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三個人就氣氛尷尬地一起走,或許隻有她覺得尷尬……


    莫菇沒湊過來來離他們很近,而是在半步距離處時不時看看陸緲緲又看看封琂,眼神閃著她看不懂的精光。


    而封琂更不用說,本來表情就不多,現在不知怎麽迴事,更冷冰冰得像塊不解風情的石頭。


    實在是受不了莫菇那眼神把她盯得渾身發毛,陸緲緲清清嗓子隨便找個話題想打破氣氛的尷尬“小蘑菇你別忘了要寫今天的數學作業啊。”


    “啊?我當然不會忘了,緲緲你怎麽和班長一樣愛催人寫作業了?”莫菇笑嘻嘻道。


    見她終於不再用那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瞅著自己和封琂,陸緲緲暗暗鬆了口氣“提醒你一下嘛,不會忘就好。”


    莫菇的注意力慢慢被轉移,兩個人邊走邊隨意聊起了學校的事。


    “那你應該提醒張濤,他老是忘記做作業 班長都煩死他了。嘿嘿不過我覺得他不是忘了,他是根本沒做,每次都來學校再抄。”


    想起張濤每天早上來學校手忙腳亂和同學借作業的模樣,兩個小姑娘都忍不住笑出聲。


    “這周作業好多啊,每個老師都隻說留一點點留一點點,這個老師一點點 那個老師一點點,加起來就好大一點,做都做不完,我媽都不讓我看小美人魚了!我要是像你一樣聰明就好了,那些作業我肯定做得可快。”


    “那你看到不會的題留著,來學校我教你就好。”


    “啊啊啊啊緲緲你真好!謝謝你。”


    “沒事呀,你不是也一直給我吃小零食嗎?”


    ……她們旁若無人地聊著,封琂在旁邊安靜得像團空氣。


    好奇怪 為什麽他明明牽著小貓,可內心總是很慌張?


    此刻,和昨天中午一模一樣的恐慌又排山倒海湧上來,封琂迷茫地想抓住那恐慌感的源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吧,我也覺得張濤跑起來好像一頭小牛。”


    她們嘀嘀咕咕不知道把話題引到哪裏,兩個人爆發出陣陣嬉笑聲,眼神對視間是隻有她們才懂的笑點。


    那清脆的笑聲將封琂的視線勾住,落到了陸緲緲臉上。


    小貓在笑什麽?為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


    小姑娘白嫩的包子臉笑得兩頰微紅,眼角都帶上淚,口中還不斷吐出那些他全然不知的名詞和人。


    學校,作業,班長,張濤……


    她嘴裏出現了他之外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卻將她的世界填得滿滿當當。


    封琂終於知道了恐慌感的來源,他無比清晰意識到, 陸緲緲的世界開始被越來越多的東西占據,而他連獨自走出那棟小樓都費勁。


    那笑聲落在他耳朵裏漸漸變得像針錐一樣,聽覺神經被刺得發疼,每一下都在提醒他,他被排除在小貓的世界之外。


    慢慢的,那些東西會把他擠到她記憶的邊邊角角裏,就像現在這樣,她那麽開心那麽投入地和另一個人說話,完全忽視在身邊的自己。


    恐慌無措如同一個張嘴血盆大口的怪物,將封琂的理智吞沒。


    陸緲緲隻覺得身後的人腳步慢慢停了,等她迴頭時,封琂正死死咬著自己的下唇,極力控製住自己不斷發顫的身子 。


    陸緲緲瞬間收緊了兩個人交握的手,語氣焦急起來“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還是聽到了什麽吵的聲音?”


    怎麽一個迴頭,他就發病了?


    “緲緲……?”莫菇不明所以。


    “那個小蘑菇,這個路口我們不順路了 你先走吧,沒事。”陸緲緲一邊牢牢握著封琂的手試圖安撫他瀕臨崩潰的情緒,一邊扯出抹笑讓莫菇先迴去。


    “哦好,那明天再見。”莫菇猶猶豫豫說了聲,轉身離開了。


    “好了,沒有別人在了,你有沒有好一點?還難受嗎?別緊張,深唿吸,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陸緲緲努力踮腳拍拍他的胸口幫他順氣。


    她的注意力又完完全全迴到了自己身上,那雙眼睛又隻能看見他一個人了。


    封琂喘息著慢慢平複下來,垂著眸子語氣不明不白地喊了句“喵喵。”好像隻是為了驗證她的存在。


    “我在我在。怎麽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是因為莫菇?”她試探一問,語氣沮喪又愧疚“對不起,下次不隨便帶陌生人了見你了。”


    都怪她太貪心了,她想著,隻有小蘑菇一個人,而且她還陪在他身邊,封琂應該不會特別抗拒,就像去和張芝容吃飯那次一樣,他不就看起來很好嗎?


    先帶一個小蘑菇, 後麵再帶其他人,循環漸進,她總能讓封琂的社交能力一點點進步。


    但看現在這樣應該是弄巧成拙了。


    低著頭的小姑娘懊惱不已,按理來說是沒問題的啊,她在內心嘀嘀咕咕起來。


    想讓孤獨症係譜的患者接受一個新環境或者新朋友 就是要這樣循環漸進,讓他熟悉的人陪在他身邊給他安全感,然後就能順理成章地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接受新事物。


    她之前去特殊機構當義工時那裏的老師就是這樣教的,怎麽放到封琂身上就不管用了?


    “喵喵?喵喵……”


    她的眼神不過移開一瞬,封琂便又抖著唇一個勁兒喊她,慌慌張張像她能原地消失一樣。


    為什麽不看我?為什麽不看我?是在想剛剛那個人,還是在想你提了三遍的小甲蟲?又或者那個什麽班長?


    封琂抓著她手的力道大到失控。


    陸緲緲被他叫魂一樣的叫法喚迴注意力“怎麽了怎麽了?”


    等她重新把擔憂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小小的瞳孔被他一個人的身影滿滿當當占據,那種被她忽視被她拋棄的恐慌才勉強壓下來一點。


    封琂舔舔幹澀的唇,他想說小貓不要去學校,隻陪著我。想說他不喜歡他嘴裏出現的那些他一個也不知道的人。


    可看著她純淨清澈的眼神,封琂眸子微微顫動,薄唇微張輕飄飄隻吐出來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字“小貓……。”


    聲音低低的,有點委屈,還帶著少年特有的青澀感。


    說了之後,小貓會討厭他,又會變成之前那個冷冰冰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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