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晴空,萬裏無雲。


    這幾日的阿喜忙得像一個陀螺,無數的宴請、登門的客人絡繹不絕,大大小小官員的賀禮幾乎每日都能堆滿王府的大門。


    不得不說,雖然這個時代信息閉塞,但是人們的辦事效率還是非常高,不出一日的時間,裴麟親自挑選的護衛軍就已經從城外的駐地來到了王府。


    等阿喜給這些人安排了住所之後,鄭年親率一百三十一名親衛營,到了裴麟的麵前報到。


    這些人,全部是裴麟裁定出來的,也是玄策軍天衛中的一部分人,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鄭年接入王府,天衛的總領變成了武封。


    這算是裴麟目前為止最親近的兩個人,都是經由他一手提拔,並且經曆過雲芊的政審,完全沒問題之後,裴麟才開始栽培他們。


    有了親衛保護,裴麟也算是正式放心了,立馬第一時間差鄭年將雲芊接到了王府裏。


    雲芊坐在屬實的床榻上,笑吟吟地看向裴麟。


    裴麟雙手抱在胸前,依靠在桌子旁。


    阿喜則是恭恭敬敬地說道:“床什麽的都是奴才親自去挑的上品,都是上京最好的綢緞莊裏掌櫃親手做的,雲娘子看看還缺什麽,奴才再去弄。”


    雲芊本還是笑吟吟的,可聽到這句話之後,不知為何,笑容消散了一些,站起作禮道:“多謝阿喜,已經很好了。”


    阿喜懂事兒地應聲,退了出去。


    裴麟道:“怎麽了?剛進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你不喜歡?”


    雲芊搖搖頭,看向周圍,恍然道:“已經很好了,怎麽還會感覺不好。”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旁,撐起窗擋,看著院子裏嬉鬧的兩隻燕子,低聲道:“我在衍天宗多年,從未住過這麽好的屋子。”


    裴麟明白了。


    這樣巨大的反差感在裴麟成為皇子之後也有過,或許他更注重的是自己身份不能敗露,忽略了從草民一躍成為皇子時的喜悅。


    而雲芊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姑娘,她不過就是普通的民籍,即便是衍天宗弟子,也不外乎就是一個連寒門都算不上的出身。


    況且她們這種謀士,其實最重要的就是運氣,運氣好跟對了人隻不過是仕途的開始,況且在士大夫入朝的韶陽裏,是明文禁止女子上朝為官的。


    在夾縫之中生存的她,或許最好的歸宿就是成為一個大官的外室。


    雲芊的眼睛有些閃爍,欠身作揖,“小女子謝過秦王殿下。”


    裴麟笑了笑,“不急著謝,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他拍了拍手,一個體格健壯的男人走了出來,正是穿著便服的馬邦彥,而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


    雲芊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望著那個男人。


    她的眼睛瞪大了,雙手竟不住地抓緊了裙擺,腿哆嗦著往前邁了一步,貝齒咬緊了唇,她激動地已無法邁出下一步。


    玉頸微微發顫,哽咽道:“哥?”


    男人臉頰消瘦,雙眼漆黑,似乎受過非人的折磨,身體始終無法站立,雙膝打顫。


    雲芊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兄長。


    裴麟摟住馬邦彥,走出了房間,給這對久別重逢的兄妹一個敘舊的空間。


    “馬統帥,這件事做的真漂亮啊。”


    裴麟不禁讚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風將軍說玄策軍中做事最靠譜的人啊。”


    馬邦彥撓了撓頭,先是笑道:“殿下謬讚。”隨後臉色略微沉了沉道:“殿下,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殿下……”


    他左右轉了轉頭。


    裴麟略顯吃驚,垂耳去聽。


    “殿下,他並非是卑職相救。”


    馬邦彥沉聲道:“殿下,此處卑職並不熟知,此地說話……風險大麽?”


    裴麟帶他來到了自己的住處,支走所有下人,這才問道:“到底怎麽迴事?”


    馬邦彥道:“此人名為雲揚,確實是雲芊娘子的兄長不錯,但此人十分痛恨秦相,以至於第一次我找到他的時候,一聽我是殿下的親兵,直接摔門而去。”


    裴麟立刻思索了起來,雲家落難全拜秦群所致,又和自己有脫不開的關係,他這麽想也在情理之中。


    馬邦彥繼續道:“卑職便跟在他身後,想要看看其人在做什麽。結果發現……他和遼軍有密切的往來。”


    裴麟皺眉,“當真?”


    馬邦彥點頭道:“卑職萬萬不敢欺瞞殿下,此事千真萬確,卑職不敢有半點虛言。”


    裴麟緩緩道:“我知道了,此事不可對旁人提起。”


    馬邦彥道:“卑職明白。”


    裴麟走向自己的欄櫃,拉開第一層抽屜,裏麵都是他準備好走禮用的東西,挑選了一盒裏麵裝著珠寶翡翠匕首的錦盒,遞給了馬邦彥。


    馬邦彥受寵若驚,推辭道:“殿下,這……萬萬不可啊。”


    裴麟忙擺手道:“聽我的,下去吧。”


    馬邦彥這才應聲,走出了房間。


    裴麟端坐在書桌旁,斟酌著這件事情的始末,權衡著雲芊的利和叛徒的弊,他得找一個折中的法子。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殿下。”


    “嗯。”


    裴麟輕輕嗯聲,門便開了,雲芊和雲揚就站在門外。


    他並沒有表現得如何,隻是笑著道:“進來吧。”


    二人的麵色都十分凝重,走進房間,均是跪拜在地。


    裴麟隨口了句免禮坐下,眼神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雲揚。


    雲揚仍舊是那副低沉的模樣,冷峻的雙眼和雲芊截然不同。


    雲芊道:“殿下,我哥……有話要說。”


    裴麟笑著道:“但說無妨。”


    雲揚凝視著裴麟,良久才緩緩道:“秦王,在下想問一件事,此事事關重大,還請王爺思考好了再迴答。”


    裴麟訕訕道:“好。”


    雲揚低聲道:“我現在的身份,是遼國的特使,奉成安公主之命,特來您身邊做密探,竊取密報送迴遼國。”


    裴麟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說出來,不解道:“你為何告訴我?”


    他的眼神忽然淩厲了起來,“我雖然痛恨秦群,可我更加痛恨遼人,我身上流著的是漢人的血,即便漢人再如何殺我,我也不能叛離韶陽。”


    雲芊已經閉上了眼睛,淚水滑過臉頰。


    裴麟道:“你準備好去死了麽?”


    雲揚道:“準備好了。”


    裴麟點點頭,“下獄吧,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他站起身,頭也不迴的走出了房間。


    馬邦彥帶著一行人走了進來,抓起了雲揚。


    雲芊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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