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屹癱軟的坐在臥榻上。


    今天,是他和裴麟約定的第四天清晨。


    時效已過。


    “將軍,你說五殿下……會不會已經迴去了?”


    副將坐在李君屹的身側,替他揉搓著肩膀。


    李君屹歎了口氣,“迴去也好,我這小半輩子也算是盡了忠了,到時候去九泉之下,和老家夥見到了,不至於被他瞧不起。”


    副將低著頭,“李老將軍一代軍神,您更是韶陽未來的新一代軍神,我們……要不要拚死一搏?”


    李君屹道:“定然要拚死一搏,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想通了,隻要最後死在戰場上,什麽時候讓我死都無所謂了,韶陽朝堂早已不把我們這些將士當迴事兒了,哪兒還有什麽未來?”


    這種以下犯上的話,副將哪兒敢接,低著頭隻是賠笑。


    李君屹站起身,朝陽還未升起,天邊泛著第一抹霞光。


    五殿下既然已經跑了,沒有了統帥依仗,那麽他李君屹就隻能硬著頭皮聽從督軍使的話,向前進軍。


    正打算穿甲的李君屹,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有敵襲!”


    “有敵襲!”


    李君屹推開大帳,望向北方。


    朝陽漫過高坡的平線,惶惶出了一道巨大的日輪。


    日輪之下映照出來了人影。


    一騎,一人。


    大盛的日輪。


    日落前的騎兵手上,抓著的是遼國的帥旗!


    襲!


    李君屹在這一刻,喪失了所有的鬥誌。


    垂下頭,他拿起了酒壺。


    或許這一天,李家在韶陽的傳說,就要結束了。


    忽的。


    風起。


    一股狂風從騎兵所在的位置奔襲而來。


    李君屹一人一槍,橫在整個軍營前方。


    士兵們還沒有來得及穿戴盔甲,此時若是遭重,身後的晉州恐怕就是淪陷。


    朝陽下的騎兵動了。


    第一個人衝下來。


    隨後,便是整個騎兵營的衝鋒。


    忽然有人道:“那……不是小年麽?”


    “是小年!”


    “那是鄭年哥!”


    “將軍,不是遼國的人!是……是咱們的人!”


    李君屹滿嘴的酒噴了出來。


    整條脊背瞬間顫抖了起來。


    塵土飛揚。


    那是……


    韶陽的甲!韶陽的刀!


    韶陽的騎兵!


    李君屹就那麽呆呆地站在地上,這一刻他停止了思考,感受著氣勢恢弘的騎兵自上而下帶來的巨大衝擊力。


    這一刻他似乎想起了曾經馳騁沙場的自己,想起了帶著自己凱旋數次的父親,想起了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韶陽。


    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朝陽下的那匹白馬身上。


    熱淚噙在眼眶,李君屹低下了頭。


    可早已死寂的內心,卻在這一刻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


    李君屹的眼睛猛然開始睜大了起來。


    他看到了被俘虜的遼國將士,上次有這樣的情景,已經忘記是什麽年月的事情了。


    他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的身體。


    發瘋地咆哮著:“是五殿下!”


    “是五殿下?”


    “五殿下迴來了!”


    大軍相擁。


    這一幕,是多少曾經玄策軍老將們夢寐以求的場麵!


    裴麟走下馬,笑著來到李君屹身邊,拱手道:“李將軍,別來無恙啊。”


    李君屹內心的酸楚又豈能言表?


    無法置信,他不能相信。


    就算是猜,都無從下手去猜。


    他根本沒有想到五皇子殿下真的帶了一隊人,真的進入了遼國大營,也真的打下了對麵!


    雙膝跪地,李君屹一頭磕在地上,“殿下!末將恭迎殿下迴營!”


    一時間,整個大營軍士全部跪倒在地,齊喝道:“恭迎殿下迴營。”


    ……


    五皇子趙元迴營的信息,像一顆炸彈一樣,將原本沉寂了多年的韶陽湖水,炸出了誰都無法想象到的局麵。


    兵部第一時間呈報上來的時候,早朝裏的文武群臣都懵了。


    左仆射秦群更是問了兵部尚書三遍,兵部尚書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五殿下趙元,領兵一千輕騎,大破遼國中軍大營,虜獲三品中將一人,五品副將三人,且虜獲遼國,成安公主。”


    不止秦群,站在百官之首的還有晉王。


    晉王那張似乎從來都沒有任何情緒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


    百官都在觀察這位支持五皇子殿下的王爺,但卻讀不懂他的表情。


    端坐在龍椅之上的韶陽皇帝,似乎更加的意外,欣慰道:“讓五皇子立刻迴朝聽賞。”


    晉王趕忙出列,躬身道:“陛下,五皇子殿下迴朝之事,不應太急。”


    皇帝看向他,“哦?這是為何?”


    晉王道:“陛下,此次戰役乃是遼國突然發難,不料五皇子殿下陪陛下研讀兵法,熟讀戰事,想必已經領會陛下聖意,這才能夠大破敵方,此時臣以為,乃是重守邊關要道的好機會,借著大勝凱旋勢頭,掃清邊關流寇,還有叛軍叛黨,豈不是解了陛下的一份憂慮?”


    皇帝默然,輕輕點頭,正要說話時,韶陽當朝宰輔左仆射秦群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大婚在即,若是五殿下再趕不迴來,怕是要錯過良辰吉日了。”


    晉王看向秦群的眼神滿是不善。


    真正的五皇子趙元就是勾結了這秦群,向陛下求了賜婚,才給了晉王殺他的最終理由,如今這家夥又在這裏攪和。


    不過,這一切都已在掌控中。晉王手中有裴麟的生死把柄,自然不害怕他和秦群同流合汙,變成自己的政敵。


    晉王思索了片刻,才說道:“陛下,婚姻不是兒戲,可如今韶陽大勝,豈有勝而退兵的道理?秦相在朝多年,曾經也有過督軍戰事,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


    秦群還要說話,卻被皇帝打斷了。


    皇帝擺了擺手,“孩子年幼,需要曆練,倒也無妨,那就讓他在晉州待著,平定了那邊的流寇,再宣玄策軍迴營,五皇子迴京吧。”


    晉王淡然一笑,看向了一旁的秦群,小聲道:“秦相還是多注意些朝堂大事,若是事事都將目光放在這些地方,小心……位置不保。”


    秦群冷笑道:“多謝王爺提醒,你也得小心,遼國的長公主在你的屬地,若是出了什麽事兒,我手下的那些緹騎可都是有皇命在身,需要去查案的。”


    晉王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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