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站在沈淩懷的書房裏,與沈淩懷四目相對,誰也沒給對方好臉色。


    “你來做什麽?”沈淩懷踱步坐在案幾前,眼睛還警惕的落在她臉上。


    她也來到案幾前,一伸腳,勾出右側放置的一隻凳子,坐了下去。


    “你無子了。”她淡淡的說。


    “混賬話!你自已送上門來,我要殺你,誰也攔不住!”沈淩懷眯起眼睛,滿是殺意。


    “據我所知,沈儒文出生時,你好像不在皇城,他是足月出生的嗎?你有見過穩婆嗎?難道沒人說過,沈儒文長的跟你一點也不像?”她端坐在凳子上,不急不緩的說。


    “你到底要說什麽?”沈淩懷聽了這話,認為她意有所指。


    “就是你想的那樣。”她也不點明,有些事情隻說一半,剩下一半讓他自己琢磨,自己去認證,他才會相信。


    “不要挑撥我們父子的關係!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沈淩懷一副“我看穿你”的樣子。


    她表現的事不關己,依然把話題扯了迴來,“接生沈儒文的穩婆還活著,你夫人最信賴的方媽媽,也是知情人,想印證我的話,你有很多途徑,不是嗎?”。


    “別在我麵前耍小聰明,以為我會上當嗎?”沈淩懷輕蔑的一哼,但腦中卻已經在思考這件事的真偽,甚至懷疑她已找到了穩婆。


    “不要以為我也像你一樣虛偽,你是我父親的大哥,按輩分,我應該叫你一聲大伯父,就算我們兩家不和睦,我也不想你蒙在鼓裏,至於信與不信,全看你自己。”


    她語重心長的說完,便不再言語,出了書房,逼退企圖攔路的沈淩懷護衛王烈,走了。


    她走後,沈淩懷臉色鐵青,喚來王烈,吩咐他去查沈儒文出生的貓膩。


    事實上,沈淩懷也對沈儒文的出生有過懷疑,兩人長相上,沒有一點相同之處,沈大夫人當初懷孕時,請的大夫還是她熟知的神醫,而他找來的大夫連號脈都不行。


    兒子出生那日,他奉命出皇城辦事,沈大夫人用的接生穩婆,也不是他找的那位,而是所謂臨時相請的二十多歲年輕穩婆。


    處處都透著不合常理,但這是他第一個孩子,還漂亮可愛,他的懷疑,被沈大夫人找個早產的借口,糊弄了過去。


    孩子大些,愛讀書,學問好,深得書院夫子的讚賞,讓他臉上也有光,便沒有再疑心這件事。


    後來孩子又長大了些,五官也長開了,見過他們父子的人,起初都誤以為孩子是養子,為此他也鬱悶過疑心過,可是沈大夫人又說,孩子不一定像父親,可以像母親,而孩子確實更像母親些,於是,他又放棄了追查。


    如今又被雲舒言辭鑿鑿的提起,他不免更加疑心,連一個外人能查到線索,得到消息,他這個當事人還蒙在鼓裏,豈有此理!


    所以,此時他雖然還沒找到穩婆來確認這件事,但心裏已經偏向兒子不是自己的這個觀點,隻缺一個確鑿的證據而已。


    ......


    趁今日有空,雲舒來到了水雲間,與南寧知談起屠人景堵門要債的事。


    南寧知大倒苦水,“那時已是深夜,我正睡的香憨,就被一個身穿狐裘的男人,大聲叫醒,一問才知,他叫屠人景,原來是你答應他分期付款,還讓他來找我,我讓他白日再來協商,他不肯,死活讓我馬上還錢。”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說,“可憐我一夜沒睡,第二日還頂著黑眼圈去食肆監工。至於‘分期付款’,我也頭次聽說,隻能憑自己的見解為他解惑。”


    雲舒拿過桌上的茶壺,翻開一個茶杯,斟上一杯茶,帶著歉意的端給他,“那幾日我實在太忙,沒空理會他,不解決他又不肯走,隻能先找個理由應付,再打發到你這來,不過我知道你精明,一定不會吃虧。”


    他接過茶水,小抿一口,再放在桌上,“他在這裏耗到天明,我給了五百兩紋銀,才願離開,可是他堅決不要銀票,非要一包沉甸甸的銀兩。”


    “嗯,難為你了。”她點頭故意為難的笑道。


    “還好,他本名叫景容,從小步入江湖,看慣了世間冷暖,為了活下去,靠收錢殺人來過活,也不容易。”


    “不管屠人景多聰明,遇到你這個更精明的狐狸,算碰到對手了,依我看,就算你把他賣了,他都要幫你數錢。”


    “少來!”


    她把那日被景容訛詐五千兩的事,和盤托出。


    聽完,南寧知挑一挑眉,“我早知是他訛了你!可他也說了,那日城外遇到你,本來想按雇主意願殺了你,不料雇主沒付錢就死了,於是他轉念一想,不能做賠本買賣,索性收你五千兩也是一樣的。”


    “他下次什麽時候來?”她又問。


    他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喉嚨,“你該問他什麽時候走!”


    “嗯?”她來了興趣,想知道他把景容賣到哪裏打黑工了。


    “想知道,隨我來。”他還賣起了關子。


    雲舒跟著他,出了水雲間。


    路上,南寧知說起另一件事,“水雲間被燒當日,來了一位叫棠岐的小太醫,你可還記得?”


    “他出事了?”她認為,一定是這人出了什麽事,才會值得南寧知提起。


    “前幾日他來水雲間找過你,焦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我問他什麽事,他也不說,讓他去沈府找你,他還不去,最後隻讓我提醒你,千萬不要見獨孤鈺。至於緣由,他三緘其口。”


    “棠岐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你怎麽想?”她想聽聽他的看法。


    他便說,“可能獨孤府出了什麽事,還與你有關,而與他熟識的棠岐,自然先聽到風聲,前來提醒你。為此,我特意打聽過,獨孤侯爺一直臥病在床,教導獨孤鈺和撐起侯府的重擔,全由侯夫人獨自扛上肩,棠岐來之前,有人說好多大夫前後腳進了侯府。所以我懷疑侯爺的病加重了,甚至有生命危險,但我想不明白的是,這事怎麽會牽扯到你?”


    “可能中間發生了什麽的事,我們還不清楚。”她的確不知道。


    聊著聊著就到了目的地。


    南寧知站在一處還在裝修的店鋪前,轉頭說,“你想知道的,就在裏麵。”


    雲舒轉念一想,他說的應該是景容。


    她先抬頭看一眼,店鋪沒有掛招牌,又四周環顧一圈,這個店鋪處於十字路口,來往行人頗多,有三層之高,外觀古色古香很有韻味,是個開食肆的極佳地點,又聯想到兩人商量過要開食肆。


    便確定了,說,“景容在你這個黑心掌櫃處打工呢。”


    “我是付過工錢的。”他微笑的看著她。


    於是她先一步走了進去。


    裏麵有許多工人在勞作,有鋪地麵的,有修房頂的,修樓梯的,還有做木工活的,乒乒乓乓噪聲不絕。


    她又順著樓梯往上走,在頂層看到了一身狐裘的景容,躲在通風的窗口處,心疼的拍打毛領上的灰塵,偶爾打幾個噴嚏。


    一見她走近,景容便慵懶的說,“我屠人景的這雙手,可是用來殺人的,怎麽可以在這裏幹粗活,真是暴殄天物!”


    他始終沒有離開窗口,多少帶了點不悅的小情緒說,“造孽啊!”


    她向南寧知投去詢問的目光。


    南寧知挑了挑眉,低聲說,“我告訴他我們店鋪經營困難,即使進水雲間的客人多,卻也不賺錢,因為成衣的成本高昂,利潤太低,還他的五百兩已是店裏全部儲蓄,若想盡早拿到全部銀兩,隻有來幫我監工,早點裝修完,早點開業,他就能早點拿到全部欠款。”


    “讓一個討債人,來給欠債人免費打工,你真是狐狸呀。”


    “能得雲舒一句誇獎,寧知受寵若驚。”


    她忽然同情起景容來,便走到窗口,對他鼓勵說,“好好幹!我看好你!”


    “嗬!有趣,你也一樣呢,始作俑者。”景容慵懶的說。


    他忽而離開了窗口,走到了樓梯口,似乎剛感悟過來,便迴過頭,懶散中帶點不悅的說,“一個守財壞狐狸,一個黑心小女子,我屠人景踩了什麽狗屎運,遇到兩個欠錢的大爺!”


    接著往樓下走,還補充一句,“天亮要睡覺,誰也不許來打擾我!”


    雲舒與南寧知麵麵相覷。


    “你是黑心小女子。”南寧知挑了挑眉,狐狸眼瞧著雲舒。


    雲舒說:“你是聰明壞狐狸。”


    南寧知笑著反駁道:“不,我是聰明美狐狸。”


    她很有深意的打量一眼南寧知,“男生女相,的確美。”


    接著一邊走下樓梯,一邊問:“你知道他住哪?”


    “並不知。”


    “那何來打擾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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