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些憤懣不甘登時褪去,他朝著皇帝遙遙拜了一拜。


    這是示弱。


    帝王朝他頷首,恭王遂退了下去。


    出了宮後,他一張臉便徹底沉了下去。


    他和謝淵相差了四歲,因著這四歲,謝淵成了太子,而他隻能成為恭王。


    打小的時候還不覺得,他知道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長,於是本能的想要親近。


    他身旁的內侍看到皇帝,卻似是見到了渾水猛獸一般。


    後來便有人在他耳邊說起皇帝的命格,說他是會給人帶來災禍的災星。


    是壞人。


    他也跟著說皇兄是災星。


    那時候他還很小,不曉得隱藏自己的心思,甚至當著皇帝麵這樣說。


    還用石頭扔皇帝。


    皇帝朝著他走來,他嚇的立即拔腿就跑。


    很長一段時日裏,恭王做噩夢的時候都會夢到皇帝。


    後來他長大了,明白事理了,隻是同皇帝之間卻也始終親近不來。


    小時候不曾親近,長大之後再想親近,便更難了。


    更何況他母後也不讓。


    這些年裏,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會成了皇太弟,會成為皇帝。


    他也一直都是這樣覺得的。


    皇帝一直都未曾成親,他雖然不親近他,但從小的時候,就給他請了許多名師,允許他培植自己的勢力。


    在此之前,兄弟情分雖然不深,但恭王對皇帝自始至終都是感激的。


    但今日恭王忽然明白過來。


    王與帝終究不同。


    他一日是恭王,一日便要受製於皇帝。


    他第一次對他的皇兄生出了怨懟之情。


    而他又清晰的明白,即便他再怨再恨,也不能將這種心思給表現出來。


    非但如此,他還要將薑意給雙手奉上。


    對薑意,他雖不愛,但也不能容許有人這樣戲耍自己。


    可偏偏,薑意的背後是皇帝。


    恭王本身自然不敢表示有什麽不對,隻他私底下讓人將這樁事告訴了太後。


    這也是他唯一能比得上皇帝的地方了。


    太後要做什麽事,哪怕是做的過分了一些,皇帝也不能說什麽。


    而太後素來是不理俗事的,而今聽聞薑意主動退婚,在太後看來,自然便就是薑意看不上她兒子。


    恭王就是太後的命根子,太後聞言,當即便要人將薑意給叫到宮中,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隻是太後的人還未曾出宮,就被恭王府的人給叫住了。


    “恭王得了急病,現下昏迷不醒,一個勁的叫太後呢。”


    聽聞這個事情,內侍又哪裏還顧得上薑意,連忙去同太後通傳了。


    太後一聽恭王病了,更是什麽都顧不上,急匆匆的便要出宮去到恭王府去。


    而此時此刻,明明身體很好的恭王卻不得不躺在榻上。


    於樹就站在他身邊。


    “本王沒病,皇兄他便要為了一個女人,這般對本王嗎?”


    明明沒病,卻偏要被指鹿為馬的恭王,這會子卻是當真控製不住憤怒了。


    一旁的太醫連忙跪下去道:“王爺生了病便要好好休養,切莫諱疾忌醫。”


    恭王更是覺得腦仁疼,“本王沒病,本王沒病。”


    “王爺沒病,會讓人在太後跟前上眼藥嗎?”這個時候,於樹幽幽開口,“依奴才看,您不僅僅有病,您是病入膏肓,而皇上也是為您好,生怕您走了歧途。”


    恭王聽見這話,哪裏還有旁的話說,隻覺渾身發冷。


    他不過前腳剛吩咐了下去,後腳皇帝便知道了。


    不僅僅如此,皇帝竟還用這樣的法子來罰他。


    恭王同時也知道,皇帝不是有意折辱於他,而是因為他做錯了事情,所以才這樣。


    他這位素來看著性子冷淡,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放權給他的皇兄實際上從來沒有放鬆過對他的掌控。


    這讓恭王心虛的同時更感到心驚,甚至還有一絲害怕。


    他此刻也不再分辨自己有沒有生病了,而是認命的躺在了榻上,任由太醫給他把脈,開藥。


    這時於樹又道:“王爺重病,隻怕要衝喜才能化解得了。”


    “不妨擇日將薑三姑娘迎進府中吧。”


    恭王身子僵硬了一瞬,但他最終也沒有說什麽,而是認命了一般的躺在榻上、


    沒過多時,太後便過來了。


    “枕兒,你好端端的怎的病了,莫不是因著先前陪你皇兄用早膳的緣故,哀家就說過,讓你別靠近他,別靠近他,偏你不聽。”


    “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哀家要怎麽辦。”


    “母後。”恭王沉沉開口,“此事同皇兄無關,您往後別這樣她說了。”


    “兒臣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您往後都不要管著兒臣。”


    這一句話,含著濃濃的怨懟。


    倘若這些年他和皇帝相處的時日多上一些,兄弟之間的感情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淺薄的過分。


    而倘若他們兄弟之間有些情分的話,有些事情皇帝在做之前,到底還要考慮考慮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皇帝在決定對他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半分猶豫也無。


    沒有情分,便也沒有愧疚。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倘若將來皇帝當真娶了薑意,有了孩子,那......


    倘若從前沒人給過他希望也還罷了,可怕的便是曾經有過希望,而今又要眼睜睜的看著這份希望破滅。


    他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情況發生。


    而安遠侯府中,也收到了皇宮這裏傳來的消息,薑元英進府的時間便定在了下個月初九。


    再過十幾日,薑元英便要成為恭王側妃了。


    雖然隻是個側妃,讓薑元英有些失望,但到底她還是如願嫁給了恭王。


    更何況還有著一個薑意做對比。


    她會成為恭王身邊的第一個女人,之後她有了子嗣,做正妃也不是沒有可能。


    即便成為不了恭王妃,她還可以指望兒子。


    總歸她的將來一片光明,比薑意要好上許多。


    便連賀氏如今對她的冷待,在薑元英這裏也不算是什麽事了。


    畢竟她側妃之位已穩,將來誰巴上誰還不一定呢。


    為此薑元英還舉辦了一個賞花宴。


    將近冬日,花都敗了,又哪裏還有什麽花。


    賞花不過是個由頭,借此向眾人炫耀,好讓大家都知道她雖然不是安遠侯府嫡女了,但依舊可以風風光光的嫁給恭王。


    再借此奚落薑意一番才是真。


    薑元英在京中許久,她自然是有一些小姊妹的,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


    更何況她又要嫁給恭王,而恭王這個身份象征著什麽,不言而喻。


    大家也都捧著薑元英,薑元英在這些追捧中看到了正欲出門的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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