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南福城的林知意心裏一直記掛著關於茶廠和生意的兩件事。


    第一件,林懷堂聯係趙國仁的事。


    第二件,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茶廠裏還沒找出來跟林懷堂一家勾結的那個人。


    林氏祠堂。


    今天是第一次的半月一結算茶青收購款的日子,林家祠堂內坐滿了各家的人。


    林五爺雙手撐著拐坐在主位,林知意坐在他右手邊,側著身子將賬本攤開放在桌子上,方便林五爺隨時側目就能看見,隨時監督。


    各家挨個到林知意那領了自己該得的錢後,一個個都喜笑顏開。


    林知意一家不少的給完錢後,合上賬本,又讓林廣把下半個月的要的各家的出茶量分發了下去。


    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張a4紙,上麵都寫的清清楚楚。


    這時候,忽然有人難以置信喊出了聲:“百分之百?知意,你要懷堂家的全部的茶青?”


    在場的人朝喊話的人看了一眼,都好奇地聚過去看林懷堂手上的那張紙上的內容。


    看到上麵果然是要百分之百,也就是他們家下半個月所有茶田按照正常采摘速度能出的全部茶青。


    大家眼神複雜地看了眼林懷堂,表情不一。


    今天剛發了錢,各家領的結款是不同的。林知意要的哪家的茶青多一點,哪家今天領的錢就多一點,有的要的少一點,今天領的錢就少一點,有的差距大的這一家比那一家能多上一兩倍。


    在場的人大多數目前都沉浸在結款帶來的喜悅中,在這種差距下,心裏難免不平衡,心裏想著的全都是盡量多出點茶青,爭取下半月跟別人差距不那麽大。


    人容易在對比中產生攀比心理。濃烈的攀比心理會讓人喪失理性思維的思考方式,也就很容易掉進專門替他挖好的坑裏。


    也就是說,有極強的攀比心理且喜歡靠攀比展示自我優越的人,其實很好掌控。


    在林知意這麽多年的認知裏,林懷堂就是這種人。


    林懷堂看了眼在場的各家看著他的帶著豔羨的眼神,心裏忍不住地膨脹了起來。


    要真按這個出茶量給,下半個月結款最多的肯定是他。


    林懷堂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衝著在場其他人笑了笑,慢悠悠收起林廣發到他手裏的那張a4紙。


    林知意斜了一眼林懷堂,一句話沒說,收拾東西就離開了。


    在場其他人問的那句話,她沒給迴答。


    林知意走後,祠堂內的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散場了。


    “要麽說砸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人家一家人還是一家人,知意她爸跟林懷堂是親兄弟,血脈在那呢,人家有好處肯定是緊著自家人來。”


    “前段時間還鬧得不可開交,就為了區區八千畝茶田,我們都還幫著說話,結果這事人家那裏說翻篇就翻篇,好事還是先給人家,還是得認。”


    “……”


    往後外走的時候,有幾個人忍不住地低聲議論著。


    走在最後的林懷堂雙手背在身後,把前麵的議論聲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裏。


    林懷堂目視前方,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祠堂。


    林五爺一個人坐在人都散盡了的祠堂裏,端起茶杯啜了口茶。


    他迴頭看著背後擺放的牌位,入定了般,像是在思考什麽。


    ……


    林懷堂從祠堂離開後,先去了一趟自家的茶廠,然後迴了家。


    迴到家沒多久,林子修就跟著迴到了家,在家裏尋找林懷堂,最後在二樓露台看見了林懷堂。


    “爸,我聽說你在茶廠開會辭退了兩個做茶師傅,隻留了一個,還遣散了一些車間散工,這事是不是真的?”林子修朝林懷堂走過去,邊走邊開口。


    林懷堂迴頭看了一眼,看到林子修那滿臉著急的樣子,不在意地收迴了目光。


    “是有這事。”


    “為什麽?”


    “這半年茶廠的生意一直都不好,養著這麽多人多了不少支出。”


    “可這麽一做,茶廠都沒幾個人了,還怎麽運轉?”


    “先維持半運轉狀態,下半個月主要讓工人采摘茶青提供給林知意,家裏的茶廠先不做了。”


    林子修像是再次被震驚到了,“什麽?”


    林懷堂看了他一眼:“你現在很喜歡質疑我做的各種決定?”


    林子修:“爸,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懷堂:“不是這個意思照做就行了。”


    林子修看了眼林懷堂。


    “……您之前說聯係了tc集團的趙總,結果怎麽樣?”林子修換了個問題,試探開口。


    林懷堂信心滿滿答道:“那個趙總說有機會合作一定聯係我。我等著就行了,這種機會不是那麽容易就有。”


    林子修看了眼林懷堂:“爸,這種話聽著很像是推脫的套話……”


    林懷堂看向林子修。


    林子修繼續道:“茶廠還是要經營下去,那才是自己的,自己說了算的,至少那些在茶廠幹了好多年的尤其是經驗老道的做茶師傅們一定要留著,那是以後都很難再拉攏來的人才資源。”


    林懷堂被林子修這種教導的語氣說得越來越不耐煩,“我沒說不辦茶廠了,我隻是讓他們迴去休息休息,這段時間生意不好,收益都不夠發他們的工資,讓他們迴去待幾天。”


    林子修見林懷堂有點惱了,想了想住了嘴,不再多說。


    林懷堂也沒太將林子修說的那些話當迴事。他覺得自己開了一輩子茶廠了,結婚分家後就一直做這個,茶廠怎麽開他最清楚,還用不著自己兒子來教。


    他現在更多地在想今天在祠堂的事。


    林知意這丫頭,總算是想明白了該靠著誰。


    這麽多年了,這也算是頭一次從她手裏落了個好,幸虧還知道跟誰親跟誰疏。


    林懷堂堅信林知意要他的茶青比其他人的多,是她在討好他。


    林懷堂覺得心情很好。


    ……


    趙霆川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手握著杠鈴唿哧唿哧地練著大臂。


    兩個胳膊輪流都練了幾輪後,他站了起來,走到今天才放進辦公室的鏡子前,抬起胳膊攥緊拳頭查看大臂肌肉的充血狀態。


    換了各種姿勢看了又看,趙霆川都覺得很不錯。


    他想了想,快步走到書桌前,拿起椅子上的外衣穿上,走出了辦公室。


    林知意正在茶廠的監控電腦前看監控的時候,趙霆川通過問人找了過來。


    林知意見是趙霆川來了,非常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來這了?”


    趙霆川佯裝無意地活動了幾下胳膊,“過來看看。”


    林知意的目光追隨著他:“來看什麽?”


    趙霆川繞著桌子走著,打量著屋內,敷衍地答道:“就是隨便來看看。”


    看到桌子,趙霆川走過去,手摸了摸桌子上擺著的捆紮起來的廢棄文件打印紙,然後用標準的使用啞鈴的動作提了提。


    提完,趙霆川側目往後看了一眼。


    林知意不知道什麽時候移開目光,已經在專注地繼續看著電腦屏幕裏的監控了。


    趙霆川收迴目光,走到林知意的麵前,看了看後,他瞟見了牆根放著的桶裝水。


    趙霆川走過去,搬起一桶桶裝水在手掌上顛了顛。


    他側目瞟了林知意一眼。


    林知意似乎根本沒在意他在幹什麽。


    趙霆川的手掌顛著桶裝水,靠近林知意,在她邊上,左右來迴換著手練著,嘴裏發出大聲唿吸聲,眼睛則是一直偷偷瞄著林知意。


    林知意忽然停了下來。


    趙霆川以為林知意要問他了,已經準備好了,結果他忽然發現林知意專注地望著電腦屏幕。


    屏幕上的監控被停了下來,內容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趙霆川隻是粗略地掃了一眼電腦上的內容,便看向了林知意。


    見她跟眼裏沒他這個人似的,始終沒看他一眼,趙霆川終於是忍受不了了,主動開口道:“這幾天是練的不錯,肌肉都大了一圈。”


    林知意向後挪了挪椅子,站了起來。


    趙霆川轉向她,正要繼續說下去,林知意轉身往外走了。


    “……”


    趙霆川:“你去哪兒?”


    聽到趙霆川的這聲詢問,林知意才迴頭看了他一眼。


    林知意道:“你到我辦公室等著我,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


    說完,就離開了。


    趙霆川抱著桶裝水,一個人站在那,有點像大怨種。


    茶廠院子裏。


    正是車間工人上班的時候,院子裏隻是廖廖幾個搬運工的身影。


    林懷智被叫過來後,一步一挪地走到林知意身邊,試探開口道:“知意,你找我?”


    林知意轉過身,看著林懷智:“對,我找你。”


    “坐下說吧。”林知意率先在院子裏的藤椅上坐下。


    林懷智也慢慢坐了下來。


    林知意從來沒單獨叫過他說事,他心裏摸不準現在是什麽情況,對未知感到恐慌。


    林知意看著林懷智。


    她心裏本來有挺多話想問,什麽原因讓你給林懷堂傳遞從我這打聽來的信息?林懷堂許諾了你什麽好處?當初你來的時候難道就是帶著來我這打聽消息的任務來的?


    這許多的話,在林知意看著麵前這個瘦瘦黑黑帶著怯懦表情的中年男人後,一句都不想問了。


    林知意想過,趙國仁當時跟她說話的意思,是認定林懷堂就是從她這拿到的他的私人號碼,她就隻有手機裏存有趙國仁的號,要想拿到號碼,就是從她的手機上。但她幾乎是手機不離人,就算離手也是自帶鍵盤鎖,想了又想,也就隻想到了林懷智借了她手機打了個電話那次。


    看監控隻是為了確認。


    在找到茶廠院子裏當天的監控,看到監控中林懷智在還給她手機背過身就立即在手臂上寫下了一串數字的時候,林知意心裏反而鬆了口氣。


    原來是他。幸好是他。


    林知意坐在藤椅上久久沒開口。這是她第一次處理手底下吃裏爬外的人。


    “林子昂家下半個月要出不少茶青,堂叔你去他們家幫忙吧。”林知意語氣淡淡地開口。


    林懷智望了林知意一眼,“……為什麽?”


    林知意:“他們忙不過來,而且我覺得你或許更想去他們家幹活。”


    最後一句話,林知意是看著林懷智的眼睛說的。


    林懷智怔愣地望著林知意。


    盡管林知意什麽都沒說,但林懷智卻覺得心裏猛地一個咯噔。


    他望著林知意平淡的神情,渾濁的老淚從眼眶溢了出來。


    林知意挪開目光,起身離開了。


    院子裏的藤椅有兩個,林知意走後,一個空著,一個坐著林懷智。


    他似乎在那坐了很久。


    但林知意也不在意了。


    迴到辦公室,林知意剛進去就看到趙霆川撐著桌麵在做俯臥撐,這種冷天兒,做得額頭上都出了一層薄汗。


    林知意走進來,湊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趙霆川的手臂,“最近在健身?”


    趙霆川站起身子,揉了揉大臂肌肉放鬆,不說話。


    林知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又鬧什麽脾氣呢?


    林知意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攤開桌上的一堆工作,邊找筆邊道:“你健身這是為了新婚夜做準備?”


    “……”


    一語出,滿屋寂。


    林知意的動作頓了頓,沒抬頭,筆已經握在手裏了,但她裝作還在找筆很忙的樣子又扒拉了幾下桌麵。


    ……她覺得她應該想說的意思是為新婚當天穿禮服好看做準備,嘴快給說混亂了。


    趙霆川走了過來。


    他來到林知意身邊,靠著辦公桌,麵朝著林知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林知意望著趙霆川。


    趙霆川:“你期待新婚夜嗎?說實話。”


    林知意:“……”


    “我……我期待啊。”林知意結巴了一下,但還是迴答了出來。


    趙霆川俯身,湊近看著林知意的眼睛,語氣因為俯身的動作都變得低啞了,“這是實話?”


    林知意:“……”


    趙霆川的目光往下落在林知意的唇上。


    林知意往別處看了一眼。


    她有點期待這會兒來個人,來解救一下被曖昧的氛圍帶跑偏的她。


    她好像快要溺倒在這令人窒息的曖昧中了。


    “你……”林知意伸手輕推趙霆川,並慢慢挪開目光,“你……”


    林知意語無倫次又重複了一遍,但你什麽一直都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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