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聞言認真而又專注的望向薑意,“自迴京後,便總是時不時的想起你,不由自主的便走了過來,卻也知曉我是不合適來見你的,但想著能離你近一些,也是好的。”


    於孤立無援之際聽聞這般話語,還是讓薑意內心湧起一股暖流,但隨之而來的則是巨大的羞窘。


    她知曉自己的身份,總是不配的,又貪婪的想從宋柯的身上汲取溫暖。


    方才升騰起的渴望又化作了膽怯,她不敢再去看他深情的眼眸,總覺得那會玷汙了宋柯。


    低垂的頭顱帶著十足的沮喪,寬厚的大掌揉了揉她的頭,帶著溫和與寵溺的味道,將她的彷徨一並拂去。


    “傻姑娘。”他的聲音醇厚而有力量,“愛是這世上最不講道理的一件事情,不論出身,不論性格。”


    “你是自私也好,卑怯也罷。”


    “愛一個人,應是愛她的全部。”


    “自然,我們的小薑意是這世上最最美好的人,我這般同你說,隻是想告訴你,在我麵前,你可以做自己,無論怎樣,我都應當愛你。”


    薑意近乎於貪婪的望向他,攥住他衣袖的那隻手,再也舍不得放開,二十餘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人同她說過那樣的話。


    這般好聽,好聽到哪怕是假的,她也願意沉淪於此刻當中。


    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看著他溫柔的哄著自己吃藥,甚至像哄孩子一般哄自己入睡。


    原來她也可以被人這般溫柔以待。


    這像是一個夢一般,太過美好,生怕一夢醒來,一睜眼卻都成了空。


    於是她緊緊攥住他的手,哪怕是睡著了,也舍不得鬆開半分。


    而宋柯也是如此的有耐心,也任由她這樣握著,偶爾她睡不安穩了,便會拍拍她的背。


    及至薑意一覺醒來的時候,宋柯一隻手臂都要麻了。


    薑意怔怔的看著他那模樣。


    若說先前尚且覺得那些甜言蜜語盡數都是飲鴆止渴,她感動有之,但更多的還是覺得虛幻的,飄渺的,如同空中樓閣的。


    可他是如此的有耐心哎。


    總有那麽幾分真切的吧?


    “瞧什麽,也不知是誰,睡著了都舍不得我離去,你這樣以後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睡呢?”


    他一邊揉著發麻的胳膊,一邊去逗她。


    薑意是最禁不得逗弄的,當下裏便紅了臉畔,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


    “我......我給你揉揉。”


    薑意從不想給人添麻煩,一想到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使得宋柯整張手臂都麻了,還是分外內疚的。


    “好。”


    宋柯分外殷切的將整張手臂都伸到她的麵前。


    薑意不敢去看他,隻專注的給他揉著手臂。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不好。”


    “那這樣呢?”


    “還是很麻。”


    薑意竟也信以為真,直至她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偏偏宋柯還是一副無辜的模樣。


    “是我累著小薑意了吧,那你歇一會兒,便讓它麻著也是沒事的。”


    薑意一想,人家讓她枕著一晚都沒說什麽,她怎麽能嫌累呢?


    於是她小聲道:“不累的。”


    宋柯聞言卻爽朗的笑了起來。


    他說:“小薑意,你怎麽這麽單純呢?”


    “你這麽單純,可是很容易被騙的。”


    薑意不滿的嘟囔道:“你是說我傻不成。”


    “呦,我們家小薑意竟這般聰明。”他又說。


    他的親昵如此自然而然,薑意的羞意占了上風,偏又不想落了下風,道:“你再逗我,我便......不理你了。”


    宋柯立即正色了起來,“我們小薑意這般厲害呢,那我往後是萬萬不敢再這般逗你了。”


    “倒......倒也沒有。”


    私心裏還是想他親昵的稱自己為“小薑意”,想要他親近自己,如同方才那般。


    溫熱的掌心撫過她的臉頰,他目光中的疼惜太過灼熱,灼熱到薑意不敢直視。


    “好生休息幾日,我提前同你父親支過聲了......”


    薑意聞言下意識的握住了宋柯的手,用力的搖著頭。


    她不想迴到薑家。


    栗家於她來說是一個地獄,薑家也是。


    那些記憶雖然遙遠卻又深刻,她一點也不想迴去,不想......離開他。


    她撲到他的懷裏,緊緊的抱著他。


    宋柯撫摸著她的頭,失笑道:“有我在,你怕什麽?”


    不過短短一句話,薑意卻感覺到莫大的心安。


    “我要你以薑意的身份迴到薑家,向從前所有對你不住的人討迴一切。”


    “我的小薑意,怎麽能白白受了委屈呢?”


    “好不好?”


    低低的呢喃在薑意耳邊響起,薑意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真乖。”他親吻她的額角,溫柔而又繾綣。


    薑意幾乎要溺斃在他的溫柔中。


    不想舍棄眼下觸手可得的溫柔,薑意頭一次破天荒的騙人。


    裝作萎靡不振的模樣,想要他多陪自己一會兒。


    將幸福多留住一點兒。


    宋柯看出來了,卻也由著她。


    直至幾日後郎中來複診,薑意蔫蔫的被宋柯給拉了出來。


    到了薑家門前的時候,薑意整個人都懨懨的。


    “你會不會突然消失,永遠也再見不到你。”尾指勾著男人的尾指。


    這般模樣隻讓宋柯一顆心軟成一片,宋柯竟也認真想了想,“這樣好了,要麽我裝扮成女子的模樣,便能一直陪著你了。”


    “便讓我來做小薑意的婢女好了,為我的神女斟茶倒水。”


    薑意如何肯他這般委屈,隻眼巴巴的瞧著他,“那你要記得看我。”


    “好。”他應道。


    “每天都來看我。”她得寸進尺。


    勾住她的衣角,彷徨又害怕。


    “那便讓我親自送我的神女歸家好了。”


    他這樣說著,便率先下了馬車,伸出手來。


    薑意將手背搭在他的手臂上,也下了馬車。


    再一次來到薑家門前,薑意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局促與不安。


    她曾在這座宅院裏生活了十幾年之久,可對這裏的一切,她是如此的陌生,甚至從來都沒有好好打量過一眼。


    但眼下,有宋柯在身邊,看他小心翼翼的護著的模樣,她忽然覺得那些都不算什麽。


    她曾卑賤如螻蟻,但也有人愛她。


    他說她值得被愛。


    他說愛一個人,當愛她的所有。


    但她是想做一個值得被愛的、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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