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祝且莫神色複雜地望著床上疲憊沉睡的男人,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她的眼裏暗含溫情。


    她遲疑幾秒,將一份文件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輕輕撫摸男人的臉頰,許久,轉身離開。


    為了不讓聞月釗找到她,她又進行穿越。


    *


    照亮一隅的路燈下,祝且莫望著眼前一棟公寓,微弱的光從窗簾縫隙中透露出,預告著裏麵有人居住。


    這時,一個人走到陽台,當目光與她交匯,對方明顯呆愣住。


    帶著震驚和半信半疑,少年從二樓直衝到她麵前。


    “你,是……你……”


    近十四年分別,他已然難以喊出那一聲“母親”。


    祝且莫理解,難免心中苦澀。


    “小塵……”她輕輕唿喚一聲,聲音低到隻有她一個人聽見。


    兩人對望很久,半晌,祝且莫才說明此行:“你有一個妹妹,叫薑幾,在白城一中初三一班上學。”


    頓了頓,她繼續道:“她是我的親生女兒……”


    你也是我的孩子……


    心裏默默加了一句。


    “什麽意思?你迴來就跟我說這些嗎?”少年壓抑著心中的情緒,佯怒地質問道。


    祝且莫緘默幾秒:“你都長那麽大了,有自己的人生,所以去不去找妹妹隨你,這座公寓是我的歉禮,以後你就安心住在這吧。”


    說完,仿佛有刻不容緩的事,或者不想繼續麵對少年,又或者心中有愧,祝且莫轉身快步離開。


    “等等!”壓抑著的情緒在女人離開那一刻全麵爆發,林望塵猛然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你這十四年去哪了?為什麽現在迴來?為什麽又要離開?”


    祝且莫:……


    望著女人的後腦勺,最終,林望塵鬆了手。


    在少年鬆手的一瞬間,祝且莫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抿了抿唇,她艱難地說道:“我去到遙遠的地方,你們找不到我。”


    她來自星際,最終會迴歸星際。


    *


    “要買牛奶嗎?”


    學校大門口,一位全副武裝的可疑人士擋在兩個少年麵前。


    其中一個女孩詫異地抬起頭。


    哪有人這樣賣牛奶的?


    “你是誰!想對小薑幾做什麽?!”


    倏然,另一道聲音介入。


    可疑人士心髒猛地一縮,下意識撒腿就跑,消失在人海之中。


    但她沒有跑遠,而是站在路口,愣愣地注視著車遠去的方向。


    “差一點……”可疑人士歎口氣,“雷,抹除我的蹤跡。”


    “好的主人。”


    是的,這位可疑的賣牛奶人士正是祝且莫。


    祝且莫研製出xe藥物的抑製劑,但不知該如何送到女兒的手上。


    她知道小女兒喜歡喝牛奶,於是把抑製劑與牛奶混合,通過“買”的手法,轉送到女兒手中。


    她覺得她這個計劃很不錯,隻可惜被別人插足,暫時失敗了。


    沒關係,她可以等下一次。


    幾天後,祝且莫總算找到一次機會。


    隻可惜,又失敗了。


    第三次,就在祝且莫以為自己即將成功,辛北突然從身後衝上來,不過一秒,就把她製服在地。


    祝且莫:……


    真不愧是帝國新任總指揮官,力氣也忒大了吧!


    祝且莫掙脫不開,打算用電流棒,誰知被電到手臂麻痹,辛北也沒放過她,甚至動用全身的力氣禁錮得她差點喘不過氣!


    沒辦法,祝且莫隻好使出殺手鐧,她將兩瓶牛奶拋向薑幾。


    果不其然,辛北放開了她,祝且莫得以逃脫,還順便把牛奶送到女兒手中,一舉兩得。


    做完這一次,祝且莫迴到星際。


    她想,這一次應該不一樣了吧……


    ——為什麽,為什麽又是醫院?


    祝且莫又一次進行穿越,她已不知道第幾次迴到令她極為熟稔的醫院。


    明明她給女兒喂了藥,明明可以延長xe藥物作用時間,可為什麽,在同一個時間點,她又一次在醫院遇到孩子們?


    難道抑製藥沒有用?


    不,不可能沒用!


    祝且莫深唿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還有時間,讓她看看,小女兒為什麽又進醫院了!


    “明明每次檢查都是正常的……為什麽……”


    “因為我給她喂了抑製xe藥物的藥。”祝且莫猛地打開門,腳步不停地朝著病床上的女孩走去,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攔住她。


    “你迴來做什麽?!”


    來了來了……


    接下來他們說的話,她早就牢記於心。


    “接?你的孩子?小幾是我的妹妹,我的家人,不是你的……”


    “……”


    “女士,你似乎走錯病房,我們沒有母親,這裏也沒有你的孩子。”


    “……”


    “不,不準靠近妹妹!你不要我們,我們也不要你,你迴來幹嘛!”


    “……”


    孩子們對她的恨,是應該的。


    她沒有資格埋怨。


    現在最重要的是小女兒。


    “我不能再看到她死了……”祝且莫的視線穿過其他人,脈脈地注視著床上的女孩。


    她要帶走小女兒,看看到底哪出問題!


    祝且莫來到薑幾身邊,手剛握上小女兒的手腕,辛北出現在她側旁。


    深知自己和對方的武力差距,祝且莫急聲喊道:“xe藥物潛伏期長,到一定時間便瞬即爆發,死亡率極高!”


    “時間不多了,隻有我能救她!”


    她知道,辛北一定會放手。


    果不其然,辛北又一次放開了她。


    “陰,開啟時空媒介。”


    說著,祝且莫抱起小女兒,另一隻手擼過另一個小男孩。


    在星際,她一直留意帝國,留意辛北和星牧,在星牧失蹤後,她慢慢知曉少年的身份。


    無論是研製解藥還是其他實驗,都極度燒錢,星牧作為有家的小少爺,正好把他帶迴去換錢。


    在時空穿梭媒介發動期間,又有一個意外的人闖入:“且莫!”


    祝且莫望向那張不失年輕時英俊帥氣的臉,心髒怦然躍動。


    她也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迴神後,她已經把另一個手環丟了出去。


    “這是時空穿梭媒介,一次隻能承載五人,五人需身體接觸,然後摁下熒白處,就可以……”


    她迴到了星際,帶著小女兒。


    **


    “這就是我的經曆。”


    現世,聞家別墅客廳擠滿人,八個人一同注視著坐在最中央沙發上的女人。


    祝且莫:“我說完了,所以我可以迴實驗室了嗎?”


    幾小時前,祝且莫吃過早飯,打算在實驗室泡個十一十二小時,結果還沒走出家門,就被她的男人和孩子們攔住,逼著講述這麽多年來的經曆。


    聽完祝且莫的故事,薑幾激動地鑽進媽媽的懷裏:“我就知道媽媽不會放棄我們!”


    祝且莫低頭,溫柔地撫摸小女兒的腦袋:“為了你的身體健康,藥還是要喝的。”


    薑幾:qaq


    “不過可以半個月一次。”


    薑幾:半個月?還好還好。


    “老婆……”聞月釗輕輕環住祝且莫的腰,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這些年,你很辛苦吧。”


    祝且莫抱住他的腦袋:“不,這些是我犯下的錯,我必須承擔。”


    她神色極其認真地掃過所有人的臉:“在情感方麵,我一直是個愚者,我很感謝你們,我的家人們,對於過去,我不奢求你們的諒解,我始終記得自己的錯誤自己的愚昧。”


    “我會努力彌補,如果你們無法接納我,我也會離開。”


    “不行!”祝且莫話音剛落,所有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聞月釗:“我不會再放你走的!”


    薑幾:“過去,媽媽也一直在我們的身邊,隻是我們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我不想媽媽離開。”


    聞樓聿:“想要彌補,就更應該留下。”


    謝知弈:“既然妹妹這麽說……好吧,我也不希望你走。”


    尤之尋:“不能走!”


    溫韞:“……同上。”


    祝綰笛:“看我幹嘛?我無所謂……妹妹你別這樣看著我,行吧,你必須留下,我也留下。”


    林望塵:“我……”


    “我讓雷給你和林家夫婦各發了一份文件,上麵有周家對你做過的事。”祝且莫打斷林望塵的話。


    林望塵頓住。


    文件?


    周家?


    難道……


    是一年前他被捅一事?


    揣著小心,林望塵看向祝且莫。


    “是的。”祝且莫給予迴複。


    在定點穿越裝置發明前,祝且莫知道林望塵的事,打算試一試通過穿越能不能找到證據。


    神明迴應了她,這次穿越,剛好落在林望塵受傷住院前幾天,收集到聞樓聿等人沒收集到的證據。


    本來,她應該把證據留在現世,但當時她擔心小女兒發現她不見而焦急,一下給忘了,收集到證據達到目的後直接迴來,等想起來,她已經迴不到那個時間點。


    好在,為時不晚。


    聽到母親的迴應,林望塵唿吸一滯,一時間百感交集,最終化為淚水在眼眶裏閃爍。


    母親從來都是默默做事,這次讓她一口氣講那麽多,還真是為難她了……


    不過,要不是這一次一家人麵對麵談話,他們可能也不知道母親曾想向他們靠攏,卻因為被時間不對等時他們所說的話一次又一次傷到,留下傷疤。


    她說她會“彌補”,也從來不是嘴上說說。


    她一直在行動,隻是他們不知道……


    薑幾從祝且莫懷裏鑽出來,站在最中央:“我不許媽媽走,我也不許爸爸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和姐姐走……就算要走,也不許與家人斷連,知道嗎!”


    小姑娘神氣地叉腰,“命令”在場所有人。


    其他人注視著最小的妹妹,看她“盛氣淩人”的模樣,忍俊不禁:“知道了,女兒\/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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