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將慌忙伸手想要去撲滅肩膀上的火星子,卻發現那簇悠悠的火苗並不能被撲滅,反倒透過他的鎧甲灼燒著他的魂魄。鬼將慌了,手忙腳亂地想解開盔甲,鬧出的動靜引來不少人。他們一擁而上,想要製服麵前這個實力不知深淺的女人。


    兔兒燈從林塗手中飛了出去,狠狠砸在鬼將們的背上。一時間,哀嚎聲四起。蜂擁上來的鬼將被一盞兔兒燈打得人仰馬翻,而被他們圍住的林塗立在原地,連裙腳都沒被他們挨到。


    「鬼王大人,不好了——」有鬼將強忍著魂魄被抽打的疼痛跑進來內殿,顧言風正坐在桌案前,見守門的鬼將一副喪家犬的模樣,微微皺眉。


    「何事?」顧言風掌心一轉,原本握在手中的東西消失了,鬼將也不敢多看,低著頭跪倒在地上。


    「鬼王大人,有人闖進鬼域了。」那鬼將不敢抬頭,生怕顧言風瞧見他的臉,拿他開刀。


    「將人趕出去就行了。」顧言風有些不耐,「你們打不過?」


    下方的鬼將抖得更厲害了,顧言風冷笑一聲,「端卯呢?」


    「端卯大人今日出了鬼域,還未迴來。」那鬼將聽出了顧言風的不滿,整個身子都佝僂了起來,「鬼王大人,那女人太邪乎了,帶著盞兔兒燈,不消她出手,那兔兒燈就先將我們教訓了個遍……」


    大殿裏陷入了沉默,不知過了多久,那鬼將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上方哪兒還有什麽人,空蕩蕩的大殿隻有自個兒跪在當中。


    顧言風幾乎是在聽到兔兒燈的同時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了大殿裏,等他趕到鬼域口時,隻見躺了一地的鬼將,並沒有看到提著兔兒燈的女人。


    「鬼王大人。」原本歪七扭八著喊痛的鬼將們慌忙從地上爬起,半跪著行禮。


    「人呢?」顧言風神色難看。跪了一地的鬼將們見他這表情臉色都白了三分。


    「鬼王大人,人朝著鬼王殿的方向去了。」


    有膽大的見聽不見聲音了,悄悄抬頭去看,發現鬼王已經不見了,「行了,鬼王走了,瞧你們那慫樣。」


    「你不慫那你倒是別跪啊。」有鬼將冷哼著迴嘴,「還是想想怎麽贖罪吧,就是鬼王大人懶得處理我們,端卯大人能放過我們?帶的一隊鬼將被一個女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鬼王殿裏空無一人。


    林塗不知什麽時候變出張藤編的椅子,正怡然自得坐在大殿當中。


    「姑娘。」黃路跟在後麵總算給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設,「咱們這樣打上門來,不好吧?咱們還有事兒求於他呢。」


    「不好?」林塗瞥了眼黃路,見他衣襟處沾著血跡,像是繡在衣服上的花,不覺又軟了語氣,「他的人先打上門來,我們這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見黃路依舊耷拉著腦袋,林塗伸手替他治好了傷,黃路伸手攔了攔,卻沒攔住。靈氣順著他的骨骼,填補進了他出現裂痕的內丹,完好如初。


    顧言風落在了大殿門口。抬頭望向白玉台階之上的殿門,緩緩抬步向上走。顧言風大多時候,趕路都是靠飛,已經很少像還活著的時候那般,一步一步向前走了。


    可現在,他卻一步一步,沿著那台階,一階一階走到了大殿門前。


    大殿中的人,似乎是聽到了動靜,迴眸望了過來,直直撞進了顧言風的眼睛裏。叫他立在大殿門口,久久沒有動作。


    林塗聽到聲音,從藤編的椅子上站起身,迴眸望去,來人穿著紅衣,日光在他身後閃耀,叫人看不清他的臉。


    眯起眼,等那日光不再刺眼,來人的容貌才漸漸和記憶裏的那人融為一體。記憶裏逐漸模糊的麵容又再一次清晰起來。林塗微怔,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黃路也看清了那人的臉,麵色微變。當即手中凝出柄長劍,直直朝著來人刺了過去。麵前的人,即便化成了灰他也認識。就是他,在林塗重病虛弱時將林塗丟在了厭火國。等他找到林塗時,林塗被厭火國那些國師道士戕害,奄奄一息。隻能陷入沉睡,緩慢恢復。


    摺扇在顧言風手中展開,擋住了黃路的一擊。與此同時,林塗開口阻攔,「黃路,退下。」


    黃路落在地上,往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站穩身形。「姑娘,我不知道他是……」


    林塗止住了黃路的話頭,她看向顧言風,輕嘆了口氣,「你的人大清早浩浩蕩蕩上了遠春山,還打傷了我的人。這於情於理,不合適吧?」


    「我……」顧言風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是該說我不曾讓他們不分青紅皂白打上山,還該是說我找尋了你近七百年,卻不知你在遠春山上。


    隻是林塗並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收迴了手中的兔兒燈,朝著顧言風輕輕行禮,「鬼王大人,我用性命擔保,遠春山上沒有你們要找的人,還請大人讓手下撤迴來,我不喜山上有外人。」


    顧言風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一隻大手撅住,那大手幾乎要將心髒捏碎。劇烈的心跳聲叫他有些頭暈目眩,他看見日思夜想的人嘴巴一張一合,雙腿卻像是被站在了白玉地麵上,動彈不得。


    「阿塗,你不用喊我什麽鬼王,更不用稱我為大人。」顧言風艱難地開口,女人從他身側走過,顧言風下意識伸手去拉,手底一片溫軟。


    林塗停住了,她的視線落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上,那雙修長的手微微顫抖著,握住了自己垂在身側的手。林塗手上微微使勁,掙脫了顧言風的手,「鬼王大人,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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