛下那雙修長白皙的玉手抱著那木盒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情感質問巧巧說的:“巧巧是不想要這些錢財,還是單純地不想要孤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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