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秦霜所說的事,過了些日子,也在京中引起了不少的議論。


    因之故事的主人公是京中有名的勳爵之家,又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叫京中百姓們驚訝的同時,也津津有味地吃了 許多日的瓜。


    顧寶珠足不出戶,自然是有消息靈通的小丫鬟從外麵打聽迴來,轉述給她聽。


    “……聽說,阮夫人出嫁後不久,家中的姨娘便搶先生下了庶長子,她怕地位不穩,家中的爵位會被庶子搶走,便使出一計偷龍轉鳳,讓自己的奶娘從外頭抱來一個男嬰,調換了自己生下來的女嬰。”小丫鬟們圍坐一圈,聽喜兒慢慢道來:“那男嬰是從城外一村莊抱來的,調換之後,女嬰便也養在了那戶人家。隻不過,前不久,那個農夫病逝,臨死之前,與女兒說了真相,阮小姐才知道自己不是農家女,而是伯爵府的千金大小姐呢!”


    丫鬟們嘩然:“那阮小姐本是伯爵府的千金大小姐,這些年來,卻一直被養在農家,豈不是白吃了那麽多年的苦頭?”


    “可不是嘛!”喜兒煞有其事地點頭:“如今這件事傳的滿城皆知,如今伯爵府可有難了,那個被抱來的男嬰已經長大,前幾年已經被請立世子。出了這一樁事,莫說是阮夫人要被追問罪責,連伯爵府也難逃其咎。”


    “那後來呢?”丫鬟們追問:“那阮小姐被認迴去了沒有?”


    喜兒又搖頭:“世子已經在伯爵府養了那麽多年,便是一隻阿貓阿狗,都要養出感情來了。像我們夫人,養了小玉半年,就像疼親生女兒一樣疼愛。聽說,世子還在府中住著,好像不打算離開。”


    “那阮小姐呢?”


    “自然也住進了伯爵府中。”


    丫鬟們發出一陣噓聲:“若換做我是阮小姐,肯定要恨世子搶走了自己的身份,若再同住屋簷下,日日看著,心裏肯定不好受……”


    喜兒朝眾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附耳過來,顧寶珠也把耳朵湊了過去。小丫鬟壓低聲音說:“這個消息我也是聽伯爵府的廚娘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聽說阮小姐在尋親之前,就已經與世子爺兩情相悅,隻是阮夫人想要世子娶門當戶對的姑娘,不肯同意這門親事,棒打鴛鴦,阮小姐才去尋親,沒想到……”


    顧寶珠:“……”


    丫鬟們:“……”


    眾人麵麵相覷,有許多的話,一時卻不知從如何說起。


    顧寶珠把腦袋縮了迴來,慢吞吞伸了個懶腰:“少在外麵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小丫鬟乖乖應了一聲,見顧寶珠拿起旁邊的針線簍子,又好奇地睜大眼睛湊了過去。“夫人,你這是做什麽?”


    顧寶珠擺弄著手中的布料:“我想給珩哥兒與珺姐兒做一件衣裳。”


    小丫鬟們對視一眼,紛紛目露驚恐。


    其他人或許不知,喜兒和鵲兒作為兩個伴顧寶珠長大的小丫鬟,卻是最清楚不過的。她們夫人的手莫說是做衣裳,就連針線都沒親自拿過,旁人家的小姐或許會學女紅,顧寶珠卻是從未碰過,當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鵲兒急忙問:“夫人,讓奴婢來吧!”


    “是啊是啊。”秋兒與湘兒也道:“奴婢最擅長這些,夫人想要做什麽樣的,吩咐奴婢一聲就是,何至於親自動手。”


    顧寶珠不聽:“那怎麽能一樣?若是不是我親手做的,豈會有我的心意?”


    “但是……”


    “別說了。”顧寶珠興致勃勃:“我已經決定好了,你們不放心,在一旁看著就是。做一件衣裳有什麽難的?”


    不就是裁好布料,將他們縫上就行了?


    雖說顧寶珠未親手做過女紅,可也見過。她小的時候,顧老夫人還會親手給她縫衣裳的。換做以前,顧寶珠可不愛做這些事情,可如今做了母親,她什麽都想試試。別人家孩子有的,她的孩子也要有!


    顧寶珠特地命人拿來適合嬰孩用的柔軟的布料,放在麵前比劃了兩下,拿起剪刀就裁:“刺啦——”


    湘兒倒吸一口涼氣:“夫人!”


    “怎麽了?”顧寶珠抬頭:“有什麽不對?”


    湘兒遲疑:“您……您不先量量?”


    “啊……”顧寶珠這才意識到漏了什麽,恍然大悟:“忘了!”


    丫鬟們在一旁幫著,一個人拿來皮尺,另兩個人再把一旁搖籃裏的小少爺小小姐抱過來,量好尺寸後,湘兒眼疾手快,先幫著顧寶珠將需要的布料裁了出來。


    布料裁好了,之後卻是更大的難題——縫。


    顧寶珠撚起一根細細的針,又拿起一根細細的線,一雙貓兒眼眯起,將線頭對準針頭裏的小洞,一戳——線頭從旁邊歪了過去。


    她又戳了好幾迴,連眼睛都眯累了,卻還是穿不進去。


    顧寶珠:“……”


    她試了又試,連線頭都起了毛邊,依舊無果,頓時被這一根細細的線鬧得火大。


    秋兒連忙接過來:“夫人,我來,我來。”


    隻見秋兒接過針線,在她眼前像變戲法一樣,輕輕一戳,便輕輕鬆鬆戳了過去。


    顧寶珠瞪圓了眼睛:“怎麽會?!”


    秋兒道:“夫人,我最會穿針了,下迴您需要,隻管吩咐一聲便是,用不著您親自動手。”


    ……好吧。顧寶珠嘴唇動了動,想到丫鬟們平時心靈手巧,三天兩頭給她的白貓做玩具,自然比她厲害一些。


    她拿起兩塊布料,在丫鬟的指揮之下拚在一起,接下來才是大難題,要將這兩塊布料縫起。鵲兒先給她示範了一遍,而後才叫她親自動手。


    當顧寶珠拿起針的時候,所有丫鬟都提起了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動作,唯恐會……“哎喲!”顧寶珠忽然痛唿出聲。


    丫鬟們齊齊在心中說:果然!


    顧寶珠連忙伸出被戳中的手指看了一眼,好在她動作小心,力道也不大,雖然戳中了自己的手,但並未出血。丫鬟們一瞧,頓時長舒一口氣。


    隻不過,這一下卻把顧寶珠戳怕了,之後的動作更加小心。


    隻不過,她再小心,也防不住她手指笨拙,之後又戳了自己好幾迴,哎喲喊了幾聲,手指頭也被戳出了血。看的丫鬟們在一旁直吸氣。


    縫了一針又一針,不知過去多久,好不容易縫完,顧寶珠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直起身捶了捶酸軟的後腰。原來做女紅也不是一件簡單事,平常看丫鬟們動作靈活,輕鬆便能做出貓玩具,直到自己親自上手,才知道其中的難處。


    不過,總算是做好了。


    顧寶珠歡喜地放下針線,將膝上剛縫製好的小衣裳舉起來,展開欣賞自己的作品,她抖了抖,抖了抖……嗯?


    顧寶珠看著與衣角縫在了一塊兒了的袖子,表情懵了一下。


    其他小丫鬟們也注意到,背過身偷偷笑了出來。她們可不敢笑的太大聲,免得傷了自家夫人的自尊心,笑完了,再轉迴來時,麵上又變得一本正經。


    湘兒麵不改色地誇道:“夫人才第一迴做,能做成這樣,已經是十分不錯了。許是這迴疏忽大意,才縫到了一塊兒,若是下迴再注意一些,便能做好一件衣裳。”


    其他丫鬟也紛紛附和:“是啊是啊。”


    “我第一迴做女紅時,還沒夫人做得好呢。”


    但顧寶珠自己瞧著,卻是哪兒都不好。


    莫說是袖子縫到了衣角,她還看到有許多個大洞,針腳也是歪歪扭扭,長一截短一截,連本來對齊了的布料,也在縫製的過程中漸漸歪斜,就算是將縫到一塊兒的衣袖拆了,看起來也不像一件能穿的衣裳。更別說與其他人的相比了。


    顧寶珠自己的衣裳向來都是在錦繡閣定製,錦繡閣的娘子們各個心靈手巧,手藝精湛,衣縫處的針腳整齊細密。顧寶珠見慣了那樣的好衣裳,如何忍得了眼前這個粗製濫作的手工。


    把這樣的衣裳給孩子穿,還委屈了珩哥兒與珺姐兒呢!


    她泄氣地將小衣裳丟開:“這也太難了!”


    丫鬟們忍著笑勸:“夫人也是頭一迴做,多做幾次就好了。”


    “若是小少爺與小小姐穿到夫人親手做的衣裳,他們得多高興啊。”


    鵲兒插嘴說:“不過,做衣裳這種小事,也不至於夫人親自動手,瞧夫人的手被針戳了好幾迴,還流血了呢。”


    “確實!”


    雖然手指頭有些疼,但是顧寶珠不甘心。


    她難得想要做一件事,就算有丫鬟們在一旁哄著,可她還是不願意死心。又叫人拿一匹新的布來,裁剪出大小合適的布料,重新開始縫製。


    當魏屹迴家時,便見她難得手中既沒有拿話本,也沒有拿遊記,更不是在看著府中的賬本,而是拿著布料在穿針引線。從未想過這樣的畫麵會出現在顧寶珠的身上,乍看見,他還怔了怔。暖黃的燭火下,美人側臉柔美,眉目中滿是溫柔的愛意,想到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妻子,他不禁心頭柔軟。


    下一瞬,就聽顧寶珠吃痛地倒吸一口氣,她放下手中的針線,豎起一根被戳出血珠的手指。


    魏屹迴過神, 大步走過去:“沒事吧?”


    “沒事。”顧寶珠搖了搖頭。


    不過是一滴血珠,在唇間一抿就愈合。就算再嬌氣,被戳了一天,她也已經被戳習慣。唯獨手中怎麽縫也縫不好的小衣裳讓她氣餒不已,練習了一天,卻毫無長進,她仍舊會將不該縫一起的地方縫在一起。


    沒想到,做件衣裳竟然這樣的難。


    方才戳出來的血珠不小心蹭到了小衣裳上,正好,顧寶珠也嫌這一迴縫的太醜,她將這次的失敗品丟到一邊,從旁邊拿起新的布料。


    “魏屹,你來得正好。”顧寶珠拿著兩塊布料,問:“你覺得哪個顏色好?”


    魏屹微微一怔,忽地,胸膛裏咚咚聲漸響。


    他心想:竟然是給他做的?


    寶珠從小嬌生慣養,何曾親手做些什麽,可如今……


    魏屹的目光驀地柔和下來,他仔細觀察那兩塊布料。一塊深藍,一塊墨綠,顏色都低調內斂。他指著更深的那一塊布料:“這個好。”


    “是嗎?”


    顧寶珠自己捧著,反複對比。


    這是給珩哥兒挑的布料,珩哥兒是男孩兒,自然不好像珺姐兒穿的花哨。可這兩塊布顏色太深,若是放在小孩兒身上,似乎又顯的太暗沉。


    顧寶珠猶豫:“會不會太深了……”


    “不會。”魏屹輕柔地說:“隻要你做的,都很好。”


    “是嗎?”


    顧寶珠看來看去,索性直接捧著布料去找珩哥兒,對著搖籃裏咿咿呀呀的小嬰孩問:“珩哥兒,你喜歡哪一塊,你自己來挑挑?”


    珩哥兒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無辜地瞧著她,他還太小,聽不懂娘親的話,見有人湊到麵前,便樂陶陶地露出無牙的笑臉,在搖籃裏手舞足蹈,正好打開了顧寶珠的手。


    “兩個都不喜歡?”顧寶珠歡喜地說:“也是,你還那麽小,就是穿的鮮豔一些又如何。”


    她揚聲喚道:“鵲兒,再拿幾塊顏色好的布來。”她得再多練練。


    丫鬟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轉身便去往庫房。


    顧寶珠轉身坐迴桌前,前頭卻堵著一座大山。她抬起頭,便見魏屹板著一張冷峻的臉,臉色難看地看著自己。


    顧寶珠不解:“怎麽了?”


    “你……你是給珩哥兒做衣裳?”


    “是啊。”顧寶珠說:“不隻是珩哥兒,還有珺姐兒,他們二人是雙胞胎,誰也少不了。”


    “那我呢?”魏屹沉聲道:“你還沒給我做過衣裳?”


    顧寶珠吃驚地看著他:“你的衣裳,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


    魏屹:“……”


    也不知是不是顧寶珠的錯覺,明明眼前人的表情沒怎麽變,屋子裏卻好像忽然冷了下來。入了秋後,明明門窗緊閉,屋子裏也點起了炭盆,怎麽會冷呢?


    奶娘更敏銳一步,抱起搖籃裏的嬰孩,悄悄地退了出去。


    顧寶珠眨了眨眼,她也許是眼花了,才從眼前人冷冰冰的表情裏看出了幾分委屈。魏屹生的如此高大,平日裏穩重自律,仿若一座沉穩的高山,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落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幼稚。


    ……卻有些可愛。


    她軟聲說:“你與珩哥兒珺姐兒計較什麽?我何時不對你好了?早就為你置辦好了新衣裳,你身上穿的,難道不是新的?”


    魏屹心說:那怎麽能一樣?


    一個是親手做的,一個則是外人做的。


    他唇角微抿起,“自從有了珩哥兒與珺姐兒,你整日隻想著他們。”


    顧寶珠嗔道:“我是他們的親娘,我豈能不惦記著?”


    魏屹眸色幽暗,手扶上她的後腰:“……那我呢?”


    “你……你怎麽了?”


    老夫老妻,顧寶珠豈會不懂他的意思。可盡管成婚已久,孩子都生了,隔著衣衫感覺到身後大掌的溫度,顧寶珠也還是不自覺紅了臉。


    她的貓兒眼濕潤潤地嗔了魏屹一眼,踮起腳在他唇角輕輕碰了一下,很快便感覺到身前人霎時身體繃緊。


    機靈的小丫鬟們早已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顧寶珠攬上他的脖頸,依偎進他的懷裏,笑吟吟地道:“你這麽大個人,怎麽還與小孩兒吃味,實在是……”


    後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已消失在炙熱的唇齒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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