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撫遠大將軍費揚古,有緊急軍情上報。”


    高聲稟告後,三跪九叩,一絲不苟。


    一名小太監慌忙從禦帳中走出,將費揚古攙扶起來。


    “二位爺說,請將軍多站一會兒。”


    聽聞小太監在耳邊囑咐,費揚古想笑不敢笑,繃著臉,默數一百個數,才緩緩走進去。


    身著明黃服飾的四阿哥,心驚肉跳,壓根坐不住,等費揚古一進來,便嘮叨開了。


    “將軍這不是折煞我?萬一叫汗阿瑪知道一個字……”


    多布自覺他該做的事情已經完了,跟四阿哥借了一本《舊唐書》,一邊琢磨一邊看。他的漢文水平,還不能流利地念出沒標點的書籍。


    聽見四阿哥這句牢騷,多布忍俊不禁。


    “四弟,你可以跟汗阿瑪說,是我逼你的。孫將軍等,都是證人。”


    費揚古著急迴前線指揮,順著多布的話安撫四阿哥幾句,就說起了外頭的情形。


    “噶爾丹看樣子,是完全中計了。三座山裏,就數這裏最高最險,他偏跟咱們爭。打到這會兒,準噶爾軍至少折了一千人。孫思克剛說,他用千裏眼看見過,一個衣著仿佛是噶爾丹的人,拿皮鞭在抽打逃跑的士兵。我看,再來一兩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多布把裝酒的袋子扔過去,費揚古接住,喝了一大口。


    “底下的士兵都說,額駙的酒囊,永遠是滿的,我還不信呢。這迴算見識了。四爺、額駙,我先去了。”


    費揚古走後,四阿哥盯著多布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王爺費盡心機,把噶爾丹引誘至此地決戰,卻縮在這小小的帳篷裏,不上陣殺敵,我不明白。”


    “四弟知道,為什麽我的酒囊,永遠不空嗎?”


    多布將軍中難得的佳釀遞過去,四阿哥仍舊婉拒不接,於是多布自己灌下小半袋。


    “因為總有人,願意把酒分給我一半。西路軍上下長途跋涉,都指望著立下奇功,一步登天。我出去,把大小功勞一手包辦,大家夥兒一點盼頭都沒有,還拚命做什麽。酒倒得太滿,會溢出來的。”


    他們正說著,外麵的炮聲不知怎麽,忽然變得更加密集起來。這和費揚古估計的戰況走向,背道而馳。多布和四阿哥都聽出這個問題。


    “四弟可不能出去,噶爾丹隻當你是汗阿瑪呢。我去看看。”


    多布走出去不過七八丈遠,就看見巴勒仲渾身血跡地跑來找他。


    “台吉!”


    “怎麽,你受傷了?”


    “沒,咱們誰也沒受傷,您叮囑好幾次,我們都小心著呢。身上是厄魯特人的血。情況有變,我恍惚看見阿奴可敦了!”


    “哦?不是把色布騰還給她了嗎?怎麽還沒迴漠西?”


    “不知道啊!我親自交到她手裏的!”


    多布能說服噶爾丹的侄子策妄幫助清軍,最初的突破口,就是在阿奴身上打開的。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讓阿奴有閃失。不然,他會失去策妄的信任。


    “你身上有千裏眼吧。”


    “有,帶著呢。”


    “給我。”


    多布盡量在不驚動清軍的情況下,靠近前沿陣地。隨著距離不斷縮短,他的單眼望遠鏡中,出現了一個大約四十歲的女子,不顧炮火,手執長槍衝鋒。


    頭戴狐皮帽,黃衣衫,綠褲子,上麵披著重重的鎖子甲,移動起來,卻絲毫不受影響。


    真是阿奴可敦。


    準噶爾大軍在她的勇氣鼓舞下,挽迴頹勢,重新組織衝鋒,所以費揚古才加大了火力。


    “巴勒仲,把我的弓取來。”


    緊要關頭,他無法將這個重要任務交給手下,必須自己來。


    不一會兒弓到了,多布叫巴勒仲即刻出發。


    “我會掐著你到的時機出手。再派人告訴二位將軍,千萬不能殺死阿奴。她可是皇上曾經下旨,賞賜綢緞的厄魯特可敦。就這麽說。”


    “是。”


    多布在巴勒仲走後,手眼不離望遠鏡,時刻盯著前麵的變化。看見巴勒仲帶人趕到離阿奴不足十步的地方,才拉開弓弦。


    為了減少傷害,他還特意控製住力道。


    瞄準的目標,是小腿上的關節。


    箭一離手,他便知道定會命中,飛快地跑向巴勒仲和阿奴所在的地方。


    然後,他們便在中途相遇了。阿奴被幾個人抬著上山,一看見多布,拚命大喊:


    “你,你把我的女兒鍾濟海,搶到哪裏去了?”


    還好來人中大部分都是多布手底下的親衛,隻有三四個八旗兵,都聽不懂蒙語。多布叫他們把阿奴放在地上,低聲迴答道:


    “我敦多布向佛祖發誓,隻抓過你的兒子色布騰,從來沒碰過鍾濟海。噶爾丹騙了你。”


    “他騙我……都這個時候了,他身邊能走的都走了,竟然還要騙我……”


    多布命巴勒仲,不管哪裏,抓一個軍醫過來。


    “隻要可敦信得過,鍾濟海的生死下落,都在我身上。清國律法對女子較為寬容,加上我和策妄求情,今天的事,不會罰得太重。”


    “不!你放我走!”


    阿奴死死抓住多布的衣袖,不準他走開。


    “你不明白,噶爾丹瘋了,他打定主意,今天抓不住康熙皇帝,就服毒自殺。色布騰還在他手裏!他會帶著我的兒子,一起死的!”


    “好,我知道了。巴勒仲,請費揚古將軍過來一趟!”


    結果費揚古脫不開身,來的是孫思克。


    “哎呀,額駙這箭法真是,李廣……不對,年紀差的多。小李廣花榮!”


    “孫將軍別取笑了。前麵情況如何?”


    “沒有這位女英雄帶隊,他們又開始畏縮。額駙有要緊話說?”


    “是。據阿奴可敦說,噶爾丹兵敗後,打算自殺。汗阿瑪臨走前的意思是,最好能活捉。我有個主意。不如讓阿奴可敦迴去,勸降噶爾丹。”


    這麽大的事情,孫思克作為振武將軍而非主帥,不敢獨自做主,叫手下去請示費揚古。多布也叫巴勒仲,去問四阿哥的意思。


    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兩邊前後腳迴話,都同意多布的提議。


    孫思克看情形,並不打算反對,但還是有點擔憂。


    “既然額駙為這位,可,可敦擔保,我自然相信。可她萬一通風報信,放走了噶爾丹,我等均無顏麵聖。這樣,咱們定下。半個時辰後,無論勸降成功與否,她一定得迴來。其實前麵,用不上半個時辰,便能分出勝負。”


    多布知道孫思克在顧慮什麽。等軍醫將阿奴的腿治療完畢,他叫人取快馬過來,將她扶上去。


    “再打下去,可敦估計能看出來,不過是騎兵們的鮮血白白流淌。半個時辰內,可敦不迴來,我的性命也要搭進去。”


    阿奴調整好韁繩,向多布鄭重起誓。


    “我一定迴來。他不肯放棄,我就殺了他,提著人頭迴來。”


    多布在馬背上猛地一擊,阿奴便縱馬下山,直奔噶爾丹營帳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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