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光奇的本意是攔住前衝的忠義營鄉兵,若是能遇到幾個麵熟的,或許還能有所轉圜。


    誰知才到近前,便被為首那壯漢猛出一腳,直接踢在胯上,耳中更是聽到一句“滾開”。


    譚光奇身子一歪,順勢提刀,橫掃過去,進而將身形穩住。


    手上留著力,刀速不算太快,被那壯漢輕鬆躲過,隨即便是一連串髒話,連帶著掄起手中鐵棒,照著譚光奇,兜頭砸了下來。


    與此同時,其它鄉兵也跟著動手,與數名鏢師纏鬥起來,總體來看,大家都收著力,一邊為的是阻擋,另一邊,則是想將眼前之人驅趕開來,好去抓那個短毛鬼。


    打鬥之中,倒是喊話、叫罵之聲不絕於耳,顯的更為熱鬧。


    李相繼看到前方情景,心中愈發氣憤,老子帶了這麽多人過來,就為收你個破場院,你們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還敢反抗?


    再次揮手時,又有二十餘名鄉兵奔行而出,衝向大門處的董承軍。


    還沒等這幫人衝過來,肖兵帶著十餘海盜從院內奔行而出,董承軍壓著聲音告訴肖兵,出手不留情,務必把那個領頭的家夥控製住。


    片刻之間,場院外的空地上,血光迸濺,數名鄉兵瞬間倒地,將空當露了出來。


    肖兵率先衝鋒,手下的海盜更是悶聲跟上,直奔李相繼站立之處而來。


    這下輪到李相繼懵圈了,明明是自己過來欺負人,怎麽頃刻之間,角色互換,對方倒先衝了過來。


    正在愣神之際,一支短槍撲麵而來,擦著其肩膀飛過,身後隨即傳來一聲慘唿。


    李相繼身子晃了晃,側身欲倒,卻被身邊機靈隨從扶住,連忙大聲唿叫反擊,總算是沒把魂給嚇飛了。


    實際上,在肖兵等人越過前方鄉兵衝過來的時候,後麵聚集的鄉兵便動了起來,但其隊形明顯混亂不堪,大部分人和李相繼一樣,先是懵圈,然後又憑著本能往前走,行動頗為猶豫,僅有少部分鄉兵,堅決地衝了過來,準備攔住前方敵兵。


    肖兵帶著人從李相繼身前不遠掠過,見其已被隨從團團圍住,難以得手,隨即轉向撤退,主打一個絕不戀戰。


    隨著肖兵一隊人馬衝出場院,鍾國亮帶著另一隊人馬來到門口,董承軍直接命令其不得衝動,先將眼前這幫鄉兵驅趕開來,再與譚光奇匯合,接應肖兵等人。


    待將前方鄉兵驅趕迴去,便見肖兵等人旋風般返迴,鍾國亮臉上盡是興奮之色,沒想到這幫鄉兵如此不堪,老子也要快活一把。


    若不是譚光奇抓的緊,這貨真就衝過去了。


    聽到董承軍大聲招唿,眾人連忙返迴場院。


    空地之上,留下數名鄉兵慘唿不止。


    直到這個時候,李相繼才反應過來,別看己方鬧騰的兇,真論起來,對麵才是一群不怕死的狠人。


    ......


    場院之內,董承軍大聲告訴眾人,前方李家人是來報四海堂受辱之仇的,我等絕不能任其得逞。


    屬於福瑞昌的人,現在可以往後站,畢竟性命攸關,華興人絕不強求。


    各位歸義民,你們既然加入華興,那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畏敵退縮者,一律斬殺。


    譚老兄,你帶領鏢師們,辛苦一下,給我等做個監斬官。


    今日之戰,我和肖兵,哪怕是死在這裏,也不會將場院拱手相讓。


    董承軍心裏清楚的很,一旦放了軟蛋,他和肖兵,恐怕這輩子都無法挺起胸膛做人了。


    而失去四海碼頭,華興集團想要繼續開拓廣東大陸,付出的代價必然是百倍、千倍。


    吳玉河放出的迴旋鏢,哪怕因此致命,他也得奮力接下來。


    董承軍這邊話音剛落,田鬆明隨即揮手,示意大家稍作冷靜,然後開口發言。


    福瑞昌的兄弟們,我這個村長管的都是雜事,論起威信來,可比曹老掌櫃差遠了,但在今日,我也要說幾句心裏話。


    今日之戰,若是敗了,華興人或許還能退迴崖州,咱們河畔村的父老鄉親,又該退向何處?


    數十年來,佛山的那些土著豪強,以及現在的忠義營,跟咱們打過不止一迴兩迴了吧,我想問問大家,若是曹老掌櫃就在近前,他會惜命?他會躲閃嗎?


    咱們河畔村是怎麽建起來的,流的血還少嗎?


    今日丟了四水碼頭,明日李家會放過河畔村嗎?


    華興人不退縮,為的是後來人可以挺胸抬頭,行走在廣東大陸,哪怕因此丟掉性命,我們怎麽辦?我就問問大家,我們怎麽辦?


    我田鬆明,雖然沒啥本事,但我發誓,就是被亂刀砍死,我也不會離開四水碼頭。


    為了河畔村的老幼親人,今日之後,誰也不能輕言放棄,一切聽從董首長指揮,違令者斬。


    說到最後,田鬆明斬釘截鐵地發出命令。


    譚光奇拍了拍田鬆明肩膀,笑著告訴大家,曹老掌櫃他們,為了立足佛山,打生打死,犧牲的可不是一人、兩人,如今輪到我們,豈能貪生怕死,兄弟們,我譚光奇算是後來人,沒什麽可報答村裏的,今天這條命,就留在場院啦。


    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今天在四海碼頭認了慫,明天華興人來大陸經商、福瑞昌在河畔村居住生活,都得看李家臉色,想要挺起胸膛過日子,怕是再無可能。


    四海堂那件事,首長們辦的地道,今日在碼頭,咱們兄弟可不能當慫包,跟他們拚了。


    歸義民可不是那麽好當的,飯碗是首長們給的,小命就得交給人家。.......


    隨著海盜們最先鼓噪起來,其他人等紛紛做出表態,既然不能選擇撤退,那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和院外鄉兵拚個你死我活。


    即便有個別恐懼、猶豫的,在如此濃烈的氣氛下,亦都心潮澎湃、情緒激昂起來。


    ......


    碼頭那邊,趁著包紮傷口的空當,李相繼很快便厘清當下情勢,想要幹淨利落地拿下四海碼頭,怕是沒可能了,隻有衝進場院,將那幫莽貨徹底壓製住,自己才能敞敞亮亮地找迴臉麵。


    看到抬迴來的五名傷員,李相繼暗自鬆了口氣,總算是沒死人,代價並不算大,但要繼續衝擊場院,怕是免不了一場血戰。


    麵對如此情景,幾個帶頭的隊長眼睛也紅了,從來都是忠義營欺負別人,哪有人多勢眾,反被別人欺負的道理?


    問題是對手實在紮手,大家出手賣命,總要把後事安排妥當吧?


    商議之際,李相繼斷然做出決定,今日拿不下場院,咱們忠義營還有啥臉麵在佛山行走、招搖?


    若是有所死傷,我李家定當一力承擔,把兄弟們的家人,當作至親供養終身。


    若是得勝,賞銀亦是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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