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萍州。


    連續數日的暴雨帶來了一場洪水,在洪水來臨之前,多數百姓都得以在官兵的幫助下去了高處避難。可洶湧的洪水退去後,仍舊衝垮了房屋,淹沒了田地,令萍州百姓損失慘重。


    洪水退去後,萍州百姓默默迴到了自己的家中,收拾著一片狼藉。農戶賴以生存的莊稼被衝倒,不少商鋪的倉庫被淹,貨物泡了水,多年辛苦毀於一旦,更有的老舊房子隻剩下一地磚石和爛木頭,一家老小流離失所,滿地都是洪水帶來的淤泥。


    魏屹帶著手底下的將士們來救災,見此慘狀,也在此地多待了一段時日,幫著萍州百姓們重建家園。


    洪水來臨之前,也是他帶著手底下的將士幫著加固大壩,又在大壩快要被衝塌時幫著官府組織百姓轉移,更有往前威名在先,百姓們對他十分崇敬,每日見大將軍本人都親自挽起衣袖,幫著清理街道上的淤泥,一時之間,連家園被摧毀的傷心都淡了許多,提起了不少士氣。


    萍州的災情也被上報了上去,由於災情嚴重,連本地的富商都損失慘重,那些毀了房屋的百姓更隻能暫時棲居在臨時的安置處,又因百廢待興,連臨時找個活計養活一家老小都難,隻能靠官府搭起的粥棚,每日領官府救濟為生,平時便幫著官府收拾大街小巷上的狼藉。


    午間。


    太陽毒辣猛烈,絲毫沒有先前暴雨時的涼快,還是夏日,人在大太陽底下幹一會兒活便會熱的汗流浹背。


    官府搭的粥棚裏開始布粥,眾人們也放下手中的活計,排隊去領今日的夥食。


    魏屹路過粥棚時,聽到人群中傳來幾聲抱怨:“這饅頭怎麽比昨日還小了一圈?粥也比昨日還稀了?”


    他的腳步停了停,往粥棚那邊看去。


    官府每日發放一碗粥與兩個饅頭,一日發放一次,饅頭自然不是精麵,若是節省一些,留一個到晚上,也不會太餓到。


    這會兒有人抱怨,便是這饅頭做的越來越小,他們每日清理淤泥亂石,幹的都是體力活,出的力多,消耗也大,兩個饅頭怎麽夠?先前便是隻能吃個半飽,這會兒便是連小孩都吃不飽,尤其是幹體力活的,這麽小的饅頭恨不得一口一個。


    發粥的大娘道:“就這樣了,所有人都這麽吃,你若是不要,那自己想辦法去。”


    這是官府白發的糧食,隊伍裏的百姓雖然有些不滿,可看著旁邊虎視眈眈的官差,也不敢說一句不是,隻好苦著臉從大娘手中接過了碗。


    大娘又把長長的勺子伸進了粥桶裏,下一個人趕緊說:“劉大娘,往下麵些,多給我舀些粥米。”


    劉大娘可不聽這些,她心中有數,一勺子下來,湯是湯,米是米,絕不偏袒誰一分。


    魏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這才抬起腳往府衙的方向走。


    他身為大將軍,雖說一直與百姓一起幹活,到底也不用跟著他們一塊兒吃稀粥就饅頭。


    府衙裏,早就準備了好今日的午膳,但魏屹一早提過不必鋪張,因而也隻有兩菜一湯而已。


    羅知府早已愁眉苦臉地在等候。


    魏屹落座,隨口提了一嘴:“官府的存糧不夠了?”


    羅知府滿臉愁色。


    有些事情,不能與外麵的百姓說,卻是可以與他這個大將軍說。“魏將軍也知道,這張洪水實在是來的迅猛,盡管在將軍的幫助下,所有人都已經有了準備,可是……”


    萍州本來就不是個什麽富裕地方,這場水患更是讓本就貧瘠的萍州雪上加霜,不隻是州府,底下的縣府與鄉裏也受到了洪水的波及,此刻更有無數災民張嘴等著吃飯,隻能盡力從其他州府調來糧食。


    但這也隻是杯水車薪。


    今年夏天,比往年要熱許多,雨水也少,還旱了一場,地上的莊稼收成也比往年還少,讓糧價漲了不少,連萍州周圍幾個州府也不例外。本來,剛開始下雨的時候,大家還高興的很,以為這旱情馬上就要過去,誰知道這雨水一下不停。


    百姓的日子本來就過的苦,突然發生這樣的災禍,家園被摧毀,許多人流離失所,隻能在臨時的安置處暫時住下。那臨時的安置處條件可不太好,隻能讓人鋪個席子合衣而眠,數百人睡在一塊兒,如今時至盛夏,出的汗多,味道也大,更別說還有那麽多人,連想要洗個澡都難,還要餓肚子,已經有不少百姓怨氣連天。


    若非是忌憚著官差手中的大刀,還有那些進駐萍州的煞氣凜冽的將士們,恐怕早已有人圍在官府門前鬧起來了。


    羅知府歎了一口氣:“下官已經上了奏折,向皇上稟明了此次水患,隻望朝廷的賑災來的快一些。”


    “會的。”魏屹沉聲道:“本將出京之時,皇上便已經預料過萍州會發生水患,京中早就已經開始在準備了。向來,賑災的隊伍也很快就會到。”


    羅知府麵上總算露出了一點喜色:“那便好,那便好!”


    外頭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們去處理,兩人坐下來討論了一番最近的情況後,匆匆用完了午膳。


    稍作休息片刻,魏屹剛出門,便見自己的長隨苦著一張臉走進來。


    一見到他,長隨臉色便更苦了:“將軍……”


    “怎麽?”


    “京城來信了。”


    魏屹眼睛微微一亮,伸手要接,卻見長隨從懷中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來。上麵還有米粥打濕的很近,而信封上的墨字也被燙的失去了原來的形狀。


    魏屹一怔。


    他把信接過,掏出裏麵的信紙,果然也是糊的一塌糊塗,隻有邊角未打濕的幾個字還能看出是顧寶珠的字跡。


    長隨日日跟在他身邊,豈不知道他收到這封信能有多高興,此刻隻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哭喪著臉道:“聽說是夫人給您寄了信,我片刻也不敢耽擱,給您送來,隻是路過粥棚時,那兒的百姓不知怎麽的打了起來,亂作一團,連官兵都勸不住……”


    大多百姓雖然聽話,官府讓做什麽便做什麽,但也有管不住的混子,這些日子裏,大大小小也鬧過不少亂子,隻不過被及時止住了。這迴


    他見到有人打架,還是在粥棚這樣的地方,便上去阻攔,俺知道,架是拉住了,給將軍帶的信卻在拉扯時不小心掉了出來,等找到時,一碗翻倒的粥打在上麵,還被人踩了幾腳。


    長隨連打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們將軍盼著京中來消息盼了那麽久,夫人寄了信過來,竟被他給毀了!


    魏屹唇角緊抿,很快,他擰著眉頭道:“粥棚那兒打起來了?”


    “是,人還不少,還見了血,差點連官差都沒製住。”


    先前雖然有出過亂子,但都不是在粥棚那樣的地方。大家還指望著官府發的糧食填飽肚子呢,怎麽敢毀了自己的口糧。既然出了亂子,定然是這越來越小的饅頭讓大家吃不飽,也惹得人怨氣越來越大了。


    魏屹將信收入懷中,大步走了出去。


    又過了幾日,饅頭從兩個縮減成一個,米粥更是稀得像水,在百姓們的怨氣即將爆發之前,賑災的隊伍總算來了。


    羅知府喜不自勝,親自接待了來賑災的官員,看著他身後班車上一袋袋的糧食,麵上的喜色多的幾乎要溢出來。


    不隻是羅知府,糧車入城時,沿途的百姓們也看的真切,一時之間,不少人喜極而泣。


    前來賑災的官員還是個年輕俊秀的青年,等糧食都入了庫,羅知府把人請到府衙,特地叫廚房做了一桌好菜招待。


    “陸大人,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陸柏文溫和道:“羅大人客氣了,在下也是奉皇命前來,皇上體恤人情,一收到大人的折子,聽說萍州發生了水患,便立刻命人調集糧食送過來。在下也不過是奉命行事。”


    羅知府擺了擺手,道:“陸大人能這麽快趕來,也是解了下官與萍州百姓的燃眉之急,陸大人可不知道,若是你來的再晚一些,恐怕萍州便要斷糧了!”


    陸柏文眉頭微皺,雖早已在羅知府上奏的奏折裏聽說了災情嚴重,可萬萬沒想到有這麽嚴重。


    “我會將萍州的情況如實稟報到京城,接下來我會留在萍州一段時日,羅大人若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


    羅知府給他倒了一杯酒,見眼前這陸大人年輕俊秀,還帶來那麽多糧食解了燃眉之急,心頭大石落下,越看越是親切。


    想來,萍州的災難很快就會過去,隻要百姓們還有希望,人們便會再重建家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陸柏文接了他一杯酒,之後也不敢再接。他是帶著重任前來,更關心此刻萍州百姓們的安危。


    先問了幾句萍州的近況,他才道:“萍州往些年也發生過水患,先前,魏將軍憂心這場暴雨會給萍州帶來什麽危險,特地向皇上請命前來萍州,不知魏將軍此刻是否還在此地?”


    “在的,在的!”羅知府連聲道,他提起來還心有餘悸:“萍州往年雖也發生過水患,可從來沒此次那麽嚴重,魏將軍來時,我還有些不信,可多虧了魏將軍,若非是魏將軍施救及時,還不知道多少百姓會因此喪命……”


    陸柏文微微一笑,問:“魏將軍此刻人在何處?”


    羅知府想了想:“應當是在城東那塊。那邊受災最嚴重,塌了一大片房屋,這段時間,魏將軍一直帶人在收拾那處。”


    說著,他也不禁欽佩。


    那些可不是什麽輕鬆的活計,魏大將軍本不必如此,可人卻是和所有普通百姓一樣撩起袖子幹活,還幹的比大部分人還要多。


    “可否帶在下去找一趟魏將軍?”陸柏文說:“魏將軍前來救災,在下也有些公務要與魏將軍對接的。”


    “自然,便由我來給陸大人帶路吧。”


    羅知府興衝衝地帶著人往城東去,路過粥棚時,那邊正好在發放今日的糧食,饅頭比前些日子大了許多,變得與最開始一樣大,而米粥也變得稠稠的,米多湯少了!百姓們臉上滿是喜悅的笑容。


    在去的路上,羅知府與人聊起來,才知道這位京城來的陸大人還與魏將軍關係匪淺,陸大人已經與將軍夫人的妹妹定了親,二人竟還是連襟!


    羅知府道賀之餘,也不禁失望。


    他家中也有個年紀相當的女兒,見這陸大人年輕俊秀,本來還動了個念頭……


    唉!錯過,錯過!


    羅知府帶人到城東,果然在找那裏找到了魏屹的身影。


    “魏將軍。”羅知府道:“這是京中來的陸大人,說是有公務與您商討。”


    魏屹直起身,衝他點了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


    城東這片大多是老房子,住的也都是窮苦百姓,大水一來,直接將本來就怎麽牢固的房屋衝垮崩塌,此刻,附近也有不少來拾掇自己房屋,從中尋找一些能用的舊物的百姓。


    見狀,陸柏文也撩起袖子:“魏將軍,我來幫您。”


    魏屹並不阻攔,又去搬麵前的一塊巨石,陸柏文也過來幫著搭了把手。羅知府左右瞧瞧,想到暫時沒有什麽著急的公務,索性自己也挽起了袖子。


    忽地,不遠處,一個人忽然倒了下去。


    周遭人連忙將他扶了起來,便見此人麵色發白,看上去是病得不輕,這會兒竟是在強撐著病體幹活,旁邊的人連忙將他送去了城中的醫館。


    遠遠見人已經被送去醫館,三人便也沒有上前。


    羅知府看了一眼頭頂的烈日,感歎道:“這老天爺真是一點也不留情,才發了那麽大的水患,百姓本來就苦,這些日子,不少人都病倒了,醫館都忙不過來。”


    “病倒了?”


    “是啊。”羅知府說:“中暑了,或是腹瀉,還有嘔吐的,不知是不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如今醫館裏擠了不少人。”


    魏屹轉頭看了一眼方才那個昏倒的人被送走的方向,眉頭緊擰起。


    他臉色凝重地問:“有多少這樣的人?”


    他身邊,陸柏文也同樣麵色凝重了起來:“這聽起來,不像是什麽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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