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旦開打,尤其是在古代,很多事情就不由主將掌控。


    例如魏將很想讓所有人的箭頭都對準許多魚,但是魏卒們殺紅了眼,離自己最近的秦卒才是首要攻擊目標!


    許多魚想保持陣型,但就算軍旗揮舞出殘影,軍鼓敲破天,陣型轉換就像得了帕金森的老頭,哆哆嗦嗦半天,都迴不過身。


    戰場如同一個大熔爐,將雙方反複摔打,熔煉。


    在這一番混亂之下,數千身著楚甲的兵卒慢慢靠近河岸,放下木筏。


    他們選擇的地方離戰場中心較遠,河岸邊上是開墾的農田,上麵種著春小麥。


    “何人?!”一列魏兵警戒地問道。


    一臉頰上有傷口的高大楚將站出來,操著一口並不熟練的魏語,言簡意賅道:“軍令,渡河增援。”


    魏兵皺眉頭,這怪腔怪調的魏語,聽起來奇怪極了:“為何不從汾橋上走?”


    楚將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們。


    魏兵的同伴無語,碰碰他的胳膊:“汾橋?誰能過得去?”


    魏兵也像是反應過來,汾橋就是戰場中心,誰都擠不進去,但為了麵子,還是撂下一句話:“多練練魏語,也就是遇到我,若是遇上其他人,非要把你們當成間諜抓起來不可。”


    刀疤楚將沒有出聲,隻是令眾人加快渡河的動作。


    魏兵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他的同伴強行拉走:“勿要多言。他們人多勢眾,何必與其起爭執?若讓將軍得知,你又同楚軍不合,你還得受罰。”


    魏兵不甘心地和同伴們離去。


    走遠後,他不禁迴頭望去,卻見從岸邊的稻田裏又鑽出數百人,他們衣是褚色,甲是赤甲,旗幟也是鮮明的楚式旗幟,其中有一麵千人率旗,五六麵百人卒旗。


    “我覺得他們不對勁。若真是奉命行事,何必如此偷偷摸摸?”魏兵自認為自己火眼金睛,絕不可能看錯。


    迴應他的卻是自己同伴的無奈嘲諷:“上一次你非要說,楚卒叛變,結果查無此事,被將軍降職。你怎就不長記性呢?”


    “萬一……”魏兵不甘心道。


    “若真有問題,與你我何幹?你難不成想為趙國拚命?即便立下大功,你同那位勢同水火,他能給你升官?”同伴湊到魏兵的耳邊,恨鐵不成鋼道。


    這其實是楚魏聯軍底層士兵的普遍心態,邯鄲被圍,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楚人還能好點,畢竟同秦國有許多舊怨,不少楚地還在秦國的掌控之下。


    至於魏國,本來苟得好好的,為何要參與進來?魏兵們頗多怨言。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身著楚衣的士兵們已經將戰車解下了馬匹,停在河邊,不斷有人馬乘著這個渡口僅有的四五艘小舟,由船夫搖晃著木槳,緩緩朝對岸駛去……


    看這架勢,這些人起碼在這渡了小半個時辰,已有大半過了河,東岸僅剩下三四百人。


    魏兵一時無言,隻是:“信陵君在救援邯鄲之前,問過我們,是否願意追隨他。既食人之祿,理應忠人之事。”


    魏兵不顧同伴的阻攔,騎馬迴去,對著刀疤楚將劈裏啪啦一頓問。


    “你們屬於哪支部隊?率長叫什麽?從何而來?”


    一連串下來,雖然刀疤楚將對答如流,且魏兵自己也不清楚每支楚兵的情況,純粹是詐一詐他罷了,但魏兵還是渾身難受,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走吧!”追趕過來的魏軍騎兵,對著自己的長官不耐煩道。


    少一事不好嗎?為何他總要多事,給大家找麻煩?


    魏兵沒理他,而是閉目仔細思索,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楚將的魏語是新學來的,帶著口音,一時想不起這口音來自哪裏。


    “既然你的魏語不好,那便說楚語吧。”


    魏兵叫來自己隊伍中會楚語的同伴。


    刀疤楚將一愣,笑道:“多謝騎吏。”


    魏兵的同伴用楚語同刀疤楚將嘮起家常,但雙方都是連蒙帶猜。


    魏兵抽出劍,防備道:“你不是楚人?”


    不等刀疤楚將解釋,魏兵的同伴就開口:“楚地多山陵,十裏不同音,百裏不同俗。他們居住地隔幾個山頭,語調就會不一樣。”


    “是這樣……”


    魏兵沒有發現更多疑點,還待繼續追問,卻發現刀疤楚將身邊的楚卒額頭上已經流出了汗。


    汗水衝刷掉楚卒臉上的泥土,將五官清楚地露出來。


    是他!


    魏兵瞳孔劇烈一縮,這人是……


    魏兵猛地推了同伴一把,讓其趕緊上馬,而後便一夾馬腹,大聲唿道:“快走!是秦人!”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還拘束地站著的楚卒,在刀疤楚將的帶領下,手持利刃猛地向前衝來刺死靠前的幾個騎從,身後的弩兵們則亮出連弩,朝著愣在原地的魏兵射箭!


    楚卒的進攻讓魏兵們猝不及防,不斷有人中箭落馬,被追趕過來的楚卒用劍刺死,但魏兵卻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死死伏在馬背上,飛速朝前方疾馳而去!


    “這是怎麽迴事?!”魏兵的同伴瞪著驚惶的眼睛,高聲問道。


    “那楚卒是假冒的!他們是秦人!”


    “你從何而知?”


    “當日在汾城,將我們殺個對穿的就是他們!他曾與我麵貼麵,打了好幾個迴合。我險些就喪於他槍下!”魏兵對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人,記憶猶新。


    說打好幾個迴合,是往自己臉上貼金。那是他騎馬追著自己跑啊!若不是有個替死鬼擋在自己身前,身首分離的便是自己了!


    下一刻,魏兵便來不及思考了,隻感覺身後一陣劇痛,有支箭矢不偏不倚,射到了他的後背,箭簇破開甲衣,絞碎血肉,深深紮了進去!


    刀疤楚將射出一箭後,滿意地點點頭,可是那魏兵竟然死死抱住馬脖子,不曾落馬!


    刀疤楚將麵色一沉,接過連弩,對著馬屁股,馬腿一頓射。


    唏律律!


    馬匹被射中了,痛苦倒地。馬匹身上的魏兵被馬壓在身下,徹底咽了氣。


    “搜!不可放過一人!”刀疤楚將補充道,“有軍法官在,會為大家記功!”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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