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豆蔻對外頭的世界並不熟,她十六歲以前都在楊家集長大,後來與人私奔到展城,熬了幾個月,被曲無心所救,便在鑄劍山莊住下了。


    她和小手逃跑後,根本無處可去,最後依著本能迴到楊家集。


    她沒有去見兄嫂,家裏那麽窮,他們不可能容許她再帶一個孩子迴家白吃白住。


    但楊家集太小,她再會躲,第三天還是被人發現了。


    在村人的通報下,兄嫂來接她迴去,怪的是他們滿臉笑容,似乎很高興她迴家。


    嫂嫂還特地殺了隻雞,說是歡迎她和小手的到來。


    豆蔻很難相信兄嫂的態度會有這麽大的改變,心裏暗自警戒。


    當晚,她要小手睡覺時不要脫衣服,以備隨時能逃跑。


    結果,什麽事也沒發生,哥哥、嫂嫂好像是真的很高興她能迴家。


    豆蔻和小手就此在家裏住了下來,每天跟著家人一起幹活兒,生活雖苦,但一家人團聚,比擁有金山、銀山都強。


    半個月後,要納秋糧,因為收成不太好,兄嫂請她幫忙,她便將逃出鑄劍山莊時穿戴的衣服、首飾都給了他們。


    想不到曲無心待她是真的大方,隨手給她一根簪子都是純金鑲北珠的,當鋪估的價錢足可抵家裏三年收成。


    兄嫂樂壞了,晚上又殺雞給他們吃。


    結果.這頓飯吃得她和小手睡了三天,再清醒,鑄劍山莊的人已經到了楊家集。


    “為什麽?”豆蔻可以理解兄嫂因為家境艱難,想甩脫她的心理。但他們為何要欺騙她?


    “你得罪了那麽厲害的人,就不該再迴來,你想害死我們全家嗎?”哥哥罵她。


    “我迴來的第一天就告訴你有人在追緝我們,是你說沒關係,你是我哥哥,一定會保護我……”


    “如果你得罪的隻是普通人,我們當然保護你。可是……”嫂嫂瞪著她。“你一個做丫鬢的,頭上插根簪子便能賣幾十兩銀,你的主人是我們惹得起的嗎?行行好,你別拖累我們了。”


    原來是金錢惹的禍。她想起曲無心的大方,對比兄嫂的蓄意欺騙,她真的已經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小手低垂著頭,沒有說話,默默地走了出去。他不要留下來連累豆蔻姊。


    但豆蔻不死心,她從小在這裏長大,對楊家集的大街小巷太熟了,不可能找不出一條生路。


    她拉著小手衝出後門,哥哥想攔她,她一腳踢在他的襠部。哥哥滾在地上哀嚎,她沒理,徑自往外跑。


    她耳朵還能聽見嫂嫂驚訝的尖叫,以及追兵破門而入的唿喝聲。


    嫂嫂拚命解釋,還給追兵們指路,依然消除不了他們的怒氣,屋子裏兵兵乓乓的,不多時,豆蔻和小手都感受到身後傳來輕微的震動聲。


    他們同時轉過頭去,看見兩間本來就搖搖晃晃的土瓦厝瞬間完全夷為平地。


    豆蔻不知道兄嫂和侄子們有沒有順利逃出來,很奇怪,她的心湖沒有太大的波動,一點淡淡的漣漪劃過去,很快又消失了。


    她開始變得無心、無感,腦海裏隻轉著一個念頭——怎麽逃出生天?


    後來她帶小手逃到展城,這裏是她第二熟悉的地方。


    他們睡在破廟裏,每天都把自己的臉抹得髒兮兮,以免被認出來,不敢上街乞討,就挖些野菜、樹根充饑。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天氣越來越冷,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了。


    跟他們一起睡破廟的乞丐中,有一個孩子凍病了,豆蔻看著可憐,就冒險去討些殘羹剩飯,熬成熱粥喂他。


    小乞丐底子還不錯,熱食下腹,三、五天就痊愈了。他知道豆蔻和小手不喜歡上街,就主動擔起討三人飯食的工作。


    當然,他討的食物是不夠吃的,豆蔻和小手還是要去外頭掏摸些地衣、樹皮之類的填補食物空缺。


    有一天,豆蔻和小手捉到一隻野兔,他們高興極了。


    晚上,三個人湊在火邊,吃了數月來第一頓飽飯。


    他們一直笑、不停地歡唿,直想讓蒼天和大地都分享這份喜悅。


    不料,小手樂過頭,讓人看見了他的真麵目。


    第二天,追兵到了。


    豆蔻不敢相信,小乞丐竟是丐幫記名弟子。鑄劍山莊發出搜捕令,全江湖都知道,小乞丐亦同。


    前一晚他看見小手的臉後,就直接把他們的下落傳迴總舵,丐幫傳遞消息最迅速,隻一夜,便斷了她和小手的生路。


    小乞丐請她諒解,他隻是盡自己的職責而己。但她不明白,大家相處這麽久,沒有感情嗎?他莫非不知,這種盡責會害死兩條人命?


    她總是信任人,總是被背叛,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可以相信一輩子的東西?


    最後,他們好不容易從展城逃出來,但已成驚弓之鳥,幾乎見人就躲;饒是如此,依然被認出兩迴,直到第四次,她傷了腿,然後……


    豆蔻和小手遇到了曲問情。


    曲問情、楊豆蔻和小手來到小綠洲,他立刻卸下驢車,牽著老爺去喝水。


    曲問情侍候老爺跟侍候祖宗一樣,他自己可以一天不吃東西,老爺不行。


    豆蔻沒見過哪個人能待牲畜這麽好,一方麵覺得他怪,一方麵也想,他對驢子都有情有義,對人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久,她對他的警戒心有變淡一點。


    曲問情給老爺喂草料時,她就去生火準備晚飯。


    小手躲在一邊清洗手腳。他短了一截的左臂太明顯,所以逃亡時,他都把手綁在背上,裝作齊根斷掉的樣子。


    這樣一天下來,左半身都麻痹了,但為了不泄漏行蹤,小手還是咬牙忍耐著。


    他不知道,他的行動都落在曲問情眼中。


    曲問情沒有揭穿他,隻是在看到他好難得解放、那隻變青又無力的手時,眉間不自覺地一皺。這可憐的孩子,蒼天薄待了他!


    那邊,楊豆蔻在喊?“可以吃飯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就把幾張麵餅烤熱,再煮個清湯,便算了事。


    曲問情的驢車雖然很大,但大半空間都堆了老爺要吃的草料和飲水,真正人吃的食物很少。


    可豆蔻和小手已經很滿足,對比他們自己逃亡時啃的草根、樹皮,麵餅己是山珍海味。


    三人吃完東西後,輪到楊豆蔻去清洗手腳。


    曲問情涎著臉皮跟在她後頭。


    小手擋住他去路。“你幹什麽?”


    “洗洗手腳,準備睡覺啊!”他迴得理所當然。


    豆蔻二話不說,轉身迴到驢車旁,拖下一張大毛毯鋪在地上準備睡覺。


    “咦……你不洗了?”見她沒反應,曲問情一張笑臉垮了下來。


    “大色狼。”小手瞪了他一眼,蹬蹬蹬跑迴豆蔻身邊。


    曲問情的臉皮也夠厚,隻當沒聽見。


    沒有美景看,他也懶得打理自己了,跑到溝火旁添上幾根枯枝,然後窩在老爺身邊,陪它一起睡。


    拉緊披風,閉上眼睛前,他的腦袋在老爺身上蹭了幾下。


    “老爺,你真香。”這不廢話嗎?他這麽般勤侍候老爺,不香才怪。


    豆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男人真的很古怪。


    她閉上眼睛,精神卻沒有放鬆,雙耳還是高高地豎起,聽著四周動靜。


    沙漠的夜晚,沒有什麽蟲鳴鳥叫聲,隻有風在唿唿地吹著。


    豆蔻在心裏默默數著時間,一刻鍾後,她睜眼,仔細觀察曲問情的臉。


    篝火映在他臉上,照出一片柔和。


    這個人平常就愛笑,睡著後,更是一張甜甜笑顏,很是討人歡喜。


    她看著,不禁有些入迷,在他身邊,心情不自覺地放鬆。


    希望這次沒有信錯人,她其實心裏好怕好怕,不過和他同行卻有一種難言的安全感,雖然不知從何而來。「群聊社區」 http://bbs.qunliao


    又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睡熟了,她放心地沉入夢鄉。


    但她沒有睡得很熟,大約半個時辰她就會醒來一次,看曲問情是睡還是醒。


    他不僅睡得熟,更沒翻身,就一個姿勢從晚上睡到天亮,這讓她更放心了。


    她不曉得,他根本沒睡,這樣曲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幾個時辰,不是休息,而是折磨。


    可為了不驚擾豆蔻和小手,他隻能一直忍耐著。


    太陽將升未升之時,也是沙漠最冷的一刻。


    豆蔻醒了,懷裏抱著小手,那溫暖的身體把她的心充塞得滿滿。他們又平安度過了一日。


    她抱緊小手,孩子打了個小唿嚕,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


    豆蔻看得笑了出來,那清脆、欣喜、帶著一絲疲憊的笑聲,有著扣人心弦的魔力。


    曲問情聽到了,不知怎地,心就酸了起來。


    他們吃了很多苦,他知道,也不舍,所以他想辦法救他們,但他不曉得如何安排他們的未來,很多事不是他可以作主的。


    晨風帶起絲絲涼意,直往人骨頭裏鑽。


    她皺皺鼻子,忍住一個噴嚏,舍不得吵醒小手。


    可練武之人聽覺靈敏,曲問情聽見了那記悶哼,跳起來嚷嚷著:“好冷、好冷。”飛快地往篝火裏添些枯枝,然後又縮迴老爺身邊,繼續裝睡。


    焰火的溫暖很快驅散了寒意。


    豆蔻把身子探出毛毯一些,看他在火光跳動下或明或暗的臉。


    是巧合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這個人總是正好在恰當的時機出手幫她。


    她又躺了一會兒,才輕輕地拍醒小手。


    小手揉眼打哈欠,其實還想睡,但逃亡生涯告訴他,貪睡有時侯是會致命的。


    所以他不像一般小孩那樣愛賴床,他一清醒就默默地開始收抬東西。


    楊豆蔻又去烤麵餅、煮清湯。今天的早餐跟昨天的晚飯一模一樣,其實相同的食糧他們已經持續吃了好幾天。


    曲問情繼續裝睡,但如果仔細看他的眉毛,就可以發現它們已經不受控製地皺在一起。


    他不是個好吃懶做愛享受的人,常年混跡江湖,他什麽苦都吃過,但他很難忍受天天吃一樣的東西。


    早餐弄好後,豆蔻留好一份給曲問情,剩下的她和小手分著吃。


    看曲問情還在睡,小手拉著豆蔻姊到水潭邊。


    “趁他沒醒,你快洗洗,讓他沒機會占你便宜。”


    “你要不要也洗一下?”她問。


    “沒關係,我給你把風。”


    “其實……”她想了半晌,才道:“我覺得他不是真的好色,他是喜歡作怪。”


    “他一聽你要梳洗,兩隻眼睛都發光了,這還不是色狼,什麽才叫色狼?”


    “但他沒有真的偷看到過。”


    “那是因為你警覺性高,我阻擋得快。”


    “如果他真的好色,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會離我們這麽遠了。”


    小手想了一下。“那也可能是他有色無膽!”


    另一邊,正裝睡的曲問情耳朵抽動一下,暗暗不悅。死小鬼,就沒一句好話!


    他抱緊老爺,唉,果然還是它最聽話、最貼心。


    但老爺睡了一夜,也餓了,它咬他的手臂一口,吵著要喝水、吃草了。


    曲問情吃痛地跳了起來。“有沒有搞錯,連你都欺負我!”


    一路上,曲問情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左溜溜、右轉轉、上下翻不停,他在找吃的;他已經受夠麵餅配清湯了。


    豆蔻和小手坐在驢車上,也沒問他在幹什麽,畢竟對他還是有戒心的。


    他們走了一個多時辰,他的眼珠子才定下來,嘴裏“啊啊啊”地一直叫著。


    “中邪了?”小手問豆蔻姊。


    豆蔻搖搖頭,瞧著比較像中風。


    “哈哈哈,好東西啊!”他突然跳起來往前衝。


    “中邪了!”這會兒,她同意小手的結論。


    “怪裏怪氣的,我看他……”


    小手沒說完,曲問情又一臉驚慌地跑迴來,像後頭有鬼在追他似地,匆匆忙忙拉著驢車往左方奔去。


    小手一個沒坐穩,在車上顛一個跟鬥。


    “啊!”他痛叫。


    “別出聲。”曲問情慌道:“被沙匪發現……完了,來不及了。”


    他已經聽見那奔騰的駱駝聲迅速地追了過來。


    在沙漠上,驢子是跑不過駱駝的,況且老爺還拖著一輛大車,更不可能避過沙匪的追擊。


    豆蔻抱著小手,臉色微微發白。“你是說……沙匪……”


    “沙漠中的盜匪。”曲問情幹脆地拉停驢車,橫豎躲不了,就別累壞老爺了。


    “那我們還不走?”小手急道。


    “走不了。”若隻他和老爺,自然能逃。但多了楊豆蔻和小手,她腳上又有傷,絕對逃不了。


    “難道要在這裏等死?”小手罵。


    曲問情笑嘻嘻地看看他,又瞧一眼楊豆蔻。


    她不知怎地心一縮,直覺他在打什麽壞主意。


    小手又罵了一會兒,發現四周靜悄悄的,感覺有些不對勁。“喂,你不是說有沙匪嗎?人呢?怎麽沒看到?”


    “你下來,耳朵貼住地麵,就能聽見駱駝聲了。”曲問情說。


    小手正準備下驢車,忽地想到。“你怎麽不趴下去聽?”


    “我耳力好,不必趴下去就能聽見。”


    “你是順風耳啊?”


    “順風耳能有我厲害嗎?我可是……嗯哼!”不必爭了,遠處那騰騰翻滾的黃沙已經證實了他的說法。


    楊豆蔻和小手也看到了,她把他拉迴懷裏,緊緊抱著。


    不多時,一群腰配彎刀、騎著駱駝的沙匪將他們包圍起來。


    其中,一個滿臉胡子的胖子搶出頭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


    曲問情沒聽完,笑翻過去。“你若能在這遍地黃沙中找出一棵樹,我不隻把驢車給你,我整個人都賣給你了。”


    胖子咕噥著:“我要你個大男人幹麽?要也是車上那小娘子漂亮。”


    “大色狼!”曲問情嗔他一句,完全就是學小手昨晚罵他的樣子。


    小手氣得直翻白眼。


    豆蔻忍不住歎氣,這人從沒個正經。


    不過也因為曲問情愛搞怪,她初看到沙匪時的緊張已消退了一點。


    這時,另一名壯漢騎著駱駝上前,一巴掌把胖子扇迴後隊。“笨蛋,滾迴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壯漢雙眼明亮,太陽穴高高鼓起,曲問情一看就知是個不好惹的主兒。唉,硬拚不了啊!


    何況,人家一行有二十餘人,他也不想拚,太累了。


    他笑笑地走向壯漢。“大俠、好漢、英雄,咱們有事好好說,別動手行不?”


    “你乖乖把身上所有銀兩都交上來,嗯……後頭那輛驢車我們也要了,然後,你可以滾了。”


    “沒問題。”曲問情爽快地掏錢,再迴去解開老爺,接著將豆蔻和小手抱下車,三人一驢準備閃先。“東西您慢清點,我們走啦!”他還對那群沙匪揮手道別。


    沙匪們傻了一下,那壯漢先迴神,大吼:“把女人和驢子留下。”


    聞言,豆蔻的身體變得僵直。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曲問情,他會出賣他們嗎?她無意連累他,但她真的不想再被遺棄。


    小手在她懷裏發抖,他們都知道,眼下的景況非常危險。


    可他們誰也沒開口求曲問情,逃亡這些日子以來遭遇的困頓,已經讓他們悲傷絕望到無法向人求助。


    最後,豆蔻抱著小手悄悄後退了一步。


    曲問情不著痕跡地拉住她,她嚇一跳,差點就喊了出來。


    曲問情看著她,嘴巴默默地說著三個字——相信我。


    她看出他的嘴形,卻不知他要她相信什麽,他會救他們?可他救得了嗎?


    她眼睛有點酸,他還沒有動作,光一句話就已讓她感動得想哭。


    她不自覺停下腳步,心又一次偏向他。


    曲問情放開她,走向壯漢。“那個……商量一下,我再把披風給你,你放我們走,怎麽樣?”


    “披風本來就要留下。”


    “哇,你們把買賣做得這樣絕,是想一次斷根?”


    聽這傻問題,壯漢大笑。“留根給你做什麽?你還會再來讓我們搶不成?”打劫本來就是一把定輸贏,白癡才談以後。


    “那可說不定。”


    壯漢懶得理他。“兄弟們,把驢車、驢子和那個女人搶過來.嗯,小孩子就算了。”他發現小手是殘廢,這樣的孩子不好賣,搶也是麻煩,不如不要。


    “慢慢慢……”曲問情阻止他們。


    沙匪們的手伸向腰間的彎刀。


    曲問情豁出去了。“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把驢子留給我。”


    沙匪們根本不信他,伸手就要去拉楊豆蔻。


    她嚇得尖叫,拉起小手轉身就跑,卻被沙匪一腳踢翻。


    “是真的!”曲問情心疼地大叫。“那女人和孩子是鑄劍山莊搜捕令上的目標,弄傷他們,你們至少要損失幾百兩。”


    沙匪們都呆了。靠,真找到搜捕令上的目標,不等於走路撞金山?這迴發大財了。


    曲問情連忙上前,強硬地扯過小手,拉開他的外衣,露出那綁在背後短了一截的左臂。


    “瞧,跟搜捕令上描述的一模一樣吧?”


    豆蔻呆了,他背叛了他們!為什麽?她撲到他背上,用力扯他的頭發、咬他的肩膀。


    “放開小手!放開他!你這個混帳!”


    豆蔻把他的肩膀咬出血來,曲問情沒有喊痛,隻是試圖製止她,一邊悄聲地說?“相信我、相信我……”


    楊豆蔻搖頭,淚流滿麵。大家都在說謊,叫她怎麽相信?


    “放開小手,放開——”她瘋狂咬著他。


    沙匪們看到小手的左臂,興奮得脹紅了臉,能夠完成鑄劍山莊的委托,他們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把女人和小孩交出來。”壯漢說著,就要過去搶人。


    “慢著!”曲問情拉著豆蔻和小手往後退。“放我和驢子走,我把女人和孩子給你們。”


    壯漢以為自己聽錯了。“你隻要驢子?”


    “對。車、女人、孩子、那些錢,還有……”他把披風也脫下來了。“衣服也給你,放我和驢子走。”


    壯漢看他的眼神像看到白癡。


    “我很認真的。”曲問情探前一步,五指像穿花蝴蝶似,在半空中留下一串殘影。下一瞬,壯漢的腰刀落入他掌中。“我不是毫無反手之力,不過我這人向來識時務,錢再多也得有命才能花。今天你們人多,我硬拚不劃算,所以我放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你們若逼急了我,大家也隻好同歸於盡,看最後是誰虧本?……”


    壯漢看他一副無賴混混樣,完全是他們這些沙漠盜匪的翻版,不禁就樂了。


    “好,你走吧!”壯漢說。


    “多謝老大。”曲問情立刻換了張笑臉。


    他轉頭拍拍楊豆蔻的肩膀,又將小手還給她,嘴裏還是默默說著那一句無聲的話——相信我。


    但她已徹底寒心,抱緊小手,撇開頭,不想再看這個可惡的男人。


    他見著她眼角的淚,心揪成一團,藏在袖裏的手已握成拳,指甲掐進掌中泛起疼意,但再怎麽樣都比不上胸口的痛。


    其實,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想讓她開心的。


    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她。但有時候,局勢非他所能控製,他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不過他說過的話,一定兌現,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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