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迴的路上,程龍見各處燃起篝火,留在岸上的務工人員聚在一起,說笑、放歌鬧成一團,氣氛十分活躍,符慶帶著人四處巡邏,不時做些提醒,將整個駐地弄的盡然有序,不遠處的碼頭上,楊寬也在執行著同樣的任務。


    竹棚裏,範登雲將數盆飯團擺到木墩之上,同時表示條件有限,讓程龍等人對付著吃上幾口,自己則饒有興致地坐到一邊,等著聽他們說說近日的新鮮事。


    有李政帶頭,秦忠、韋喜、鄧春再不客氣,搶著抓起飯團,塞入口中,省得一會兒首長問話,自己這邊反而失態。


    能和李政這樣的長官一桌用飯,韋喜、鄧春多少有些不自在,氣的秦忠在二人肩上連拍兩下,直言手再慢點兒,你們就準備餓肚子吧。


    再看程龍,更是雙手齊上,要不是範登雲主動問起,甚至連個“好”字都懶得說。


    一頓簡單的飯團飯,倒讓棚內氣氛愈發輕鬆起來。


    說起韋、鄧二人的安排,李政讓他倆先到符慶那裏報到,跟著訓練一段時間,不管你們有多大本事,該學的規矩還得從頭學起,該吃的苦也不能省略,至於未來前途,隻有受得了的人才配擁有,這裏沒有人上人,也沒有驟然發財的捷徑,有的隻是艱苦創業,有的隻是共同奮鬥,成則共富貴,敗則同赴死,摘果子、搞投機,還請另尋別家。


    從秦忠、程龍那裏,韋喜、鄧春對華興人的規矩已有所了解,此時聽到李政如此直白地講述出來,分明是讓他們從小兵做起,心中多少有些不適,反倒是秦忠頗為興奮,表示在榆林港沒過夠癮,這次一定把訓練課補全了。


    李政並未繼續詢問韋、鄧二人態度,而是告訴秦忠,這裏條件雖然艱苦,但也是曆練的機會,多和大家溝通交流,日後一同做事,才能找到背靠背的感覺。


    見李政不再多言,秦忠將韋喜、鄧春拉起來,一起往篝火處走去,至於二人心中的小九九,隻要訓練起來,很快便能消除。


    待三人離開,魏建雄、張彪等人才笑嗬嗬地走過來,張彪率先上手,將程龍按在地上,然後眾人一擁而上,居然玩起了疊羅漢。


    ......


    夜色下,秦貴跟著段宏來到船上,施耀已經艙中恭候,一同就坐的,還有金孟麟、焦橫二位百戶。


    麵對如此陣仗,秦貴先是一愣,隨即笑嘻嘻地進來,在施耀的示意下,於下首就坐。


    施耀將身前的點心盤子推到秦貴麵前,讓他先填填肚子,自己則和金、焦二人繼續剛才的話題,華興人玩的這麽大,咱們該如何借機分利?


    作為離雲屯地區最近的焦橫,心思最為糾結,從好的方麵來看,發財之路近在眼前,隻有全力以赴,才能最大限度地成就富貴,但從壞的方麵來看,華興人幹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其中意圖晦暗不明,所謂上船容易下船難,此事一旦傳揚開來,後果實在難以預料。


    在焦橫看來,安南畢竟是燕朝屬國,無論是上邊的兩廣總督府,還是近處的廉州府,平日均有聯絡,若是事情鬧大了,咱們這些做生意的,肯定沒好果子吃,像他這種軍官身份,又會罪加一等。


    看著焦橫左右為難的表情,金孟麟直接嗤之以鼻,又想吃口肥的,又不想承擔責任,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再說了,你焦橫可是個吃素的?還罪加一等?純粹是無病呻吟。


    見金孟麟直接無視自己的意見,焦橫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然後轉向施耀,問起華興圖謀,真就是采礦這麽簡單嗎?


    搞不清華興的意圖,才是焦橫糾結的核心。


    施耀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看不懂,之前在潿洲島種甘蔗,還好理解,如今跑到雲屯挖煤,這事怎麽看,都和靠譜不沾邊。


    眾人之中,秦貴與華興人交往最為緊密,或許會了解一些內幕,幫眾人一解疑惑。


    見大家都看向自己,秦貴頗為無奈,表示程龍在船上已作過解釋,無非是更高效率的燃料,至於此物用途,煉鐵、製糖,均能發揮奇效,人家說的不是挺明白的嘛。


    信與不信,才是問題的關鍵。


    秦貴表示華興人或許不會輕易向咱們交底,但所說之言,必無欺瞞之意。


    如此大動幹戈地幹一件事,其中必有道理,若是咱們無法參透,那就選擇相信即可,反正有銀子墊底,其它都是多慮。


    秦貴的意見很簡單,既然華興這邊誠意十足,咱們何不順水推舟,若是將來發生變故,再尋對策,也完全來得及。


    再說了,上門的買賣你不做,等人家找了別人,到時“眼熱、嫉妒”又有何用?


    待秦貴說完,座中三人俱都沉默下來,畢竟身家不同,秦貴的想法,未必就適合他們。


    最終,還是施耀提出建議,那就是別藏著掖著,直接把事情搞大,讓交趾洋的大小海商都參與進來,反正咱們和華興最近,肯定能拿到最大份額。


    焦橫想想也對,與其一手遮天、吃幹抹盡,還不如上下勾連,一哄而上,自家雖然損失些利益,但從長遠來看,卻是兩全之計。


    相比施耀、焦橫二人,金孟麟更關注航線問題,未來船隊在安錦卸下物資,接著裝載煤炭,運往潿洲島,之後再將蔗糖送到廉州、欽州各地,一路都有生意可做,這麽算都劃得來。


    若能達成如此局麵,僅在交趾洋內,便能實現海運業務的完美閉環。


    聽金孟麟說出未來規劃,艙內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四人均是海上常客,隨即細細商議起來,那種“看穿”華興底細的喜悅,頓時洋溢在眾人臉上。


    密議之間,焦橫很快反應過來,問起直航潿洲島的可行性,若是無法解決這個難題,一切均為空談。


    雲屯距離潿洲島再近,那也是數百裏的距離,稍有不慎,漂到廉州、雷州、瓊州的任何一處海岸,都是有可能的,其中耗費,絕對能賠個底掉。


    最後,還是施耀一錘定音,表示規劃完全可行,隻是當下不便提出,待到時機成熟,華興人自會解決航線難題。


    一個能從萬裏之外進入燕朝的人群,一個能造出大鐵船的人群,解決個航線問題,還不是小菜一碟?


    現在就“點破”華興圖謀,會不會顯得咱們自作聰明?多少有些不厚道吧?


    聽施耀說出心中想法,艙內眾人齊齊大笑,之前顧慮隨即煙消雲散。


    這樣的買賣,就是打破頭,也要參與進來。


    船艙之內,四位“聰明至極”的燕朝人,似乎已經摸到了華興商業的“底牌”,並對如此大手筆的玩法讚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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