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蘿月畢竟是璟王府的人,既然璟王已經下令懲治,秦慕修也不好再說什麽。


    別院裏,言蘿月被侍衛置於長凳上,準備對其實施杖責之刑。


    言蘿月並無懼色,一直堅強地忍耐著,秦慕甫則長身立於人前,眸色深沉地看著這個倔強的單薄身影。


    此刻已散席,有些好事的聽聞要對璟王府醫女杖責,紛紛過來圍觀。


    晏安向一眾人說明事情緣由,給了圍觀者一個交代,當即下令執行杖責。


    言蘿月咬緊牙關、雙目緊閉,然而一個板子還沒打下來,卻聽到一個聲音——


    “住手。”


    這個聲音不溫不火卻很有穿透力,明眼人都知道,這句話是帶了內力的。


    繼而,眾目睽睽之下,從人群中走出來一人。


    此人一襲黑衣,黑色錦帶束發,麵容白皙,神色清明,給人幹淨利落之感的同時,明顯有一股威壓讓人不敢靠近。


    秦慕甫看見來者,背後的手緊緊握拳。


    晏安眼中流露出驚訝之色,同時震驚的還有霍純、秦慕修和三公主。


    此人叫冥淩。


    是那個固若金湯的衡王府侍衛團中的頭號人物,病勢沉重的衡王鮮少露麵,很多事都是冥淩代為傳達。


    他出現,就意味著衡王出現了。


    隻見冥淩目不斜視地走到秦慕甫麵前,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卑職參見璟王殿下,卑職奉衡王殿下之令,來接衡王妃。”


    秦慕甫沉默半晌,才冷漠地迴了兩個字,“請便。”


    冥淩行禮致謝,又道:“衡王殿下說,衡王妃意外墜湖,幸而無憂,不必再起波瀾。”


    冥淩迴頭看了一眼那個滿目疑惑的狼狽姑娘,才又低頭道:


    “此事不是璟王府醫女的過錯,衡王殿下與衡王妃都無意追究,還望璟王殿下能夠網開一麵饒恕她。”


    秦慕甫沉默,其他眾人都為這突然而來的變故竊竊私語。


    三公主尤為震驚,但她不敢再說任何,這位神秘莫測的二哥,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碰觸的存在。


    衡王親自表態,那麽關於衡王妃落水事件也就到此為止了。


    眾人各自散去,言蘿月被晏安帶走,紀藍辛也在冥淩的保護下離去。


    元蘅宮內,喬公公邁著小碎步來到皇上跟前。


    此時皇上正側臥在龍榻上,曬著春日午後的暖陽,一邊看書一邊吃果子。


    “啟稟皇上,事情已經辦妥了。”


    “嗯。”皇上並未轉移視線,“那丫頭怎麽樣?”


    “據說出了水便被綁了,一直在外麵跪著。”


    喬公公停頓了一下,又說,“如今雖是二月,寒氣尚盛,怕是要病一場。”


    “情緒呢?”


    “麵無懼色,敢做敢當。”喬公公補充了一句,“不愧是清平子的徒弟。”


    皇上一聲嗤笑,這才將書扔到一旁。


    “你這個老東西,能從你嘴裏聽見這些,倒真是稀奇。”


    “老奴哪有皇上說得這般不近人情。”喬公公扭捏地笑笑,“老奴隻是覺著,這麽一個柔弱的姑娘,即便是杖邢也不為自己辯解開脫,如此心性,實屬難得。”


    皇上聽完,微歎一聲,“終究是朕把她一個弱女子推上風口浪尖。”


    “依老奴看,皇上對她已經很寬厚了,今日之事又費周折替她解圍,此乃她的福氣。”


    皇上未置可否。


    喬公公猶豫片刻又說,“老奴有句話,不知該問不該問。”


    “還有你問不出口的事情?”皇上重新撿起書。


    喬公公訕訕一笑,“皇上,您將言姑娘送去璟王府,與璟王殿下朝夕相處,就不怕他們二人生出些情愫嗎?”


    皇上聽了這話,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那株傲立的殘梅。


    “若真是如此,他豈不是能從紀丫頭那裏解脫出來,未嚐不是好事。”


    “老奴鬥膽問一句,皇上您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是這般想的,才將言姑娘送過去?”


    “朕可沒有啊。”皇上爭辯,“人是清平子那個老家夥挑選的,與朕無關!”


    “與皇上無關,老奴知道了。”


    喬公公嘴上雖這樣說,卻忍不住偷笑。


    “你敢質疑朕?”


    “不敢不敢……”


    言蘿月被帶迴璟王府時已發起高燒。


    秋禾、若弋兩人為她換下被風得半幹的衣物,置上暖爐,又喂她喝下驅寒湯,但顯然這些都無濟於事,言蘿月已被燒得迷迷糊糊。


    “霍小少爺,您快想想辦法呀,總不能讓她一直這樣下去!”


    晏安著急地在廊前打轉,霍純則將手中草藥一扔,不樂意了:


    “你煩不煩?要不你來?”


    晏安嘿嘿一笑,“還是您來吧!您醫術高明,屬下才疏學淺。”


    “我說你一個近侍不在你家主子跟前守著,在一個小醫女這裏瞎晃悠什麽?”


    “我這是在替我家殿下看著言姑娘呢,殿下肯定會問我言姑娘的情況。”


    “我不信。”


    霍純將幾味藥材扔進藥爐,一邊調火候一邊說:


    “在五皇子府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阿甫對她是什麽態度?對紀藍辛又是什麽態度?”


    晏安不甚認同地搖搖頭,“我跟了殿下這麽多年,以我對殿下的了解,殿下一定是在意言姑娘的。推王妃下水可不是小罪,雖然她是無意的,但她的身份畢竟是醫女,此事若要追究,言姑娘什麽處罰都有可能。”


    “阿甫賜她的刑罰不重嗎?對於她來說,杖責二十也就是半條命了,說不定還會落下傷殘。”


    “罰她正是為了保護她。”


    “難道不是為了不落人口實?如此罪行若不處罰,別人會怎麽看他。”


    晏安說不過他。


    “反正殿下肯定是在意言姑娘的!”


    “在意她為何都不來看她?一迴府便鑽進了書房,讓我堂堂霍家小少爺在這伺候著,成何體統?”


    “嘿嘿,霍小少爺您宅心仁厚,一定會有福報的!”


    “少給我戴高帽了!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小醫女寒氣侵體太深引發高燒,今晚若降不下去恐怕會燒壞腦袋,該用的藥我都用了,剩下的就看她造化了。”


    言蘿月的情況比霍純說得還要糟糕,已經燒了一個多時辰的她時而昏睡時而驚醒,即便醒著意識也是模糊的。


    秋禾和若弋一直在床前守著,兩人不斷給她更換額上巾帕企圖降溫,但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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