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有記憶起,從未曾有人真真切切的對我好過,表麵上救了我的恆王,不過是拿我當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我一心相護的妹妹背叛了我。”


    “皇帝貪戀我年輕悄似姑母的容顏,從未曾有人僅僅因為我本身而對我好過。”


    “自進宮以來,我每每懷疑自己,我是不是果真如此差勁,不值當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


    “也曾期盼有一良人,不求容華富貴,隻求一顆真心,然而這在常人以來最容易不過的事情於我卻是奢求。”


    “我大概是不被上天眷顧的孩子。”


    “如今殿下說喜歡我,我可以相信殿下嗎?”


    她眼底有著細細碎碎的光芒,那光芒極淺極淡,卻又如此清晰,是李昭從未曾在薑意麵上所看到過的,是因他而生起的生機。


    他的努力是有收獲的。


    他與她剖析真心,她便也願與他真心相待。


    這世上能換來真心的唯有真心。


    李昭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他說:“你可以相信我。”


    “孤也不太會說什麽華麗的辭藻,孤隻說一點,孤知你所求所想,願為你之所求所想冒天下之大不韙。”


    這話便有些深意了。


    薑意說:“我不太明白。”


    李昭便道:“你明白的,說得直白一點,孤會讓所有有負你的人懺悔,包括父皇。”


    薑意抬眸,四目相對,李昭的眼中是勢在必得。


    “誠如我先前所說,做錯事情的人皆需付出代價,母後如是,淑妃如是,李嵩如是。”


    “孤向你保證,待到孤登基之後,會將繼後送到道觀清修,淑妃和李嵩如何,皆憑你的心意。”


    薑意心中微微發抖,這是她所求的,她沒想過他會直接說出來。


    但還不夠。


    李昭又說:“還有孤......”


    “孤想,你的心裏也是怪著孤的,沒有孤,繼後不會有依仗,沒有依仗,她便不敢做那些事情。”


    “更重要的是,孤是繼後的兒子。”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孤願為母後這一身罪孽贖罪一生。”


    “請讓孤用自己的一輩子來贖罪。”


    “讓孤一輩子為你當牛做馬可好?”


    薑意:還可以這樣嗎?


    李昭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平等的怨怪每一個造成薑家滅門之人,包括李昭。


    所以哪怕他說得再真情,說得再投入,薑意心中也有一道聲音。


    這是自己仇人的兒子,仇人的兒子也是仇人。


    她可以將他作為複仇的棋子,卻不可能愛上他。


    但如今他將這個問題擺在明麵上大喇喇的說出來,反倒讓她心中頗為複雜了。


    她經曆太久太久的黑暗,已不知真心為何物了。


    但偏偏他如此赤誠。


    但是當牛做馬?


    一個儲君,還真能當牛做馬?


    也不過是一句漂亮話罷了。


    薑意闔目,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是一片動容之色。


    她說:“你話說得太動聽,以至於讓我不敢相信,覺得這就像一場夢一樣。”


    “這不是夢,你隻需等著我做給你看便是。”他連忙說道。


    他牽起她的手,“時候不早了,孤帶你迴去。”


    薑意沒有掙紮,他心中便是一動,“要麽便不要迴宮裏了,孤將你藏起來,等到......”這也是太子最初的打算。


    但是薑意說:“不行。”


    李昭怔然。


    “我要去進宮裏,去問問你父皇,問問他的心痛不痛。”


    李昭嚇了一大跳,“你不要命了不成。”


    也許在薑意眼中,他父皇是個脾氣溫和的。


    但李昭卻深知,老皇帝內心薄涼的很,他當初連薑皇後說棄都棄了,更不要說是薑意了。


    薑意若冒犯了老皇帝,老皇帝絕對不會手軟。


    “孤知道你很傷心,很心痛,也很激動,但你想想薑家其餘在世的人。”


    當年薑家嫡係一脈盡數被砍頭,但一些旁支包括女眷都是被流放了的。


    “當年薑皇後是因施行巫蠱之術詛咒父皇而獲罪,這樣的罪名,若是父皇不鬆口,便是孤繼位也沒用。”


    原本李昭沒打算同薑意說這些,但他又怕薑意輕舉妄動。


    他說:“能為薑家翻案的,也隻有父皇。”


    “所以在此之前,你不能激怒父皇。”


    薑意心下一動,這是她未曾想到的。


    她比之李昭,到底少了些見識。


    她以為李昭隻是因女色一時上頭而說那些話,卻也未曾想到他是真心在為她、在為薑家計劃。


    “當年親自為薑家定罪的是你父皇,他如何會推翻自己的定論。”薑意說出自己的疑惑。


    “所以父皇需要一個台階下,這個台階就是......”


    “淑妃?”薑意很快說道。


    李昭道:“你是真的很聰明。”


    薑意說:“殿下過獎了,若是如此我便更需要迴宮。”


    “這是薑家的事,我不可能任由殿下為我奔波,而我自己卻什麽都不做。”


    “我要看著他懺悔。”


    李昭定定看著她,“可孤不舍你。”


    他牽著她的手上了馬車,幽深的瞳孔中漸漸染上瘋狂,“尤其一想到父皇會對你做的事情,孤更是嫉妒的發狂。”


    他直白的看著她,“所以別進宮,就當是為孤,或者說就當孤求你。”


    男人的本性是掠奪,是占有,是唯一,隻是人心難控,愛占了上峰,她是不是獨屬於自己的便不太重要,她最終歸屬於自己才重要。


    可即便是這樣,隻要愛,就不想分享。


    可李昭又知道自己目前在薑意的心裏太過單薄。


    然而薑意的一雙眸子裏卻是一片堅定,她說:“不行。”


    “殿下很好,但我一個人慣了,雖然我也相信殿下,但我還是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到殿下的身上,自此我所有的前程,薑家所有的前程都憑借殿下的心意。”


    “我做不到,這讓我沒有安全感。”


    她太冷靜了,冷靜到不像一個女人。


    然而又是這份冷靜,讓李昭更加如癡如醉,他憐惜的撫摸上她的麵頰,他說:“在孤麵前,你可以不用這麽冷靜,不用這麽堅強。”


    薑意卻說:“當李嵩為了薑雪而讓我進宮的時候,那時我是當真以為,或許身為女子,柔弱更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更能得到男人的真心,但我今天才知道那所謂的真心摻雜著滿滿的算計。”


    “任何時候人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李昭說:“孤和他不一樣。”


    他虔誠的吻上他的唇,“可是孤害怕。”


    他說:“從今往後你隻能屬於孤。”


    他的吻瘋狂而又絕望,帶著仿若能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又祈求一般的說:“那你幫幫孤好不好?”


    “罷了,要想得先有舍,孤先幫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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