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秦霜進了衙門當小吏,每日在京城四處跑,抓捕兇犯,或是幫著京城百姓處理紛爭。她每日一早便出門,天黑了才姍姍歸家,忙的不可開交。


    雖然忙,可秦霜卻精神奕奕,出門時神采飛揚,迴來時也一臉雀躍,顯然十分喜歡自己的這份新工作,做的也十分高興。


    見她如此滿意,顧寶珠便也在心中為她高興,而這段時間,徐燃也一直老老實實待在屋中反省,除了每日在屋中練武鬧出來的動靜之外,沒有惹出別的事情,也叫顧寶珠欣慰不已。


    念在人認錯態度良好,每日勤勤懇懇抄書一遍也沒有少,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好日子,顧寶珠便大手一揮,叫守門的護衛退去,把他放出來了。


    徐燃被關禁閉前,雖過完了年,可天兒還冷的很,仍需裹著厚衣裳。等他再踏出房門時,日光熱烈,厚實的裘衣被收進了櫃子了,愛俏的小丫鬟們已經穿上了薄薄的春衫。


    春天到了。


    徐燃眯起眼睛,看著天上的燦陽,還有些不大習慣。


    不過,他的心情卻是極好的,總算能踏出那一間小小屋子,他恨不得給自己插上兩根翅膀,在這廣闊的天上地下翱翔一圈。


    顧寶珠警告他:“念在你認錯態度良好,我才將你放了出來,可若你還敢胡鬧,去不該去的地方,下迴可不會這麽輕輕放過你了。”


    徐燃點頭應:“我知道的,寶珠姐姐,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去賭坊了。”


    徐燃:“不對……我連那條街也不去了!”


    他好不容易出來,如今看什麽都新奇,花園裏有花應時節綻放,他都要駐足停下來欣賞好一會兒,一隻鳳蝶從眼前飛過,他的視線也要追隨而去,更別說出了將軍府,滿京城的熱鬧煙火氣。


    這些豈是日日待在屋中能看得著的?


    徐燃隻覺一雙眼睛都不夠用,還嫌馬車駛的太快,讓自己來不及看,說了幾迴,叫車夫駛的慢些。


    將軍府的馬車夫隻好放慢,又放慢,車軲轆骨碌碌的轉,矯健的駿馬愣是走的隻比行人的腳步快那麽一點。


    車夫苦著臉說:“徐少爺,慢不了了。”


    “行了。”顧寶珠把徐燃攔住,對車夫 道:“你別管他。”


    車夫這才鬆了一口氣,得了夫人的準話,樂陶陶地揚起馬鞭,駿馬的四蹄頓時撒歡的往前奔去。


    徐燃一急:“哎,方才路過那間鋪子,是新開的,我還沒看清它做什麽生意……”


    “等迴來時再看也不遲,我都將你放了出來,日後有的是機會。”顧寶珠無奈說:“再磨蹭下去,小心誤了吉時。”


    徐燃想想也是,這才耐心地坐了迴來。


    顧寶珠放他出來,一方麵是看在他這些日子認錯態度良好,另一方麵,則是今日還是祝月瓊的大喜日子。


    她與文三公子終於修成正果,前些日子,祝家便送來了喜帖,邀請將軍府的人來參加女兒的喜宴。顧寶珠與祝月瓊是好友,自然不會錯過這等喜事,特地備上好禮前去祝賀。連徐燃也沾了這份光。


    到祝家時,遠遠便見門口掛滿了紅綢,鞭炮的碎屑落了一地,賓客們全都整裝而來,祝家的老爺夫人正在門口迎接客人。


    魏屹與祝老爺是朝中的同僚,顧寶珠卻與祝月瓊是好友,輩分混亂的很。眾人寒暄之後,放下禮物,陸續落座。


    徐燃的屁股剛沾了座不久,便開始坐不安穩。他四處看去,祝家廣發喜帖,祝父在朝中身居要職,幾個孩子也各有出息,今日祝家設宴,大半個京城的人都來吃酒,很是熱鬧,其中不乏有先前徐燃認識的一些公子哥,遠遠的,兩邊人對上視線,擠眉弄眼。


    徐燃殷切地轉過頭:“寶珠姐姐……”


    顧寶珠一看,哪還不知道他的心思?


    左右是在祝家,各家爹娘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會出什麽事,她自己另有一番寒暄客套的問候往來,此刻便隨意點頭:“去吧。”


    徐燃小聲地歡唿一聲,迫不及待地前去,顧寶珠遠遠見他撲入一群小公子之間,多是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郎,各個朝氣蓬勃,意氣風發,其中也沒有楊公子之流,這才放心地收迴了視線。


    “那是魏夫人家中的弟弟?”身旁的一位夫人掩唇笑道:“可真是活潑可愛。”


    顧寶珠心裏頭得意附和,麵上隻無奈道:“他性子跳脫,麻煩不少。好在人也懂事,聽我的話。”


    邊上又響起幾聲誇讚。


    用徐燃起了個頭,眾人很快便提起家中的弟弟或小兒,這般年紀的少年郎,每個都貓嫌狗憎,提起來便有一籮筐的話好說。


    ……


    喜宴的另一邊。


    崔明玉遠遠望著那邊的熱鬧。


    人多的地方,自然也有社交往來,雖是祝家的喜宴,可顧寶珠在的地方,總少不得想要與她交好的人。與之相比的是,她身邊卻顯得有些冷清。


    崔明玉本來不該來的。


    今日是祝月瓊的婚宴,可她與祝月瓊的關係卻算不得好,二人相看兩厭,祝月瓊尤其討厭她,更早之前,一見她就沒什麽好臉色。可或許是婚宴事太多,令她忙的團團轉,忘記叮囑祝夫人一聲,疏忽之下,祝家的喜帖也發到了陸家。


    陸柏文一心公務,努力全都花費在了朝堂上,比上輩子還要更早的嶄露頭角,他雖官位不高,可得皇帝青眼,因此朝中官員都願意與他交好,祝家也給他發了喜帖。


    陸柏文有公務抽不出空,陸老夫人收到請帖,便做主帶著自己的兒媳婦來了。


    此刻,崔明玉垂頭喪眼坐在一旁,陸老夫人餘光瞥見,哪怕是身處紅綢遍布的喜宴上,見了都覺得有幾分掃興。


    她看不過眼,提醒道:“將軍夫人就在那邊,你不過去與她打聲招唿?”


    崔明玉沒應聲。


    她心想:若是她去找顧寶珠,顧寶珠定然不會給她什麽好臉色,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何必再上去熱臉貼冷屁股?


    叫其他人見了,反而給自己沒臉。


    陸老夫人臉色冷淡下來,又道:“今日來了不少人,你去找你相熟的人去吧,不必陪在我這個老婆子身邊。”


    崔明玉低聲說:“我與娘一塊兒。”


    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心想:她在家中還會來事兒,怎麽到了外麵,就那麽沒眼色?


    不趁此機會多與其他夫人交際,為柏文拉來助力,難道還指望著她這把老骨頭嗎?


    算了。


    陸老夫人懶得與這個蠢媳婦多費口舌,她的雙眼在人群中逡巡片刻,很快找到了一個熟人,麵帶笑意朝那邊走了過去。


    崔明玉亦步亦趨地跟上。


    ……


    後院。


    祝月瓊的閨房裏。


    今日的新娘子一身紅妝,顧寶珠到時,她正對著鏡子細細描畫眼眉,發冠上的流蘇垂在她的臉側,被脂粉點綴的臉頰微微泛粉。


    從銅鏡中看見身後多了一個人影,祝月瓊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轉過身來:“寶珠,你來了!”


    顧寶珠笑著打趣她:“新娘子,如今的心情如何?”


    祝月瓊臉頰一紅,今日今時,她隻剩下羞澀。外麵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賓客滿座,紅綢漫天,全是為了慶賀她與文瑾榮的大喜之日。而今她一身紅妝,也是在等待來迎接自己的新郎。


    每一個出嫁的姑娘,有哪個會不高興呢?


    便是顧寶珠當初也是如此心情。


    “你可別打趣我了。”祝月瓊怕她站的累,招手叫丫鬟搬來椅子,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口中道:“你可不知道,今日一大早我便醒了,我這心裏撲通撲通跳,緊張的不得了。”


    顧寶珠促狹地看著她:“你與文三公子不知見了多少迴,手也不知牽了多少迴,文三公子如此俊秀,你緊張什麽?應當是高興也來不及。”


    祝月瓊一噎。


    “好哇。”她掄起粉拳輕輕捶了顧寶珠一下:“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來捉弄我的,是不是?”


    顧寶珠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她以過來人的經驗安撫祝月瓊:“你莫擔心,我猜,文三公子恐怕是比你還緊張呢。”


    祝月瓊:“是嗎?”


    “就拿魏屹來說……你別看魏屹那人總是天塌了也麵不改色的模樣,旁人看不出來,我本來也不知道,他那張石頭臉,誰能看出他心裏怎麽想?”


    祝月瓊不禁點頭。顧寶珠大婚那日,她也是賓客之一,魏將軍看起來……確實與其他新郎官好不一樣。


    顧寶珠湊過去附到她耳邊說悄悄話,毫不客氣地將自家夫君賣了個幹淨:“後來啊,我到了將軍府,我聽管家說起來,我才知道,他前日夜裏一整晚沒睡,在院子裏打了一晚的拳呢。”


    祝月瓊驚訝地倒吸一口氣,又連忙捂住嘴巴,怕自己泄露了魏大將軍的秘密。


    看不出來,魏大將軍遇事不動如山,私底下竟也像個毛頭小子!


    顧寶珠偷偷笑:“與他比起來,你還算鎮定不少。你哪管那麽多?隻等蓋頭一蒙,旁人說什麽照做便是,大家連你的臉都看不著,更出不了什麽醜了。”


    祝月瓊想:哪兒那麽簡單呢?


    可或許是顧寶珠的話起了作用,想到連魏將軍那樣的人物都要在這種場合緊張到失態,或許有了比較,發覺有人比自己更慌亂,祝月瓊便奇跡般的鎮定了下來。


    她還笑眯眯地說:“也是,能娶到我這樣一個好夫人,是文瑾榮他的福氣,我怕什麽?該擔心受怕的是他才對!”


    顧寶珠撫掌,好友二人相視一笑。


    正開懷時,外麵有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小姐,快,姑爺來迎親啦!”


    二人笑意一斂,立時手忙腳亂起來,丫鬟連忙取來紅蓋頭,祝月瓊急忙將之蓋到自己的頭上,顧寶珠幫著理平她嫁衣上的褶皺。


    若真要迴憶起來,大婚之日,除了緊張之外,便隻剩下兵荒馬亂。


    吉時已到,耳旁便有無數人七嘴八舌催著,叫祝月瓊連緊張也顧不上,她什麽也看不見,頭昏腦漲地跟著指示行動,她被自己的新郎背到轎子上,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對拜。每一步,都有另一個人陪在她的身邊,然後再被送入了洞房……


    再然後,便是漫長的等待。


    等到夜幕漆黑,不知過去多久,才聽吱呀一聲,是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祝月瓊緊張地攥住了帕子,蓋頭擋住了她的視野,隻能見到流蘇之下自己因緊張而用力繃緊的指尖,隻能感覺到垂在臉側的玉珠冰涼圓潤的質感。


    一根玉杆斜來,挑起了遮擋在麵前的紅布。


    她下意識抬眼看去,便見自己的新婚夫君笑吟吟地站在麵前,他亦是一身紅裝,麵如冠玉,本來便英俊非凡,此刻更是清俊逼人。不知是否是進來之前被人灌多了酒,此刻麵頰微紅,黑眸卻明亮的驚人。


    文瑾榮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人。


    他向來辨不清美醜,連家中人站在麵前也不一定認出,不久前才剛見過的人,轉眼再見就不相識。


    可在此時,紅燭徐徐燃燒,眼前人陌生又熟悉,明明麵容是那麽陌生,卻有別樣的可愛,她五官間的靈動,細微的小眼神,本能的小動作,處處都在撩撥他的心神。


    明明一閉眼就會忘卻,可又好像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一刻也無法忘懷。


    文瑾榮眼中滿是驚豔,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觸摸她,又在觸及她臉頰之前迴過神來,拘謹地收迴手指,結結巴巴地說:“夫人,你真漂亮……”


    祝月瓊含羞低下頭,她心裏想:難道你還能認出我的模樣?辨得出我的美醜?


    可無端的,或許是此時此景,站在眼前的還是她拜過了天地發過了誓言的夫君,她情願相信文瑾榮話中的真心實意,相信自己在他眼中確實與常人非同一般。


    她既然決心嫁給了這個人,就不會後悔。


    往後年歲,二人共度,世間艱難險阻,二人共渡。


    紅燭搖曳,映著滿室情意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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