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三年。


    這一年對於家住汴京的老百姓來說還是相對平靜的一年。


    韶陽初年的戰亂在記憶裏已漸漸沉埋,讓他們苦惱的隻剩下田租國賦、水旱蟲災,但這些畢竟是軟刀子殺人,慢慢割來習慣了也就不覺得疼了。


    讓主子們安樂於上,小人們承順於下,漸漸倒有些承平時節的太平景象。


    朝廷粉飾的太平太過虛假,虛飾著國泰民安的盛景,做著四方整肅的美夢。


    裴麟坐著一艘烏篷船,隨著河流緩緩駛入汴京,整個上京城的繁榮映入眼簾。


    綠水在春風中蕩起了一圈圈漣漪,一雙燕子剛剛從桃花林中飛出來,落在小橋的朱紅欄杆上,呢喃私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怪不得那些世家子都喜歡待在上京,這裏果然舒服,景色好,也熱鬧。”


    裴麟讚歎道:“吃喝玩樂都是新鮮的東西,你看看那是什麽?雪糕?”


    雲芊笑道:“殿下若是喜歡,在這裏待著也不是不可以。”


    裴麟擺了擺手,“罷了,有機會我還是想去邊關,這裏可是整個韶陽權力的旋渦,大皇子、二皇子、六七八九十十一全在這裏。”


    雲芊糾正道:“十一殿下尚且年幼,七皇子和八皇子仍在邊關,在京城的隻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六皇子在自己的封地郴州,九皇子在江南,十皇子似乎也是近日迴到汴京附近的,按照路程來算,擇日才能入京。”


    裴麟不禁感歎道:“朝堂勢力複雜,盤根錯節利益複雜,九個皇子如今剩下八個,仍舊是各方勢力相爭的時節,父皇一天不立儲,這些皇子就一天不安生。”


    雲芊默然。


    二人心中都明白皇帝不立儲的原因,這老家夥要當萬世的王,自然不需要確立太子之位。


    他不立太子,下麵的皇子們才會大打出手,這樣都省得他自己去殺這些皇子了。


    下了船,一路走小徑,此時裴麟身邊隻剩下了小琴。


    “殿下,教你的東西,這麽久的時間,你應該都記住了吧?”


    小琴還是有些不放心。


    裴麟打量著小琴,這丫頭此時眼角裏已不是曾經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相反多了一些關切,笑著道:“該記得都記下了。”


    小琴道:“你能進皇宮走一遭且完好無損的出來,這才算是真正成為了他……”


    裴麟點點頭。


    不可否認,迴京才是他最大的考驗,邊關塞外認識他的人極少,能認出真假根本不可能,但迴到京城,五皇子雖然久居後宮,但認得他的人,並不在少數。


    不必小琴引路,皇宮的大道,裴麟早已在腦海之中複刻了無數次。


    走過小徑,便是一條富麗堂皇的大道,紫紅色的高聳城牆就在目之所及之處,金甲禁衛挺拔站立。


    真正站在皇宮麵前的震撼,是和旅遊大不相同,裴麟曾去過紫禁城,也去過西安古城,可萬萬沒有如今這樣的感覺。


    巍峨的城牆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生殺大權。


    無視任何人的權力。


    天下唯一,至高無上的權力。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得到權力,每個男人都無法拒絕——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裴麟深吸了口氣,邁向了通向韶陽深宮的第一步。


    ……


    現在是早朝時間,裴麟坐在偏方殿裏等待通傳。


    觀摩恢弘壯麗的朝堂閑暇,裴麟還不能表現出驚訝和喜愛,偏方殿裏觀察他的人不在少數,似乎人們都在私下裏議論著什麽。


    裴麟不管,自顧自地等著。


    朝堂的迴聲很大。


    裴麟可以隱約聽到一個聲音。


    “還請陛下賜婚!”


    賜婚?


    早朝現在都是搞媒人的?


    裴麟不太了解,不該是都談論國家大事?


    仔細想想也對,能上得了早朝的人,都是身份地位顯赫的人,他們的婚事也算得上是國家大事。


    “不可能!他一定是假的。”


    “還請陛下允許我和他對峙!”


    兩聲叫喊後,一個太監急匆匆地走出來,躬身道:“五殿下,陛下宣你進殿。”


    裴麟整理了一下妝容,應聲前往。


    偏方殿出,走過一條小徑,直通朝陽殿。


    這邊是早朝的地方。


    裴麟邊走,心裏越跳的厲害,隻能深唿吸,盡可能的讓自己舒緩下來。


    剛入朝陽殿,裴麟的感覺就是人真多,頂棚真高。


    巨大的龍盤在四根通頂紅木柱子上,要多氣派就有多氣派。


    按照禮冊記載,韶陽的規矩,皇子與二品大臣是同禮,王爵、一品位列第一排,文南武東麵向站立,而二品大臣則是第二排,以爵位論算,無爵則按官職論算。


    裴麟隻能站在末尾。


    行至末尾處,如今他的官職最大就是一個玄策軍統帥,真要論起來,屁都不是,但也算是武將官銜,隻能麵東。


    還未站穩腳跟,便聽一人大叫道:“陛下!他是冒充的!”


    裴麟冷汗都驚起來了。


    剛進屋就被人看穿了?


    他茫然抬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龍椅之上九五之尊之位。


    登時,他呆住了。


    韶陽皇帝的麵容很淡然,可目光如炬,如同一道雷鳴直射而來,那雙充滿智慧和威壓的眼神,似乎頃刻之間就能看穿裴麟所有的偽裝。


    冷汗浸濕了後背,裴麟立刻移開眼神,看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正是蔡太師的兒子,蔡庸銓。


    整個朝堂傳出低沉的議論聲。


    誰也不知道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晉王穩穩地站在地上,恭敬道:“陛下,此時茲事體大,世子如此所言,恐怕已有確切的證據。”


    裴麟這不過是第二次看到晉王,但這時他感覺到了一種安全感,看著他說話沉穩威嚴,踏實多了。


    晉王繼續道:“況且今日太師不在,雖世子到場,可臣仍覺得應有太師帶領才是。”


    蔡庸銓立刻躬身反駁道:“陛下,此時事關重大,父親公派揚州如今暫時未歸,但臣即擔任大理寺少卿,就不能枉顧旁人,這種欺君之罪,更是讓人憤怒。”


    皇帝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等雙方爭論。


    可晉王也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朝堂一下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了蔡庸銓。


    蔡庸銓拱手道:“臣有證據!秦相之女秦雯當時也在場,她親眼看到了五殿下身死,被毒蠱啃食!大理毒蠱之毒天下無人能解,他又怎麽可能站在這裏?”


    他直接跪在地上,“陛下!此事必須嚴查!”


    突然被提及的秦群左右看了看,臉上是對這無稽之談的蔑視,如若放到曾經皇帝的眼中,怎麽可能允許這蔡庸銓當朝侮辱皇子?


    若不是老皇帝早已不在乎皇氏顏麵,能讓他在此大放厥詞?


    還他娘的說什麽證據?真是小孩子的玩意。


    唉,也不知皇帝到底在想什麽。


    皇帝點點頭,“趙元。”


    裴麟立刻一步上前,“兒臣在。”


    皇帝道:“你不說說麽?”


    裴麟躬身道:“少卿大人既然有人證物證,不妨拿出對峙。”


    皇帝道:“去禦書房吧。”


    蔡庸銓立刻跪下道:“臣立刻去準備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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