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恩淡定的看著一臉震驚逼問的沈璃。


    不動聲色的開口道:“南晉,龍鑾宮。”


    米恩的語氣有些發冷:“花雨樓裏一朝慘死,陛下,你是不是遺忘太久了。”


    沈璃驀地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腦子裏一根緊繃的弦驟然斷裂。


    眼前突然晃過人影,是莫雲酌突然過來對米恩出手。


    兩人在沈璃麵前打在了一起。


    四周圍觀的人忽然越來越多。


    莫雲酌對米恩出手狠絕,短時間內就將米恩逼的連連後退。


    他心裏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仿佛在強烈的提醒著他,不能輕易放過眼前的米恩。


    米恩迎接莫雲酌的拳頭,跟莫雲酌交手。


    “雲酌,別打了。”


    沈璃突然出聲製止。


    她上前拽著米恩的胳膊,冷聲道:“你跟我走。”


    她對莫雲酌說:“你先迴去,我跟他有話要說,迴頭再跟你解釋。”


    “不行……”


    不顧莫雲酌的阻攔。


    沈璃直接拽著米恩上了一輛出租車離開。


    擁堵的馬路已經恢複了暢通,出租車迅速駛離當場。


    “沈璃!”


    莫雲酌即刻坐上自己的車,猛追那輛出租車。


    車流不斷,他瘋狂踩油門,車輪疾馳在馬路上,努力追尋沈璃離去的方向。


    他的腦海中開始播放著一幀又一幀的畫麵,那個下著小雨的梨園,她站在被雨霧籠罩的門口,眉宇飛揚的看著他一點點走近,眼神驚豔,唇角含笑。


    從那一眼開始,他們之間的命運就糾纏在了一起。


    她那些霸道的言語,蠻橫的行為,獨對他柔情似水的關懷寵愛,都讓他覺得陌生又心動。


    細想過往,她身上仍舊疑點重重,人會變,但是不至於變得這麽徹底,他曾細細對比過現在的沈璃和以往的沈璃,即使是藏拙,也不可能有著這麽大的天差地別。


    她看到赤淵時的震驚,歡喜。


    在他懷裏夢中囈語的一聲聲‘母後……’


    從湖中撈起就性格大變的她。


    被貫穿心髒掉入大海仍活過來的米恩。


    都是有跡可循的證明。


    莫雲酌突然腿腳發抖,手也顫得厲害,心跳不穩,視線開始模糊。


    他發現他追不上那輛出租車,追不上沈璃。


    停在路邊,他深深的喘著幾口氣,麵色發白發冷,脊背有汗水滲出來。


    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額頭緩緩的搭在了上麵。


    出租車停在了一個僻靜之處。


    沈璃和米恩從裏麵下來,兩人前方有碧綠的湖,這是一座人煙稀疏的森林公園。


    身旁風聲簌簌,樹梢伴隨微風起發出沙沙聲響,空氣中隱隱的有幾分青草的芬芳,還能聽到幾聲清脆的鳥叫聲,落葉被刮在前方的湖麵上,水麵泛起一點漣漪,蕩蕩漾漾。


    四下無人。


    沈璃直接開口:“王爺?”


    米恩目光清傲的看著她:“陛下,多謝你。”


    沈璃:“……”


    米恩說:“若非你那致命一刀,我不能重活。”


    沈璃嘴角一抽。


    她現在有點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是的,她一刀了結了米恩,卻讓前世的攝政王重生在米恩的身體裏。


    南晉是她前世的王國,龍鑾宮是她的寢宮,花雨樓是她死時的小倌樓。


    驟然見到熟人,還是在這異世,感覺奇妙、震驚、又茫然無措。


    這比她自己重生在這具身體裏還要震驚,她沒想到自己能重生,攝政王居然也可以,一時間腦子有點亂,從出租車到這一路都沒能理清思緒,簡直不可思議。


    她這是在異世見到熟人了,怎麽能不令她驚訝。


    米恩道:“陛下,你何時來到此處?”


    “去年春日,已有一年半,你呢?”


    “不過月餘。”


    兩人有點僵硬地對了幾句話。


    沈璃慢慢就迴過了神。


    不再詫異到滿腦子發懵。


    心中有一大堆話要問:“你為什麽會在米恩的身體裏重生,你死了?你是怎麽死的?你為什麽會死,難道是我死之後新皇容不下你,將你處死?新皇是誰?誰繼位?我母後呢?她怎麽樣了?我的女兒身被發現了吧?我母後是不是遭受了處罰?”


    她著急的盯著米恩,迫切的想得到迴答。


    這些擔憂在她的心裏想了一遍又一遍,經常夢到母後遭受刑罰的畫麵,心痛不已。


    米恩仍舊神情寡淡。


    逐一迴答沈璃的話:“新皇乃陛下五皇弟,陛下的女兒身在花雨樓身死當日即被發現,太後被關入地牢,包括我和一眾大臣,皆無幸免。”


    沈璃神色凝滯。


    “所以,母後她……”


    “太後無恙。”米恩冷淡道:“我暗中聯合太後母國布局,保下太後性命。”


    沈璃驟然鬆了一口氣,她相信攝政王有這個能力。


    不過。


    “不對。”她看著他:“這是不可豁免之罪,母後才是罪責第一人,除非我父皇死了,否則她難逃一死,所以你會死,是因為你攬下了全部罪責?你是被處死的。”


    米恩道:“陛下既已知,便無需我多言。”


    沈璃仰頭看了看天空,明淨皓亮,一塵不染。


    但她心中抑鬱重重,自責不已。


    要不是她跑去花雨樓,就不會遭遇暗殺,女兒身不會被發現,不會連累到那麽多人,即使攝政王保下了母後的命,以後怕是更加舉步難活。


    她不在,一直輔佐在身邊的攝政王也不在,母後又該怎麽辦呢?


    父皇還在世,雖然年事已高,身體欠佳,有新皇治理朝政,但母後與父皇向來不合,她在時母後與父皇就彼此相看兩厭,她不在了母後隻會更難生存。


    沈璃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對不起好多人。


    她摸了摸鼻子:“那個……”


    “我有一問。”米恩突然說。


    沈璃一怔:“何事?”


    “陛下當日為何要偷偷跑去花雨樓,還甩開自己的親衛軍。”


    沈璃:“……”


    “我與陛下說過,陛下的任何行動都需要跟我報備,四處都是想要陛下性命的人,城中除了花雨樓,包括其他地方都有刺客,陛下這是自投羅網。”


    沈璃:“……”


    這不是很明顯嗎?


    為什麽還要問呢?


    已經夠丟臉了,這顯得她多尷尬!


    她前世最怕的人就是攝政王,要求多的不得了,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每天必須待在禦書房裏處理朝政,一刻都不能放鬆。


    尤其是這事兒,還是她理虧,現在更是羞愧的抬不起頭來。


    米恩冷聲道:“陛下實在胡鬧,不顧後果。”


    “是是是,我的錯。”沈璃點頭如小雞啄米:“全是我的錯,我必須認這個錯。”


    她原本還在慶幸,自己是死絕了。


    就不用麵對他這張咄咄逼人的臉,現在好了,她一刀嘎了米恩,把他給招了過來。


    突然有種自己以後的日子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預感。


    她趕緊岔開話題:“你醒來一個月了,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呢?我的意思是,你有原主的全部記憶嗎?”


    米恩道:“有。”


    “那你適應這個時代了嗎?”


    “未曾。”


    “哦,我覺得也是。”沈璃一副過來人傳授心得的語氣:“從你說話的語氣就能感覺到,你比我適應環境的能力慢多了,還是一副過去的口吻。”


    米恩:“嗯。”


    沈璃眨了眨眼:“那你又是怎麽認出我的?”


    “不難,陛下的武功我了如指掌,看了陛下演過的電視劇,參加的節目,拍的視頻,一眼便可認出。”


    “可你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


    米恩:“不適應,出行難,從s國過來花了七日,還要確認陛下身份才可行動。”


    沈璃:“……”


    她現在跟米恩說話真是既親切又別扭。


    前世就可討厭這家夥了,他好像缺乏笑神經,永遠冰山臉。


    現在又頂著一張米恩這個該死之人的臉,讓她更討厭了,可是他又是因她而死,現在又因她而活。她能登上皇位,他付出功勞最大,最後因她一時過錯,滿盤皆輸,葬送了這麽多人的命,她心裏十分愧疚。


    她現在在這個時代活了這麽長時間,一切都已經適應了,突然要麵對以前的人,讓她短瞬間感到了一絲別扭。


    她對米恩說:“不適應也要適應,你現在就隻能按照米恩的身份活下去,所以,你說話的語氣要改,不能叫我陛下。”


    米恩:“璃兒。”


    “咳,咳咳,咳咳咳……”


    沈璃被自己口水嗆到,咳嗽不停。


    這不是適應的挺快?


    哪裏慢了。


    竟然還敢叫她的閨名。


    她前世的名字也叫璃,不過不姓沈,也不姓夜,叫南璃。


    隻有母後會叫她璃兒。


    他現在頂著米恩的臉叫她璃兒,讓沈璃實在接受無能。


    感覺全身都別扭又一陣陣惡寒。


    “算了算了,你還是叫我陛下吧,反正我這一代也是女王身份。”


    米恩:“嗯。”


    兩人聊了這麽多,沈璃開始放鬆了下來。


    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指了指旁邊的那個的凳子,對米恩說:“你也坐。”


    米恩站著不動,雙手背負在身後,身板挺直,好像腰椎被注入了鋼筋似的筆直筆直巍然不動。


    “不必。”


    沈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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