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模糊了女子的麵容,散亂的鬢發下,難掩肌膚勝雪,葳蕤生光。


    恭王不過瞧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雨勢極大,一時半會似並不會停歇,睿王讓人生了火。


    直至晚間,朱浩身上的傷口感染,發起了高燒。


    薑意求到了恭王的麵前,恭王讓人將朱浩搬到了他這邊,又讓人給朱浩處理了傷口。


    誠如外界對恭王的評價,恭王這個人,是很有憐憫之心的。


    哪怕他和薑意素不相識,可當薑意求到了他麵前的時候,他甚至不等薑意說些什麽,就主動讓人安置朱浩。


    看著這一老一少,老的那個最最重要的右手都被人給剁了,恭王不免心生好奇,“你父親這手是如何傷的?”


    “他好賭,被追債的人給剁的。”薑意的口吻並不似京城人氏。


    恭王不免又問:“那你們是要去做什麽?”


    薑意遂道:“去找我娘。”


    這一迴,她沒等恭王再問,自己就主動敘說了起來。


    “我娘早前的時候有青梅竹馬的表兄,隻是她家世低微,那戶人家裏的老夫人不曾看得上她,她隻能委屈自己嫁給我爹。”


    “隻是她又不甘心,即便嫁給了我爹,私下裏也同她那位表兄有了來往。”


    “我爹因此變得墮落,日日借酒澆愁,甚至染上了賭。”


    “那之後我爹和我娘就和離了,往後數年,我再未見過我娘,直至先前,我爹被剁了手,自覺時日無多,想將我交給我娘。”


    “我娘後來嫁給了她那表兄做妾室,隻不知......”


    她抬起的眉眼多了幾分惆悵與彷徨。


    不知她娘會不會嫌棄她,會不會將她拒之門外......


    雖然隻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少女,可她的聲音無端便添了幾分飄渺。


    那些過往的經曆在她這般飄渺的敘述中,更多了幾分令人鑽心的疼。


    讓人忍不住想,該是怎樣的經曆,能讓這個年紀的少女,似是曆經滄桑一般的平和呢?


    更不要對麵這個人還是以著仁善著名的恭王。


    故而恭王聽聞她的敘說之後,便主動提起說:“若是將來你在京中無法立足,可憑借這個來到恭王府中。”


    恭王說著將一塊玉佩遞給了薑意。


    薑意見狀並沒有收下。


    她略有些惶恐,“今日受了公子的恩惠,已是讓我萬分過意不去了,將來又如何能叨擾公子呢?”


    雖出身貧寒,命途多舛,但懂自尊,知進退,是恭王對薑意的第一映像。


    他自然不會想到,這個隻與他見過一麵的少女心中對他抱有著這個世上最大的惡意。


    驟雨初歇,貳日裏,眾人便準備趕路。


    薑意的牛車昨日裏被雨水打爛,薑意無奈之下隻得求助於恭王。


    恭王聞言,自然沒有二話。


    薑意身邊還有一個身有殘疾的朱浩,再加上又是同路,於是他便讓薑意連同朱浩上了他的馬車。


    薑意一路上都很安分,隻要恭王不問她話,她便不會主動搭話。


    也是這時,恭王方才發現,薑意生得很美。


    皓齒明眸,姝麗動人。


    在如今這樣含蓄內斂的模樣下,這樣的嬌豔便又讓人覺得更為舒服了幾分。


    明媚卻不張揚。


    這般模樣,哪怕是在貴女中,也是極少。


    驀的,恭王對薑意的那位成了婚還曾和表兄有染,又和離嫁給表兄做姨娘的親娘生出了幾分好奇。


    自然,這份好奇也隻是在心中想想。


    恭王打量的目光落在薑意的身上,薑意恍若未聞。


    反倒是恭王身邊的一個小廝格外警惕。


    薑意知道,這小廝被薑元英收買,經常將恭王身邊的消息告知薑元英。


    薑元英是個什麽樣的人呢,那是個表麵看上去溫婉端莊,內力卻牙呲必報到了極點的人。


    僅從她尚未嫁給恭王,便要清楚恭王的動向便可知。


    這人最介意的,便是恭王身邊有其他的女子。


    好在恭王一直潔身自好。


    京中不知多少人羨慕薑元英,有這樣一個好夫婿。


    皇帝唯一的弟弟,兄終弟及,誰都知道,恭王如今雖還未被封皇太弟,可那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因著當今皇上那份獨特的命格,皇上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娶親了。


    而有著這樣一個身份的人,卻偏偏為薑元英守身如玉。


    薑元英也為此沾沾自喜。


    習慣了這樣一份圓滿,薑元英哪裏能接受得了恭王身邊有其他的女人呢?


    哪怕這個女人隻是和恭王同乘一轎,那也不行。


    溫婉和善便是真的溫婉和善嗎?


    僅僅是因為從前不曾遇到事罷了,真遇到了事,那份藏在內裏的善妒刻薄便會顯露出來,到了那時,這麽一對璧人又是否還會如前世那般同仇敵愾呢?


    想想,也真是可惜。


    卻也十分期盼著,將那份世人所知的美好撕的粉碎的模樣。


    一路無言中,馬車來到了皇城處。


    幾乎是剛入皇城,薑意便下了馬車,與恭王告辭。


    “這幾日裏多謝公子照顧,往後若有緣的話,我定然報答公子。”


    驚豔的麵龐上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


    得體又生疏。


    一點兒也不像是小門小戶出身,甚至那些貴女們也少見這般,再見到他這樣的身份的人之後,還能如此進退有據。


    思及此,恭王還是將那塊象征著恭王府的玉佩遞給了薑意。


    “姑娘初來京城,總是需要的,便是用不了也無所謂,總歸這樣的玉佩,我有很多。”


    他的身份已經很明顯了,可薑意依舊如最初一般。


    她沒有收下他的玉佩,而是要了他的傘。


    “方才用了公子的傘,公子不妨將傘贈給我,也好讓我記得公子這些日子的照拂之情。”


    那傘一瞧便是女子用的,興許還是薑元英曾經贈給恭王的。


    即便不是,也沒什麽幹係。


    總歸是恭王的東西。


    喏,也不知薑元英看到這把傘時會是什麽表情呢?


    她麵上笑意更甚了幾分。


    “自然,公子若不願意也沒關係。”


    恭王道:“那這傘,便贈你。”


    薑意將傘放在掌心,同恭王告辭,攙扶著朱浩離去。


    她並沒有立即去到安遠侯府,而是在等待。


    等待前世裏那一天的到來。


    前世裏因為躲避這場雨,她來到京城時要晚上許多,更遑論她一個人人生地不熟,尋了幾日才訓導安遠侯府裏。


    同上一世裏一樣的日子,一樣的時辰,她一個人來到了安遠侯府。


    而與此同時,她也給崔姨娘遞了信,讓崔姨娘去見朱浩。


    好戲要開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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