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神奇的地方之一,就是可以把一片天地變的一模一樣。


    大雪過後的山林,一切變得雪白,一模一樣的雪白。從枝頭到地麵,都是雪白的,掩蓋了山路,掩蓋了地麵。


    詩人在這時或許會詩興大發的吟上兩句“銀裝素裹”之類的詞匯,但是對於此時此刻在山裏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


    許一棟發現自己迷路了,這一次他進山走的有點深。


    對於他們這些參客來說,很少有成雙結對進山的,參客和金客都是做刀頭舔血營生的人,除非父子兄弟這類的血親,是絕不可能和別人搭夥的,因為搞不好一個晚上醒來已經人頭落地,財命兩空了。


    許一棟就是一個獨行的參客,不過這次他發現外圍的參都采的差不多了,這一次他連一棵一兩以上的野山參都沒找到,盡是一些小參苗,所以就不知不覺的越走越深,越走越遠。


    隨著越來越深入這座老林,許一棟很快就采到了一棵足有三兩的野山參。光這一棵參,就夠許一棟一家全年的開銷了。他想著裏麵或許有更大的參等著自己采,於是更進一步的向深山裏走去。


    不過對一個經驗豐富的參客,許一棟還是給自己的一路上都做好了標記,以避免在深山老林裏迷了路。


    深山老林裏餓不死人,渴不死人,但是種種其他的危險卻更要人命。兇猛的東北虎,殘忍好鬥的黑瞎子,陰狠狡詐的野狼,能陷進去淹死人的大煙泡,還有一些其他的毒蟲毒蛇,以及傳說中的山林精怪。


    大興安嶺,就是這樣一個外表看上去充滿了魅力和生機,內裏卻暗藏殺機,步步兇險的地方。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大興安嶺也代表著無窮無盡的財富,這財富可以是山貨、可是木材、可以是貂皮鹿茸,也可以是黃金和野山參。


    許一棟十八歲就跟隨舅舅在這裏采參,這幾更是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裏獨來獨往了好多次。不過,隨著淘金客和參客的越來越多,外圍的參就越來越少,許一棟就一次比一次要更深入大興安嶺內部。


    隻是這一次的雪太大了,是他這許多年遇到的第一次這麽大的雪,把他搭建的窩棚都埋了進去,當他好不容易從窩棚裏爬出來的時候,他發現天地一片蒼茫,而自己卻整個迷路了。


    許一棟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其實主要是看看食物還有多少。冬天的大興安嶺很難找到食物,索性這次出發的時候,物資準備的充分,一路上還打過一隻傻麅子,所以包裹裏還有二十幾個雜和麵的烤餅子以及一條麅子腿,從蒙古人那裏換來的那塊鹽板也在。有這些吃的,應該撐個半個月沒什麽問題。


    許一棟就檢查了一下藥囊,出門時候配的止血散和金瘡藥一個沒丟,都在身上。


    最後是武器,一把開山獵刀有一尺半那麽長,是家裏傳下來的,舅舅這次親手教給他的,一直貼身帶著。還有把割肉的小刀,說是小刀,也有半尺來長。另外就是那把鏡麵的匣子炮,花了重金買的硬貨,正經的德國貨,藍黑色的鏡麵烤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黃澄澄的子彈壓了整整二十發,還有兩個彈匣的備用子彈。這種手槍威力大,射速快,扳動連發扳機的時候,一匣子子彈二十發可以一瞬間都打出去,老虎都打的死。


    食物武器一應俱全,許一棟心當時就放下了一半,雖然迷了路,但是以他的經驗,還是很有信心走的出去的。他還準備再找個幾棵老參,這幾年世道不好,需要多弄點錢防身,小鬼子也不太平,得想著搬家到關裏去。


    許一棟收拾了心神,砍了個樹枝,邊探路邊趕路。雖然天冷,但是萬一掉進雪洞裏,那就真沒得救了。


    幾天下來,許一棟的收獲頗豐,連著找到了好幾棵老參,最大的足足有六兩多重,這算是發了大財了。


    不過,也沒能找到出去的路。


    一開始,許一棟還是老辦法用刀在樹上刻記號,不過這雪時下時停的,很快就都被掩蓋住了。於是,許一棟就用用來綁參的紅線在樹枝上做作記號。


    又過了幾天,紅繩也快用盡,許一棟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這老林子繞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居然又走迴了一開始幫紅繩的地方。


    天色已晚,許一棟已經十分的疲倦,但還是強打著精神清掃出了一塊空地,又撿了許多枯枝點起了火,然後又找了幾根被雪壓斷的小樹,連砍帶采弄成一段段的樹樁,加到了火堆裏,火勢立刻旺了不少。


    許一棟今天要把那條麅子腿烤了。雜和麵的餅子剩下不多了,而且大雪天的山裏,特別耗費體力。


    在火堆的烘烤下,很快凍的梆硬的麅子腿就化了,油慢慢的從肉裏滲出來,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慢慢的一股香味四散而開。


    許一棟用小刀輕輕的削下一片烤熟了的肉,在鹽板上擦了擦,催了吹熱氣,小心翼翼的塞進嘴裏,一股肉香立刻充滿了他的口腔,許一棟滿意的迷上眼睛,吐出口白氣。


    隨著幾塊肉下肚,身上也漸見的有了暖意。要是有口酒就好了,許一棟心想,沒有酒多少有一點遺憾。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這次出來的有點久了,不知道媳婦兒子是個什麽情況。


    偌大的一個麅子腿,一頓是使不完了,不過也隻剩下了一小半。許一棟找了塊油紙出來,把麅子腿上烤熟了的肉都割了下來,包了好了塞在隨身的包裹裏。


    許一棟給火堆加了一下柴,又在火堆的附近用剩下的柴堆了矮牆,用作當風,避免火燒的太快太旺,隨後就爬上了身邊的樹,找了一根最粗壯的枝叉,靠著樹幹坐下,用毛氈將自己裹了幾層,又用繩子把自己和包裹都幫在了樹上,檢查了腰上的槍和刀之後,這才睡去。


    一開始的時候許一棟也打窩棚過夜,但是到了深山裏,一個窩棚隻能住一夜,搭窩棚耗費的時間和體力都不少,有些得不償失,著毛氈裏有一層老羊皮比起其他的毛氈來,更是擋風保暖。所以,現在他就大部分時間都選擇把自己綁在樹上睡覺,這樣可以防止餓極了出來覓食的野獸夜裏襲擊。


    吃飽了,又裹的暖和,再加上一天在山裏趟雪走路人也是乏了,許一棟很快就睡了過去,隻有樹下的火堆還在燃燒著,偶爾發出輕微的劈啪的聲音。


    不知道睡了多久,許一棟被一陣晃動給驚醒了,這個晃動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撞擊著這顆樹。


    許一棟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色,半個月亮掛在半空裏,月光映著雪地裏也是雪白一片,許一棟低頭向下看去,這不看倒沒什麽,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


    隻見樹下有一頭立起來一人多高的大狼,正在向樹上爬,隻是爬了沒幾下就掉了下去,於是這頭狼又跳起來,用爪子勾住樹皮,繼續爬,然後又會掉下去,如此的往複。隻是這頭狼越怕越高,伸出的狼嘴都已經快碰到垂下來的包裹底了。


    原來許一棟在收拾的時候偏偏麅子腿的骨頭沒有扔遠,就就丟在了附近,這才吸引了這頭落單的餓狼,這頭餓狼啃完了骨頭,將骨頭都嚼碎了吞了下去,被包裹裏的麅子肉的香味所吸引,就想把這包裹拽下來,好大吃一頓。


    許一棟見是一頭獨狼,心裏稍稍安心。因為獨狼雖然最為兇殘,但好歹隻有一頭,要是遇到狼群,那就真是九死一生了。


    隻是這頭獨狼體型很是高大,站起來爬樹的時候,足有一人多高,一雙狼眼發著綠油油的光芒,喉嚨裏一陣陣的低吼,碩大的狼牙外翻著,麵目麵目猙獰,似乎都能聞到它嘴裏的臭氣。


    許一棟急忙抽出腰間的盒子炮,打開了保險,對著這頭獨狼就是數槍。


    那狼沒注意到樹上還有個人,許一棟猛的一動,也把這狼嚇了一跳,於是爬樹的動作都聽了了下來,正在看樹上是個什麽東西,卻看到那一團黝黑中突然發出幾點火光,又有幾聲巨響,卻是連躲也來不及躲,逃也來不及逃。


    許一棟進山這麽多年,一手槍法雖然說不上是指哪打哪的神槍手,但也不是泛泛之輩。何況是這麽進的距離,雖然開槍比較匆忙,但是一連七、八槍,倒有三、四槍迎麵打進了這頭大狼的頭上,還有三、四槍打中了這狼的胸腹和肚子,那狼嗷嗚一聲慘叫,從樹上硬挺挺的摔落在地上,後腿一陣亂蹬,很快就動也不動了。


    許一棟這時候的睡意全無,在確認了四周安全之後,揭開繩子下了樹,用腳踹了兩下狼屍,見這狼是真的死透了,就將狼屍扛了起來,怕血腥味吸引了其他的野獸,就將狼屍扔扔到了遠處,又將四周的血跡打掃幹淨,將染了狼血的雪堆、土堆都拋灑在了遠處。隨後在微弱的火堆裏加了好幾把柴,覺得不夠火不夠旺,便又加了好幾根粗壯的樹樁,等著火勢漸漸的旺了起啦,這一顆心才算是落了地。


    不過這個時候,睡是睡不著了,四周又一片漆黑,許一棟也不敢在樹下待著,就有爬上了樹,仍舊把自己用繩子綁在了樹上,蓋上毛氈,不過一雙眼鏡緊緊的盯著四周,一時間也放鬆不下淚。


    一直到了月過中天,許一棟的精神頭也跟不上了,畢竟走了一天的山路,剛剛還費時費力的清理了狼屍和留下的痕跡,實在是累的厲害,所以眼皮子也慢慢的耷拉下來,起先還有些掙紮的張開,又過了一會,倆隻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麽也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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