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家裏氣氛不見了往日輕快,顯得沉悶,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烏雲,籠罩著這個小家的上空。


    父母輕聲交換著意見,說的是帶季書看醫生的事情,他們並沒有避諱著季書,隻是努力地表現出輕鬆的神態。


    這段時間季書的表現,讓他們知道現在兒子不僅乖巧懂事,而且聰明敏感,相比隱瞞著,反而是光明正大的更讓小兒子安心。


    季書在父母說話的空隙間,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爸,媽,為啥上次去縣城醫院檢查不出我頭暈啊?”


    聽到季書的問題,父親和母親一時沒有迴答,隻是麵麵相覷著。


    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父親遲疑著開口解釋:“可能是上次檢查的不仔細,這次再仔細檢查檢查,也許就能查出來!”


    見父親如此說,季書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神色,低頭又慢慢的吃飯。


    這時母親也出聲道:我看就不去縣人民醫院了,直接去市裏麵的醫院,市裏麵的醫生和設備應該比縣裏的強!


    季書張口欲再說些什麽,卻被母親後麵的話打斷。就看到注視父親的母親,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他爸,一會吃完飯就去,這件事情不能拖,小國,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啊、、、、、


    既然母親下了決定,季書就閉嘴不言了,去市裏也不遠,基本也等同從家裏去縣城的距離,隻是多跑一趟而已。


    決定一會去市裏麵,時間自然不能再耽擱,母親丟下手中筷子,就騎著車子去學校給季書和姐姐請假。


    父親也起身去給車子加水加油,飯桌上隻餘季書、李明靜、季明秀三個孩子。


    弟弟!


    季書抬頭,發現姐姐正欲言又止,注意到姐姐眼睛中的擔憂,季書燦然一笑,安慰道:“姐姐,放心吧,頭暈很好治的!”


    季書隻能如此安慰姐姐,解釋的話也比較蒼白,但姐姐是信了的。可能在她的理解中,頭暈而已,她有時也會有頭暈的感覺。


    放下心事的姐姐又迴複了安靜的模樣,默默的扒著飯菜。


    很快,母親蹬著車子衝進家裏,到家後母親簡單的收拾幾件帶的東西,父親把季書三個抱上了車鬥,母親隨後也坐了上來,一陣騰騰騰的車響,三輪大篷車載著季書一家向市區駛去。


    是的,這一次去市裏醫院,季書一家五口人都出動了。


    上午的太陽很好,溫度也剛剛好,畢竟隻是剛進入冬季,寒冷還在趕來的途中。


    一路上母親不顯異樣,一直微笑著和季書三人互動,打聽兒子和大女兒在學校裏有趣的事,詢問他們的理想,鼓勵他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相比著父親大咧的性格,母親的性格相對內斂,母親表麵柔和,內心堅韌,又有一些敏感,她從不要求自家孩子與別家孩子對比,一直的願望就是幾個孩子能健健康康。


    但是季書也知道,母親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孩子們能有出息的。


    或許這是全天下的母親都有的心裏,一邊希望孩子受人尊敬,一邊又不希望孩子付出太多。


    時間就在趕路中流逝,季書感覺過去就大概兩個小時,父親駕駛車子已經進入了市區的範圍,季書仔細打量著這個時代的ha市區。


    陌生,是完全的陌生!


    良久之後,季書得出了結論,他沒有絲毫的印象,也和他記憶中的市區有天壤之別。


    這種陌生感一直到父親開車到達市第一人民醫院才開始消退,因為這個醫院季書還有印象,和他記憶中十年後的樣子基本一致,而那時,他是和母親兩人一起來的!


    父親和把守門口的大爺交流幾句後,就再次駕駛車子直接開進院子,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停下車,一家人下車往正對大門口的門診樓走去。


    進入門診樓內,季書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多,這也很好理解,因為第一人民醫院是此時市裏最好的醫院。


    父親快步擠進排隊掛號的人群,母親就帶著季書三個站在原地等待,等父親掛號迴來,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分鍾。


    隨後季書一家人就開始求醫的奔波,問診、交費、檢查、等結果,換科室、問診、交費、檢查、等結果、、、、、


    中間在醫院裏醫生中午休息的時候,父親去醫院外買了一些吃食,一家人就隨意找了個地方吃了這頓特殊的午飯。


    x光機、b超、心電圖、腦血流圖、尿液、糞便化驗,、、、、


    等拿到所有的結果時,已經是下午傍晚時分。


    所有的結果再一次交到一位五十多歲的王主任醫生手裏,這已經是季書一家今天第三次來找他了。


    王醫生翻看著所有的檢查結果,挺長的時間後,王醫生才帶著正色說道:如同前麵我說的,你兒子的檢查結果沒有問題,包括你們說的頭暈問題,x光片和腦流血圖,也看不出什麽問題。


    王醫生話音剛落,母親就急切著說道:“可是,王醫生,我孩子今天已經是第二次頭暈了,而且今早特別嚴重,我喊了好久才把孩子喊醒。王醫生您看是不是還需要做什麽檢查,我們繼續去做,一定要查出來我孩子頭暈是哪裏的問題啊!。”


    麵對母親急切而又誠懇的話語,王醫生輕聲歎息,他搖著頭,說道:“我理解你們家長的心情,可是醫院裏能做的檢查都已經做了,結果我認真看了,的確是沒有檢查出問題的。”


    母親、父親聞聽此言,神色糾結,她們的心裏大概是既失望,又感慶幸。


    就在這個時候,季書突然喊了一聲“王爺爺,您好!”。


    他是對麵前這個王醫生喊的,季書帶著禮貌的笑容,吐字清晰的問道:“王爺爺,別的醫院有更多的檢查辦法嗎?”


    王醫生看著發問的小男孩,這個小男孩從第一次進入這裏到現在第三次站在這裏,一直都是一副禮貌的樣子,也一直是沉著冷靜的表情。


    見過太多的來就醫的各種人,王醫生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他對這個小男孩有很深的印象,不僅是因為小男孩長的太過漂亮,還因為小男孩的神情狀態。


    王醫生笑的有點和藹,他解釋道:“小朋友,咱們市裏麵來說,第一醫院的條件是相對最好的,如果想要再好一點,就需要到大城市裏去了。”


    父親和母親聽了,神色變得振奮起來,在此之前,他們也有這種模糊的想法。


    母親忙問:大夫,我們要去大城市,您覺得省城哪個醫院更好一點?到了哪裏我們要做什麽檢查?


    王醫生打量著季書一家,他猶豫了一下,開口提醒道:“大醫院有更好的設備,比如頭部ct、核磁共振等,但你們要知道做這些檢查費用可不低呀!”


    季書看到母親堅定的神色,她認真的對王醫生說:“謝謝您大夫,隻要對孩子有用,檢查費用多少我們都花!。


    好!那我就建議你們去省城附屬醫院,那裏的就醫條件更好一點。


    得到王醫生的答案,父親和母親同時連聲感謝。後麵,熱心的王醫生又說了幾句去省城醫院的注意事項,最後把滿臉感激的父母和三個孩子送出珍室。


    出了門診大樓,看著天色,父親就急忙去開車,載著一家人匆匆駛上趕往迴家的路程。


    到家的時候,整個天空也隻剩半邊落日的餘暉,如同暗色的火燒雲,翻滾奔騰著。


    對於季書一家來說,今天是一無所獲的一天,也是匆忙著的一天,更是擔驚受怕的一天。


    但父親,母親並沒有絲毫的埋怨,他們隻是一直努力做著他們認為該做的事情。


    家裏今天沒有外人,難得的沒有了電視機的吵鬧,隻有輕輕的北風縈繞。


    母親掌廚,父親燒灶,季書三人圍坐在灶台前邊。這是季書從迴來後見到為數不多的幾次,一家人都在,圍著灶台,置身煙火。


    母親:他爸,接點水去!


    父親:好。


    姐姐接過父親的工作,很快父親迴轉,放下水桶。


    父親:我想明天就帶小國去省城!


    母親沉默,道:我能不能去?


    父親:你在家看明靜和明秀,我和小國去就行。


    母親又沉默,良久道:可是,我不放心!


    父親沉默著,迴到:你放心,小國絕不會有啥事!


    母親不語。


    母親:他爸,鍋裏不用燒了,吃飯吧!


    季書端著饃框,放到桌麵上,姐姐也把手中端的菜盤放上,妹妹自己安靜的坐到她的位置。


    飯桌上氣氛有些低沉,母親在盡力的找著話題,不是關於季書的頭暈病情,而是一些家裏的家務事。


    比如母親笑著說要給姐姐和季書做兩張合適漂亮的寫字桌,又比如母親說正準備給季書三人做幾雙過冬的草鞋,還比如母親說、、、、、


    季書認真的聽著,麵對母親投來的視線也開心的笑著,母親今晚似乎有說不完的想法,都是關於姐姐、妹妹、和季書的。


    季書知道母親現在樣子都是“偽裝”出來的,不僅因為她的演技不好,更因為季書知道母親是怎樣的母親。


    母親不提明天怎麽去省城的事情,可是季書不能不提,因為季書也沒有料到母親對季書的病情如此急迫,不出所料的話,明天早上就是季書出發去省城的時刻。


    再不提起,想要讓明哥一起去的想法,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雖然沒有給季書留下和明哥溝通的機會,隻是季書知道,若明哥得知自己家有事,他一定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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