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錄音棚,熟悉的環境讓木村隼太莫名放鬆起來,隔音的牆壁,巨大的雙向透明玻璃,寬闊操作台。


    被劇本占滿的大腦在此刻像是迴檔清空,隻剩下一片寧靜。


    同木村隼太一同進來的幾位音樂學部學生,把帶來的東西放在地上。


    為首一人迴頭看了看同伴,又似是遲疑地看向不遠處的木村隼太。


    “木村導演,要不您先來?”


    木村隼太有些詫異,直到他的目光再次對上這群學生格外拘謹的視線。


    大抵是因為自己在場,以至於幾人放不太開。


    那般拘謹客氣的模樣,就像是這間錄音棚不是他們租用,而是自己。


    “不用那麽客氣。說起來我也是你們的學長,喊前輩就好。”木村隼太笑著說。


    一直被喊導演,總讓他有種在和人商談事務的感覺。


    “這……”


    幾人麵麵相覷,眼裏皆是出現幾分意動之色。


    “木村前輩。”最後還是在那個為首年輕人的聲音中,其餘幾人接連喊人。


    相比方才的導演,顯得確實更加自然親切許多。


    木村隼太應聲,順帶著認真觀察起眼前五人。


    “那錄音棚……”等到屋內聲音落下,為首那年輕人繼續問道。


    “這是你們租用的錄音棚,怎麽安排都行。我聽你們的。”木村隼太臉上帶笑,顯得十分隨和。


    五人聞言原本緊張的情緒皆是消釋起來。


    倒也不怪幾人那樣拘謹,主要是眼前這位看上去格外年輕的前輩身上的頭銜實在是太耀眼。


    不論是即將畢業走出校園,還是剛剛開啟大學生活沒多久,琦禦藝術大學的諸位或多或少地都聽說過這位木村前輩的事跡。


    什麽大學四年通學各專業知識為其後一人擔任劇組數職打下基礎,聽說明日學姐就是被木村前輩的一首歌給勾搭走的;


    什麽一邊工讀一邊完成學業的同時,隨手拿下了t站電影節最佳新人導演獎;


    還有什麽帶著一批來自各個學部專業的前輩一起創立螢火事務所,就連學校都挽留對方留在琦禦藝術大學……


    總之,即便木村隼太已經畢業很久,學校的各個地方都留下了關於他“傳說”。


    如此多的傳言,也難免讓很多人對這位並未真正謀麵過的前輩產生一點點的錯誤幻想。


    就比如……


    這麽年輕便能使喚一整個劇組,絕對是個超級嚴肅恐怖的人。


    當然實際與想象有很大的出入,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幾人才會在跟木村隼太一起來錄音棚的路上大氣也不敢怎麽喘。


    木村隼太自然不知道五人腦海裏怎麽想的,隻當是他們大概性格內斂,不喜歡說話。


    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要真是一群社恐患者,冒然搭話也不太好。


    “那還是木村前輩先用,我們可能還需要準備準備。”為首的年輕人不好意思地說道,身後四人齊齊點頭,別說還有點默契。


    木村隼太也不扭捏,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那就坦然使用就好。


    “好。我盡快結束,或者要是你們準備好的話,可以隨時喊停我。”


    “不急的不急的,錄音棚我們一直預約到晚上,時間很充足,就算木村前輩全部占用,我們明天也有錄音棚預約。”那人連連擺手道。


    “用不了那麽久。”要真把時間都占了,就算對方不說,木村隼太自己恐怕都羞愧難耐。


    木村隼太迴頭透過玻璃看向裏麵的錄音室,還是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樂器和設備,齊全的設備也是他更喜歡用校內錄音棚而非校外的原因。


    “節約時間,那我就先開始了。”木村隼太說道。


    “是。”


    五人下意識齊齊迴應。


    果然很默契。


    木村隼太才邁出一步,又停下來。


    “對了,你們叫什麽?”


    突然的發問,讓五人呆愣一下。


    “名字?”


    “對。”


    木村前輩在問他們的名字,五人難以抑製的興奮起來,接著一一介紹起自己。


    “我是野田菊直,音樂學部聲樂科大四。”為首的那個年輕人彎腰道。


    “桑原次郎,音樂學部聲樂部大二。”


    “武田威夫,音樂學部器樂科大二。”


    “山口聰一,音樂學部作曲科大三。”


    “鬆村優平,器樂科大三。”


    五人全部都是音樂學部的學生,專業倒是並不完全一樣。


    木村隼太心裏記下五人的名字,點頭笑道:“好,我記住了。”


    說完,他便走到控製台前開始操作設備。隻餘下音樂學部的那五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野田前輩,你說木村前輩是什麽意思?”山口聰一壓低聲音問道。


    野田菊直也是一臉茫然,他怎麽能知道。


    “木村前輩說記住我們了,不會事後要特地感謝我們吧?”桑原次郎格外激動,哪怕聲音很低也依舊遮擋不住其中的顫抖。


    “還真說不準,木村前輩是螢火事務所的社長,有可能以後我們進事務所工作也會更容易些?”山口聰一已經開始遐想以後。


    野田菊直心裏自然也是興奮,不過他倒是沒有像幾個後輩那樣暢想翩翩,“都別亂想了,小心被木村導演聽到。趕緊準備我們自己的東西。”


    被五人中最大的野田菊直嗬斥一聲,幾人頓時老實下來,紛紛埋頭準備著自己東西。


    錄音棚控製室裏有供人坐的桌椅,椅子不夠就把空吉他包當作坐墊圍坐桌旁,桌上放著幾張手寫的譜。


    作為眾人裏唯一一個作曲科,山口聰一說著其中修改的地方。


    幾人也確如木村隼太想的那樣,是因為音樂聚在一起,不過是以樂隊的形式。


    抱著吉他的鬆村優平忍不住撥了下琴弦,清朗的聲音便在屋內響起。其餘四人被嚇了一跳。


    身為隊長的野田菊直下意識看向前方木村隼太的方向。


    知道幾人拿了吉他所以早就有所準備的木村隼太倒是沒把吉他的聲音放在心上,反倒是屋內驟然安靜的聲音,連一句說話的聲音都沒有讓他疑惑起來。


    他轉頭看向身後,卻見幾人也在注視自己。


    嗯?什麽情況。


    “抱歉木村前輩。”野田菊直率先開口道歉,以為是吉他聲打擾到對方。


    木村隼太覺得對麵五人一直這麽拘謹著也不是個事,本來就是自己占便宜還搞得人心惶惶,照這樣子下去,兩邊都別想弄好。


    於是他先停下手裏的動作,還是有必要好好和那五人說道說道。


    “不要怕,你們弄你們的,我弄我的,我這邊也不是弄什麽正經重要的東西。不要在意我的存在,就當我是空氣,你們就跟平時一樣就好。”


    “是。”


    “何況一會我就進錄音室,控製室裏一會就剩下你們,我也聽不到。要是等急了,可以從控製台跟我說。”木村隼太指了指隔著厚厚隔音牆的錄音室,接著遲疑道,“你們應該會用吧?”


    跟五人一通說道後,一直看著幾人彈起吉他弄起曲譜,木村隼太才滿意地迴身忙自己的。


    能多點聲音也顯得熱鬧,在電腦前一個人寫稿子就夠悶的,再把這份苦悶帶給別人那才是真罪過。


    來迴調試了一會,感覺都差不多後,木村隼太走進錄音室開始自己的錄製。


    其實他也沒完全想好去認真錄點什麽,一個人大概也就弄點不那麽完美的歌曲小樣。


    不過既然要錄自然是錄點用的上的,於是木村隼太選擇錄段《非自然死亡》的主題曲。


    ……………………………………


    木村前輩進去了,又出來了,然後又進去了……


    不知道來來迴迴多少趟,也不知道透過那扇巨大玻璃窗看木村前輩拿吉他和鋼琴彈奏多少遍,對著拾音器唱了多少次。


    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控製室裏的五人注意力還是不可收拾的從桌上那已經被塗鴉的滿滿當當的樂譜上,轉移到木村隼太的身上。


    “你說木村前輩在錄什麽?”桑原次郎好奇地問。


    “這怎麽可能知道。”


    “要不,過去聽一聽?”


    桑園次郎的話立刻引來另外四人的目光。


    那目光裏帶著錯愕,遲疑,不滿,甚至還有些期待。


    但桑原次郎自己先是慫了下來,舉著雙手道:“我,我就是說說。”


    “要是被木村前輩發現的話,怕是會完蛋。”鬆村優平皺眉說的很嚴重。


    “木村前輩看上去是個很溫柔的人,應該不會吧……”山口聰一看向錄音室內的木村隼太。


    “萬一木村前輩錄的是什麽很重要的歌曲,說不準還要吃官司。”


    “木村前輩自己都說了不是什麽重要的,而且還說要是我們這邊準備好了,可以去喊停他的。喊停的時候聽到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山口聰一反駁著,但底氣顯然不是很足。


    奇怪的是,這一次五人都沒有說話。


    主要他們確實都很好奇那個傳言中什麽都會的木村前輩,究竟會錄製什麽樣的歌曲。


    也不知道是聽過還是沒聽過的。


    “…………”


    這樣的氛圍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野田菊直開口問道。


    “時間還有多久?”


    “兩個小時。”


    “我們要開始嗎?”野田菊直目光看向其餘四人。


    四人愣了愣,甚至還有人偷偷瞥向錄音室的方向。


    最後都是輕輕點頭。


    野田菊直見狀,短暫猶豫片刻,緩緩起身朝控製台走去。


    不知怎得,他整個人有點興奮,當看到控製台上的那覆耳式耳機時,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剛剛山口聰一說的話。


    喊停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一些……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盡管野田菊直強迫自己心裏不要這麽想,但越是靠近越是強烈。


    最後在站到控製台前時,他還是不受控製地拿起那副覆耳式耳機戴在頭上。


    緊接著,他感覺到身邊傳來一陣被包夾的壓力。


    他下意識扭頭看去,發現其餘四人都是湊到自己身旁,想要聽耳機裏的聲音。


    野田菊直眉頭一鎖,還不待他說些什麽。


    耳機裏的旋律卻是讓他們齊齊噤聲。


    “きっともうこれ以上(いじょう)傷(きず)つくことなどありはしないとわかっている


    我深深明白到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受傷了


    あの日(ひ)の悲(かな)しみさえ


    不管是那天的悲傷也好


    あの日(ひ)の苦(くる)しみさえ


    還是那天的苦痛也罷


    そのすべてを愛(あい)してたあなたとともに


    我都能深愛一切連同你一起


    胸(むね)に殘(のこ)り離(はな)れない


    殘留在心中消散不去


    苦(にが)いレモン(れもん)の匂(にお)い


    檸檬的苦澀氣味


    雨(あめ)が降(ふ)り止(や)むまでは帰(かえ)れない……


    在大雨停歇之前無法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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