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中輕薄的白色麵具,空洞的雙目好像深淵一般,帶著腐蝕人心的力量。


    方餘眼中的興奮之色漸漸隱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息激動的心情,將麵具收了起來。


    曆經多時,它終究還是落到了方餘的手中。


    關於這幅鬼麵的傳聞,方餘也隻是在前世有所耳聞。


    據說凡是戴上它的人,最後都會像方刑天一樣,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在此期間,它會賦予佩戴者非同凡響的力量。


    修士的身體恢複能力會大大提升,同時實力突飛猛進,刀槍不入。


    方刑天隻不過動火境修為,卻能和相差兩階的趙鴻雁硬碰硬,也是多虧於它。


    這股強大的力量,讓無數修士為之瘋狂。


    隻不過這份力量並非空穴來風,鬼麵佩戴上後,就和修士融合為一體,很難靠著自己的力量取下。


    同時麵具還會蠱惑人心,讓人們沉浸在強大的幻夢之中,一步步走向深淵。


    麵具會吸取修士的壽命,以此換來強大的肉體。


    “使用麵具,就是在消耗壽命。


    方刑天和趙家的人戰鬥不過一個時辰,體內的壽命幾乎耗盡。


    雖說方刑天本來也沒有多少壽命了,但這消耗速度還是有必要測試一下。”


    方餘心中思考著,視線微微偏轉,看向了方刑天的屍首。


    渾身焦黑的屍體已經開始了腐爛,猩紅的血液在黑色焦炭上顯得格外刺眼。


    一生正氣凜然的方刑天,卻因為這份執念,而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迴想他的前半生,他剛正不阿,他嫉惡如仇,他恨不得殺盡天下不仁不義之人。


    可越是年齡增長,他越發現了自己思想的短淺與稚嫩。


    天下人千千萬萬,怎麽可能隻有黑與白兩種顏色呢?


    越是接觸人心,對於正義的定義便越是模糊,這讓方刑天十分痛苦。


    腳下的路開始曲折,開始布滿荊棘,開始漸漸變得陌生。


    他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不願懷疑自己堅持一生的信仰。


    於是,年少的夢想化作了固執的鎖鏈,死死拴住他的脖頸,讓他難以唿吸。


    正義二字漸漸占據了他的全部內心,過度的執著,反而讓他忘記了自己的本心。


    於是,他陷入了泥潭中,無法自拔。


    “唉。”方餘輕歎一聲,將方刑天的屍體用土掩埋起來。


    在這個被汙染的世界裏,方刑天還能有這樣的心性,屬實難得。


    雖然走錯了道路,但他的確也是在為他人考慮。


    這份關懷之心,在當下這個世界已經十分少見了。


    “嗯?”


    方餘將方刑天的屍體埋葬好,起身時突然感到靈魂中傳來一陣漣漪。


    他的腦海中,似乎建立起了某種聯係。


    “看來那邊的戰鬥也結束了。”他嘴角揚起,望向山坡的另一邊。


    “我在林沉雪身上留下的手段,看來林家沒有一個人發現。


    不過這倒也正常,林家內本身就沒有煉道方麵的能手。


    就連食心蟲這種道痕,都用得如此生疏。”


    方餘心中冷笑兩聲,縱身一躍,跳上山坡,身影幾下挪轉,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天邊微微泛起一抹魚肚白,撕破了這漫長而血腥的一夜,路旁殘留的枯葉上凝聚著晶瑩的露珠。


    方家所在的山坡上,以往的喧囂熱鬧已經變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徹夜的大火已經熄滅,隻有家族遺址內彌漫的煙塵,象征著這一夜的不凡。


    方餘緩緩落下,抬頭望向遠處的空地,那裏林沉雪正靜靜的佇立,仰望著天空。


    他腳邊的林恆都已經被插成刺蝟。


    身上插滿了白森森的骨刃,肥胖的身體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血肉。


    地上大片的血液已經凝固,呈現出微微的黑色。


    “結束了?”林沉雪投來視線。


    他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迷茫,明明大仇得報,苦盡甘來,可他卻沒有一絲喜悅。


    方餘默不作聲,手中的靈刀已經沒有散去。


    林沉雪的視線隱隱掃過他沾滿鮮血的雙手,眼神漸漸冷卻,握緊的骨刃上殺意漸漸凝聚。


    “方兄,多謝你的幫助,解除了食心蟲,這才讓我有機會親自手刃了他。”


    他沉默片刻,朝著方餘抱拳說道。


    一邊說著,他臉上揚起一抹笑意,朝著方餘緩緩走來。


    “如此大恩,無以為報,隻能……”


    林沉雪臉上笑意未收,話音卻是一頓。


    緊接著,手中冷芒顯露,骨刃如毒蛇般探出,直刺方餘胸膛。


    方餘臉上一片冷漠,在林沉雪動手的同時,舉刀格擋。


    刀刃相碰,發出一聲輕響。


    偷襲未成,林沉雪臉上的笑意也迅速收斂,化作無邊的寒意。


    “老老實實受死,也許我還會給你個痛快的!”林沉雪冷冷開口道。


    麵對殺氣騰升的林沉雪,方餘非但沒覺得緊張,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他抽刀遠離,與林沉雪拉開距離。


    “野狗終究是野狗,剛摘掉項圈,就不認識主人了。”


    方餘冷冷嘲諷,收起靈刀,掌中突然顯出一個人影。


    那人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形貌與林沉雪有幾分相似。


    正是之前被方餘暫時放進心田中的林朝陽。


    看到他的手上的人,林沉雪略顯驚訝。


    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和自己的弟弟在這樣的情況再會。


    方餘一巴掌扇醒了林朝陽,後者愕然的睜開雙眼,滿臉茫然。


    “你是誰?這是哪兒?”


    沒有人迴答他,方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將方才收起的鬼麵取出。


    隨後徑直地覆蓋在林朝陽的臉上。


    “你要做什麽?!”


    注意到方餘的動作,林沉雪頓感不妙,


    顧不得細思,他附身直衝向方餘,速度之快讓方餘都來不及反應。


    然而他的攻擊卻被人攔了下來。


    “什麽?!”林沉雪驚歎一聲。


    望著那攥緊自己骨刃的手掌,削鐵如泥的刀刃竟然沒有造成絲毫損傷。


    他滿臉凝重,凝視著眼前的林朝陽。


    兩人雖然是親生兄弟,但彼此之間的感情並不好,再加上林恆的有意挑撥,可以說是十分惡劣。


    林朝陽渾身劇烈顫動著,他一隻手握住林沉雪的劍刃,另一隻用力撕扯著臉上的鬼麵。


    然而即便他用盡全力,依舊無濟於事。


    森白的麵具上,那詭異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


    漸漸的,林朝陽的掙紮減弱下來,口中的嗚咽聲也漸漸停下。


    “就讓我看看,這鬼麵到底能堅持多久。”


    方餘少有興趣的退至一旁,觀賞著這場兄弟之間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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