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飛穿著一條酒紅色的,拖地絲綢睡裙,性感的蕾絲邊,在她雪白的胸口上方,畫出一條完美的弧度。


    這半年來,每到淩晨兩點,她都要以這樣的姿態,杵在她那張巨大的穿衣鏡麵前,深情地凝視,鏡子裏的那個女人。


    她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麗女人。


    這種感覺,打從她記事起,就一直陪伴著她。無論何時何地,她都要以最美的姿態,出現在每一人麵前。


    她很擅長在眾人中間,化為焦點的技巧,隻不過這種技巧,隨著年紀的增長,發生了本質上的變化。


    美人遲暮這四個字,真的是一種難以言說地痛。說到底還是不關美人的事,麵對歲月,每個人莫不如此。


    美人不過擋在了前麵,好讓世人,都可以雲淡風輕的說上一句,簡單卻惡毒的話:你看你看,她還不是也老了。


    45歲剛過那年就已經停經了,兩年多過去了,她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沒有經血的女人,跟男人有什麽區別?這是一個可怕的故事。


    頭發已經花白,臉部皮膚早已經暗淡無光,隻有在各種名貴粉底的幫助下,才能閃出一些油光。唯獨眼睛視力奇好無比,一點沒有什麽近視老花這些問題。


    隻喜歡看自己,隻能看到自己的女人的眼睛,才會有這樣好的視力。她一下子看到了,她那剛染沒多久的紅頭發上,一根閃亮亮的銀發,直挺挺地立在頭頂上。


    她出手的速度,不亞於十八歲的身手,瞬間把自己的身體,立在了鏡子前,探頭,舉手,迅速揪住那根邪惡的白頭發,穩穩的拔出來,扔在了腳底下,大紅色的羊毛地毯上。


    她對自己的白發是有數的,白是白了,但還不算多,隻要經常染一染,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不過因為頻繁染發,和本身發質也不好,導致她的發質開始變質,變得毛燥蓬鬆,這也是每個中年女人,終將要麵對的問題,且毫無辦法。


    皮膚有粉底,遮瑕膏,各種各樣的花活兒,頭發真的是無可奈何。任再好的洗發水、護發素都於事無補。


    雖然在她精心的保養之下,發絲還是泛著紅色的光芒,但明眼人一下子就知道,這是一頭中年女人的發質了。


    關於頭發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以,保持一個好的狀態,隻是大多數女人,都把過多的精力,都放在了那張臉上,往往不經意間,就忽視了頭發。等到問題出現了,為時已晚。


    而且頭發這東西,不像臉可以塗粉底,遮擋一下道也無妨。頭發真的沒有法子塗粉底。它要營養,要睡眠,要優質蛋白質…它沒有感覺,卻是很貪心、很嬌貴的存在。


    那張在美容院的金卡,和各種名貴護膚品庇佑下的臉,看著還算精美,可是頭發,確實不能去騙人的,要麽白了,禿了,毛燥了,幹枯了,淩亂了。


    說直接點,就是沒有生命力了。


    很多中年女人,大多時候還能保有一張,看上去還不錯的臉。可漸漸地頭發就配不上那張臉了,而她們自己還不自知。


    頭發已經不想跟那張油光水滑的臉,一起生活了,頭發想要一張,跟它一樣質感的麵龐,這樣才會和諧,和諧就是美好。


    而女人們對此毫無察覺,而且還得意洋洋的以為,這就是幸福的樣子。


    那張酒紅色的地毯上,已經有很多根,孟非飛拔下來的白頭發,它們安靜的躺在上麵。


    並非她不愛幹淨,隻是她要把它們積攢起來,等到了一定的時間,如同天時地利人和一樣,她再一根根的,把它們從上麵捏出來,動作緩慢,目光專注,遠處看去,她就像一位藝術家在專心的創作。她有一塊專用的黑色的布,把白發們平整的鋪在上麵。


    然後呆呆地看上一會兒,再把它們丟在馬桶水裏,白發在小小的水麵上,如同一道道水的皺紋,一幅很詭異的畫作誕生了。


    最好這個時候,她突然便意滿滿,這種感覺,會把她從幻境中拉迴現實,然後就順道解決,一泡屎尿在上麵後,白發與屎尿一道衝走,了無痕跡。


    每次完成這個儀式,孟非飛都倍感舒適,一股暖流在她的體內遊蕩。好像她衝走的不是白發和屎尿,而是她體內的毒素,阻礙她長生不老的毒素。


    這很像她獨自創立的,一種類似宗教般的儀式。隻是不能說與他人分享。


    她心裏更是相信,這個她自己發明創造出來的儀式,絕對有著某種邪惡神秘的力量。她要借助這個神秘的力量,可以讓她永遠是舞台上的那個主角。


    不管什麽時候,多大歲數,都會有無數個男人女人,在她的紅裙子周圍吵吵鬧鬧,目眩神迷。她不想失去那些熱鬧,因為那些熱鬧太美好了。她的人生,因為那些熱鬧而變得真實。


    而真實是多麽的重要,虛偽是多麽的可笑。


    小學的時候,大概五六年級開始,隻要班級裏有任何拋頭露麵的活動,必須有她的身影,且必須是c位。


    老師也比較偏愛她,因為有她的確能給班級裏帶來榮譽,給老師更多的麵子。即使校長那個中年猥瑣男,對她也是格外偏愛,老師自然也是樂的順水人情,再加上她嘴巴甜,就更得人心了。


    這個小妮子就是小草裏的大紅花,大紅花裏的大黃花。對了,她最喜歡的顏色也是紅色。


    打開衣櫃,一片鮮紅,咣當一下懟在你眼前。深淺不一,錯落有致的紅色,猶如一道布牆。就連睡衣,也是各種各樣的紅色。


    大紅,深紅,酒紅,西瓜紅……她貪婪如惡鬼噬血,如猛獸見到小鹿,她要把世界上的,每一種紅色,都吞到她的囊中。


    大學在沈市藝術學院,學的民族舞專業。孟非飛成績優異,外型甜美。她不是清秀的美人,是很甜膩的那種。可沈市藝術學院可不缺美女,來到這裏想要比美,那就有點自不量力了。


    漸漸地孟非飛發現,單靠紅衣服和漂亮,恐怕難以維持自己的臉麵了,她得另謀出路。


    係主任那個幹巴瘦的老太婆,那個整日一身黑色的、頭發短到如同和尚一樣的老太婆,她最看重就是每個學生的專業技能,她就喜歡那些業務能力強的女孩。


    這個老太婆看女孩子,從來看的不是外表,而是舞蹈功力。誰跳的好,她就稀罕誰,因為她最稀罕的,就是那位朝鮮族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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