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多久,沈頌吉、於嗣昌帶著另外一個中年人過來,說是他侄子,也就是現在的家主沈護。


    從麵相上來看,沈護比小叔沈頌吉也小不了幾歲。


    麵對於家推薦過來的人,沈護表現的極為熱情,同時作出表態,他們在鎮子北邊有一處莊院,圈了大概百餘畝田地,由於地勢較高,隻能種些穀子,這次都交給他們,用於新作物的種植。


    簡單聊了聊家長裏短,沈頌吉便邀請大家到正堂用餐,等把肚子填飽了,再商量後續事宜不遲。


    不管怎麽樣,沈家叔侄的好客之舉,讓來訪眾人如沐春風,心中滿是感動。


    宴席之前,沈頌吉帶著眾人將整個宅院走了一遍,林林總總數十座房屋,加上後院的演武場、書院等設施,讓嶽文雍等人大開眼界,麵對真正的燕朝世家底蘊,一時間也是讚不絕口。


    據沈頌吉介紹,加上宅中仆傭,差不多有近百人在這裏生活。


    維持這樣一大家子人的生活,作為家主的沈護,想來壓力不小。


    正堂設在水景園林一側,與園林另一側的院牆相對,沿岸除了房屋之外,還有數座亭子,四周綠樹成蔭、中間點綴著不少花木,顯出幽靜、淡雅的精致格調。


    院牆之外,便是整個河下鎮最為著名的狀元樓,專為宣揚沈頌吉祖父的功績而設,其下方的拱形跑馬道,也是沈家專用。


    眾人繞著花園轉了一圈,來到正堂時,沈護已在堂前迎候,還有兩名老者在堂中安坐,經過介紹,才知是沈頌吉的兩個哥哥。


    作為家中老小,沈頌吉出生時,沈狀元早已冤死京城獄中,其人之事跡,已為家族長久之痛......。


    堂前敘談之時,沈護告訴眾人,此時還在碼頭駐留的客人,他已安排管家帶著吃食前往慰問,還請大家不必掛懷,安心進入宴席。


    眾人聽後,又是一陣如潮謝意。


    宴席之上,沈家眾人對於立府老先生當年駐留指點之事念念不忘,雖然宅中子弟對科舉並不熱衷,但也因老先生的教導,漲了不少見識,進而個個奮發,才能維持住當前家業不敗。


    據沈頌吉介紹,自從六十年前他爺爺冤死之後,沈家在淮安便陷入尷尬境地,一方麵要承受府城主官打壓,另一方麵,還要防備宵小之徒乘火打劫,好在淮安民眾對沈家多懷感激之情,平日裏維護有加,才讓沈家度過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自那之後,沈家人曾經迷茫過很長一段時間,不知未來之路該走向何方。


    從沈家的發展曆程來看,先是軍戶,然後從商,在曾祖那代發家致富,逐步置辦下這處宅院,然後在祖父一輩達到輝煌頂端,秀才、舉人、進士、狀元,順利的讓好多書香世家都為之側目。


    所謂盛極而衰,祖父一人便集文采、軍功於一身,豈能不引起旁人嫉恨,加上其素來剛正不阿,於京城中亦無強援,最終飲恨獄中,並非難以想象之事。


    說白了,還是沈家底蘊不夠深厚,崛起的又太過突然,才引來如此劫難。


    說到這裏,嶽文雍和曹洪對視一眼,關於“強援”一事,他們亦深有同感,若是不能深謀遠慮,華興人的下場,隻會比沈狀元更加不堪。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嶽文雍沒來由地說出這麽一句,頓時引發眾人共鳴,一時間俱都唏噓不已。


    莫行雲看了看沈家眾人,又看了看突然發聲的嶽文雍,心中暗自思量,華興人這句話,說的雖然通俗,卻又有著讓人難以名狀的悲涼之意。


    沈狀元的經曆並非久遠之事,莫行雲飽讀詩書,自然有所涉獵,隨即說起當年風聞,所謂構陷之人,無非是淮安知府、京城某給事中,以及朝廷派遣的調查主官等諸人,從後期發展來看,這些官員亦有過人業績流傳,並非雞鳴狗盜之徒,當日行此下作之事,確實令人匪夷所思。


    嶽文雍笑了笑,表示你說的這些人,本身並非庸才,承平之時,做一些利國利民的好事,也是應有之義,但和擁有經天緯地之能的沈狀元相比,可謂雲泥之別。


    他們的好,分跟誰比,若是放到芸芸眾生之中,當為一時俊傑,但在沈狀元麵前,卻和豬狗並無不同。


    當流星閃耀在夜空的那一刻,其它的光芒還有意義嗎?


    世事之難,俱在於此。


    ......


    迷茫歸迷茫,沈家人痛定思痛之後,就此絕了科舉之望,專心在商業、農事上深耕,倒也將家族穩定維持下來,但要想繼續興旺發達,卻是難上加難。


    從沈護的言談中得知,沈家在做商業選擇時,並未像其他家族那般,盯著運河貿易、鹽業、漕運等熱門行當吸血,而是謹守本分,幹起了書坊生意。


    河下鎮是江南到京城的漕運樞紐,南來北往的人士眾多,書坊生意雖然利薄,但勝在穩定,同時也無需和官府鉤掛、聯絡,對沈家的民望還有加持,屬於相對適合沈家發展的商業路線。


    總之,經過巨大波折的沈家,從內心深處,對那些和官府沾邊的勾當,本能地敬而遠之。


    然後便是農事一項,據沈護所言,自從前年朝廷征收遼餉以來,沈家在種田上便陷入困頓,基本一無所獲。


    對上無法免除賦稅,對下又不忍苛責佃戶、長工,其中損耗,隻能由自家默默承受。


    好在沈家商業還算不錯,加上自身多年積累,日子倒也能安穩地維持下去。


    說到這裏,嶽文雍若有所思,先看了看莫行雲,然後轉向曹洪、於嗣業,示意他們開口發言。


    於嗣昌低頭不語,曹洪張了張嘴,隨即將話題轉到福瑞昌的生意上來,略略說了些廣東的情況,同時發出邀請,希望沈家能派人前往廣東發展,曹家這邊定會全力協助,以報今日相聚之恩。


    麵對曹洪的邀請,沈家叔侄連連表示感謝,隻是前往廣東開枝散葉,卻是族中大事,絕非三言兩語便能定奪。


    眾人嘮著家常,不知不覺便到了下午,然後在沈護的張羅下,撤去酒席,在堂中商量起眾人此行的任務來。


    曹洪隨即提出租地之議,他們在此居住、耕作,並非三兩天的事情,豈能事事煩勞沈家破費?


    麵對曹洪的提議,沈家叔侄麵色瞬間沉了下來,一起看向於嗣昌。


    於嗣昌苦笑一聲,表示自己之前已經提過,還沒來的及向大家匯報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華興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高路遠月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高路遠月明並收藏華興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