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高再來這裏的時候,符合條件的女子們老老實實地收拾好自己,正等候在大廳中。


    趙高詫異,仔細觀察女子們的神色,發現她們臉上有悲傷不舍和迷茫,唯獨沒有怨懟。


    清冷女子走了過來,對著趙高盈盈一拜:“多謝大人提點,多謝定安侯憐惜。”


    趙高揚起眉毛:“憐惜?”


    清冷女子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定安侯不忍我們無端丟了性命,也不想我們在這裏空度年華,特意為我們尋了一條出路,我們感激不盡。”


    趙高對清冷女子刮目相看,難怪定安侯肯為她們勞心勞力,這般聰慧的女子,老死宮中,確實是浪費了。


    “你們身份特殊,到了南海之後,不會配給普通軍卒,無需太過憂慮。”


    趙高想了想,補充道:“定安侯喜歡聰慧獨立的女子,且用人不拘一格。你若是能立下功勞,得她青眼……”


    清冷女子再次拜謝,然後毅然決然地踏上南下之路。


    這些女子的去留,就像秋天的一片落葉,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整個大秦上上下下都在為秦王政的即位大典忙碌著。


    李斯擬好了具體的實施細則,並且寫好了頒行天下的文書。


    學宮學子們擬定君主名號為“泰皇”。


    取這個稱號,一是泰皇即三皇(天皇、地皇、人皇)之中的人皇,二是雲泰皇即太昊,是三皇之前的稱謂。


    秦王政對這個君號不太滿意,他在睡夢中,迴憶起在邯鄲時和許多魚的閑聊,猛然驚醒。


    “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


    學宮學子們按照慣例,提出追尊其父莊襄王為太上皇。


    秦王政對此很不滿意,決定廢除諡號:“本王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即位大典時間定在五月末,草長鶯飛,天氣晴朗。


    這一年春天,下了好幾場春雨,禾苗們長得鬱鬱蔥蔥,讓人看著就心中歡喜。


    許多魚帶著王翦,王賁,黑豚等人,快馬加鞭趕到鹹陽,參加此次大朝會。


    朝會之前,頒發大秦始皇帝第一詔書:大秦典則,朝野上下齊聲朗誦。


    大秦始皇帝詔日:自朕即位,采六國禮儀之善,濟濟依古,粲粲更新,以成典則。自國,自朕,以至諸般文明事,皆以其實施之。


    許多魚看著眼前這幅盛景,心情激蕩,熱淚盈眶。


    這是親身參與且見證,一個偉大帝國的興起,一個延綿數千年文明,昂首走在世界前沿!


    這一段詔書定製,將持續兩千年!


    在宣讀完詔書後,臚傳的唿聲從大殿內迭次傳出:“趨——趨——趨——”


    一隊隊皇室侍衛官整肅開出,從大殿門口分列兩廂,直達殿內,在廣廈之下形成一條寬闊的甬道。


    此時,悠揚肅穆的鍾鼓雅樂聲起,武臣以定安侯許多魚為首,依爵次列於陛下西方,文臣以徹侯王綰為首,依爵次列於陛下東方,兩兩相向肅立。


    所有大臣列就後,一聲“皇帝禦駕起——”在高大威嚴的宮殿中迴蕩。


    傳唿聲落點,皇帝坐在特製的車輛中,由六名內侍推車,六名侍女高舉著車蓋一般的傘蓋徐徐而出,威嚴肅穆。


    ……


    整個流程走下來,不僅秦王政汗如雨下,所有大臣們的衣袍都被汗水浸濕。


    大臣們不像許多魚那樣百感交集,反而狀態十分鬆弛。


    “這禮製是誰負責的?累死個人了。”大臣抱怨。


    “嗨,是學宮裏的荀子和學子們。”


    “要了老命,不行,我得迴去休息一會。”


    等眾臣走後,大殿之中,隻餘許多魚和王綰。


    許多魚看了一眼花白頭發的王綰,他顯然是在等自己。


    於是,許多魚和王綰並排而行:“王大人,許久未見,我們去喝一杯?”


    “善。”王綰對鹹陽很熟,挑了一個最受官吏歡迎的酒肆。


    因兩人一個是文官之首,一個是武官之首,不適合在府邸密談,故而挑選一個比較私密的公共場合。


    王綰先飲一杯酒:“定安侯後,大王平定天下,有您的一份功勞在。天下治氏分為兩個,即分封製和郡縣製。郡縣製起於戰國,其餘六國逆天下大勢而被滅。如今,天下一統,我們當歸正道。”


    許多魚心中歎息,果然郡縣製和分封製的矛盾,一直都存在,即便秦王政如此強勢,相邦王綰依舊是支持分封的。


    想來學宮裏的荀子和學子們也是站在他這邊。


    許多魚沒有動桌上的酒水,板著臉道:“王大人,您應該是知曉我的態度的。”


    王綰:“可您真的甘心,您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天下,再次陷入混亂,然後分崩離析?”


    許多魚為王綰倒一杯酒,這個人才華是有的,也很受秦王政的器重,可惜這兩人在觀念上分歧太大。


    “王大人,您怎麽就知道分封製才是正確的呢?因為您信奉的是《呂氏春秋》,而大王信奉的是《商君書》。我以為,您和大王早就達成默契,理念不同,政見不同,但不可生事端。”


    王綰被許多魚這麽一說,老臉通紅。


    一個相邦去尋一大徹侯說這事,這不就是挑事嗎?


    換個人當定安侯,都容易在巴蜀自立。


    許多魚不給王綰繼續往下說的機會,言辭犀利道:“《呂氏春秋》為何人編寫?參與者是否有自己的私心,您可能明白?”


    “王大人,我就問你,六國餘孽已被滅,隻剩六個孤王。此時,行分封製有何意義?叫我們的官吏辦事,白給他們錢和權利?憑什麽呢?”


    王綰猛地抬起頭,望向許多魚的眼神由震驚變為了然:“原來如此,難怪您當初會停在齊國……”


    對於許多魚自作主張,歸程途中經過齊國一事,朝中眾說紛紜。


    有的人說,她是好大喜功。


    有人說,她是戰爭狂徒,喜好征伐。


    惡意猜測的居多,畢竟齊國被滅是注定的,就看如何被滅,誰去滅。


    但是現在,王綰明白了,定安侯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齊國,而是要清繳六國逃亡世家,為郡縣製的推行清除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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