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果然是知道齊衡弈入京的消息的。


    但魏巍表現出來的情緒,與顧紀棠截然相反。


    “齊衡弈出事了。”


    “什麽意思?”


    顧紀棠心裏咯噔一下,魏巍消息靈通,莫不是齊衡弈在來大燕的途中出事了?


    “他不該這個時候迴來的……”


    魏巍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魏家在南晉已經為他鋪好了路。隻要他按照計劃好的一步一步來,此消彼長,待他站穩腳跟,呂後過世,魏家有絕對的把握挑起二皇子和太子之間的廝殺,屆時齊衡弈隻需坐收漁利。


    可如今,他才迴去不過數月,就被推來出使北燕,這不是一個好信號……”


    魏巍平日並不與顧紀棠談論政事,因為顧紀棠對這個不感興趣。如今事關齊衡弈,顧紀棠隻能絞盡腦汁去思考,跟上這詭譎的朝堂謀算。


    “發生這麽大的事,魏家在南晉的人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嗎?”


    “傳來了,說出使北燕的差事二皇子與太子都想讓自己的人去,爭來爭去惹怒了南晉皇帝,隨手一指,決定讓對北燕最熟悉的皇長子來。


    可是我覺的,事情遠不是如此簡單……南晉宮中的釘子一定漏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顧紀棠弱弱發問。


    “這個……說不定也有這種可能呢?”


    魏巍耐心同顧紀棠解釋。


    “朝堂之中無小事,皇帝看似隨意的舉動,背後往往有別的深意,聖心難測,說的就是這個……”


    “哦……”


    顧紀棠點點頭。隨即又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不是說那呂後病重,才召所有皇子迴去麽?那呂後如今怎樣了?痊愈了?”


    “呂後暫時不能死。”


    魏巍含糊其辭解釋道。顧紀棠心道果然。


    之前南晉呂後病重,恐怕是魏家一手操縱,為的就是讓齊衡弈順理成章迴國。


    而在齊衡弈沒有獲得足夠的朝中勢力支持之前,局勢需要穩定,所以呂後不能死。


    想明白這一點,顧紀棠對魏家的勢力之廣泛有了一個更為清晰的認識。


    連南晉的一國之母都有機會下手,翻手間一國朝政便為之變動,這樣的家族真的不可謂不可怕。


    現在隻有一個問題不明白,齊衡弈為啥會迴來。


    橫豎現在見不到齊衡弈,顧紀棠也完全參不透更深層次的陰謀。跟魏巍確定了齊衡弈迴來的日期後便辭別了魏巍。


    燒腦的問題就應該留給聰明人,哪像自己,隻能靠臉吃飯。


    此後幾天,顧紀棠完全在期盼中度過。每日最大的樂趣便是在軍報中找到關於南晉使團的最新消息。


    時不時還提一兩句小時候三人之間的樂事。


    每當這個時候,陸淵便十分矛盾和痛苦。


    一邊想多聽聽顧紀棠幼時的趣事,一邊又不樂意顧紀棠口中頻繁出現魏巍的名字。


    總之……算是痛並快樂著吧。


    南晉使團比預料中更早進京。


    身為金吾衛大將軍的隨行秘書,顧紀棠終於有機會在前麵一覽南晉使團入京。


    等顧紀棠冒著大雪忍著寒風,站在毫無遮蔽的城門口等候了兩個時辰後。


    看到的卻是一長串遮蔽得嚴嚴實實的南晉車隊。


    唯一看到的活口就是車轅上將自己裹成粽子的馬夫。


    還幻想著見到齊衡弈第一眼的顧紀棠不由傻眼。


    人呢?老子寒風中凍了四個小時,腳都快凍沒了,你特喵的連麵都不露一個?


    車隊緩緩駛入城門,顧紀棠盯著裝飾最豪華的那輛車看了許久,想著齊衡弈或許應該在裏頭。


    可直到南晉車隊消失在長街盡頭,馬車裏麵也沒露出半個人來。


    南晉車隊已經入城,城門口迎接的文武官員終於可以退去。


    陸淵斜睨一眼身旁鼻頭通紅的顧紀棠。將身上的大氅解下,兜頭扔在顧紀棠身上。


    “我昨日明明通知你要在城門口等候許久,你不知穿個大氅來?”


    顧紀棠哆嗦著手將大氅套在身上。


    陸淵身量高,他的大氅穿在顧紀棠身上,好像披了一條毛茸茸的毯子。不過這玄狐大氅是真暖和啊。


    將風雪擋在外頭,顧紀棠的體溫在大氅中慢慢迴升。輕柔的狐毛拂過顧紀棠的臉頰,將寒意分解。


    迴到馬車上,烤著炭盆,顧紀棠才覺得自己慢慢活過來。


    “啊……舒服……”


    慢慢迴血的顧紀棠嘴也跟著活過來。


    “你不知道,那群老頭子都穿黑色大氅,我若是也這麽穿,齊衡弈還怎麽在人群中找到我?”


    陸淵翻個白眼。


    “你不穿大氅,就是為了讓齊衡弈好找到你?”


    “那是自然!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要讓齊衡弈感受到久違的京城人民的熱情!阿嚏——”


    話還沒說完,顧紀棠已經打了一個噴嚏。


    陸淵笑得十分無良。


    “果然很好找,人群裏噴嚏聲最響的那個就是你了!”


    顧紀棠有心瞪陸淵一眼,無奈接下來噴嚏接二連三再沒個停歇。眼睛就沒睜開過,哪還有機會瞪別人。


    再見齊衡弈,是在當日晚上。


    南晉使團落腳在驛館。但齊衡弈選擇住在以前的宅子。


    進來這宅子時,顧紀棠一時有種恍惚感覺。


    不過幾個月,再次踏進這裏時,此間主人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


    短短數月時間,齊衡弈卻好像比這十幾年的變化都多。


    身上那股吊兒郎當的氣質還在,卻添了幾分斂而不顯的貴氣。


    明明還是那個人,卻又好像添了幾許陌生的氣息。


    “看見哥哥還不趕緊過來?”


    齊衡弈展開雙臂,嘴巴一咧,露出他標誌性的白牙。


    顧紀棠腳下加快了幾步,卻在撞進齊衡弈懷抱的最後一刻又停了下來。


    “你長高了。”


    顧紀棠記得去時,齊衡弈隻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樣子,如今卻這距離好像又有拉開的趨勢。


    齊衡弈並不介意顧紀棠突然中止的擁抱。展開的手十分自然地換個方向,伸到顧紀棠的頭頂,笑著在顧紀棠頭頂比劃。


    “自然是高了,你倒是沒變,還是這麽矮。”


    狠狠一個肘擊戳在齊衡弈肚子上。聽到那熟悉的慘痛叫聲。顧紀棠終於笑出聲來。


    “歡迎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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