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江兄弟,你可好些?”李華甫關切的問道。


    “不打緊,斷了條手,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聽得兄弟們院中舞刀弄棒,也忍不住出來看看,吳大當家的,再向你討碗酒喝,就是死,也得等喝痛快了不是!”王秋江將自身傷勢說的如此輕描淡寫,毫不在意斷手之事,竟還向吳大棒槌討要酒喝,那不懼生死、臨難不避之豪情酣暢淋漓的展現於眾人麵前。


    “好說!好說!剛才三壇酒已讓我們幾個喝得幹幹淨淨,這小村子沒有賣酒的小店,已吩咐小的們去山下客棧尋酒了,一會兒咱定喝他個痛快!”吳大棒槌趕緊迴道。


    “我們還是迴屋中講話吧。”白不悔見王秋江、王秋河均有傷在身,不便久立,於是提議迴屋中坐下再說,張大鱸、張二鱸趕緊扶了王秋江、王秋河隨眾人迴到屋中落坐。


    李華甫坐定後繼續講道:“我見轉眼間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便虛晃了一招,待那矮胖和尚避讓,趁機抽身迴歸,那和尚見我退開,便要上前再戰,被那毛驤叫住,便也迴歸了本隊。哎,沒想到對方請來如此高手,敗的是一塌糊塗,那李伯升、毛驤在眾人麵前不殺我等,便是要我等求饒,同意他為幫主,歸順朝廷,我兄弟幾人死便死了,哪會求這等狗賊,便痛罵二狗,鹽幫弟兄寧做人死,不做狗活!


    那李伯升、毛驤二賊見我等寧死不肯屈服,也不著急動手,這時廳外突闖入一幹眾人,竟是那李伯升當年做劊子手時的師傅樊大貴帶著幫眾押著我等好漢的家小闖了進來。這等兵荒馬亂的年月,我和秋江本有妻室,但早已失散,不知死活,大鱸、二鱸更是天天睡在船板上,光棍一條,隻是秋河兄弟有一妻一兒一女住在這高郵城,還有部分追隨我等的好漢家小,一並被押了進來。


    樊大貴這斯幹的就是那砍頭的買賣,心狠手黑,猶如索命惡鬼,幫中人便將其名大貴改為大鬼,是李伯升和四鬼頭的師傅,此人已是五十多歲年紀,幹瘦如柴,勾肩駝背,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看似弱不禁風,如塚中枯骨,可幹起那殺人放火之事,卻從不拖泥帶水,甚是狠辣。


    這樊大鬼陰陽怪氣的衝著我等好漢道:‘幾位好漢,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天下是大明朝的天下,你等不歸順朝廷,那便是反賊,家人豈不被你等連累,這不,奉毛大人之命,將反賊及其家小全部拿下問罪。但我鹽幫兄弟怎能坐視不理呀,李伯升李幫主便苦苦求情,毛大人才同意隻要你等歸順朝廷,便還是自家人,你等家人也便是大明朝的子民,又豈會有罪,也就不用砍頭腰斬、剝皮抽筋啦!哈哈哈哈……’


    原來這李伯升、毛驤二賊早就知道我等設下埋伏,安排樊大鬼帶人抓了我等家小,逼我等就範,路口的二十個弟兄也被這惡賊困殺,竟無一個活口。


    樊大鬼見我等並不答話,均是怒目而視,便轉頭叫道:‘先將那幾個老不死的押上來,祭祭刀!’隻見四名老者被推搡上前,踢跪於眾人麵前,老人們眼含熱淚,看著他們眼前傷的傷死的死的孩子們,哭著唿喊其名,甚是淒慘,身後壯士也都唿喚爹娘,兩人挺刀衝出,砍向樊大鬼,卻被那黑白無常一勾一抓,擊倒在地,那矮胖和尚,揮鏟連砸,兩位壯士登時被砸得腦漿迸裂,那四位老人,拚死衝向孩子,那樊大鬼一揮手,四個劊子手上前便是一刀,將四位老人斬為兩截,廳堂鹽幫眾人無不駭然,均躲在一旁不敢出聲,堂上隻聽得我等的叫罵和哭喊之聲。


    隻見那樊大鬼嘻嘻哈哈,還假惺惺的求那矮胖和尚為死者超度,願其早升極樂,又勸我等趕緊跪下認錯,免得再造殺孽。此刻我等兄弟早已目眥盡裂,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剝其皮、抽其筋,秋河兄弟縱身上前便要斬殺此鬼,卻被那白無常從旁截擊一掌拍在肩頭,跌在地上,口吐鮮血。那樊大鬼見秋河兄弟來攻,假意害怕連忙後退,擺手唿道:‘秋河侄兒,莫急動手,莫急動手,看看這又是誰?’一揮手秋河兄弟的一妻一子一女便被押了上來。


    秋河兄弟衝賊眾喊道:‘幫中之事,禍不及妻兒,你們這麽做又怎得服眾,我鹽幫兄弟多為義氣深重之人,又怎會聽任你等惡賊驅使,放了我妻兒,我便立刻自刎!’說罷便將刀架在自己脖子之上。


    那樊大鬼嘿嘿陰笑道:‘秋河賢侄,若要你命,早便要了,現下就是要你等跪地求饒,讓幫中弟兄看看,不服新幫主,不順新朝廷,是什麽下場!’


    秋河兄弟怒道:‘你這狗賊,要殺便殺,要我等求饒,癡心妄想!對麵幫中的兄弟們,我們跟著張士誠大哥打天下之時,一起喝酒,一起殺敵,何等痛快!立功得賞,犯錯殺頭,什麽時候含糊過,又什麽時候累及過家人!我王秋河死便死了,不需鹽幫弟兄搭救,但對老人、女人、孩子下手,這豈是我鹽幫好漢所為!’


    這時在一旁觀望的鹽幫眾人中,也有那麽幾個實在看不過去,應聲附和著秋河兄弟的話。


    那樊大鬼見秋河兄弟毫不屈服,還引得幫中眾人異樣之聲,便拉過秋河兄弟的兒子,拔出一柄匕首抵在孩子心口,陰笑著問道:‘孩子!你爹好不愛惜你的性命!告訴爺爺你幾歲了?’


    ‘八……’孩子哭著剛要迴答,秋河兄弟就怒道:‘清亮!不要理會這賊人!爹一直教你男子漢要有骨氣!他要你做什麽,你便偏不做什麽!孩子,看著爹!不要哭!你能不能做到?’


    ‘能!’王清亮用袖子抹了把眼淚,堅定的迴答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也就怪不得我這做長輩的無情了!’樊大鬼那惡賊說罷竟將匕首紮入孩子胸口,血登時染紅了孩子前胸,惡狠狠的奸聲問道:‘疼也不疼?去勸你爹跪地求饒,便不紮你,否則在你身上紮上一百刀,剁你的耳朵,挖你的眼睛,割你的舌頭,你怕不怕?’王清亮含著淚咬著嘴唇,也不答話,看向父親。


    ‘孩子!你還記得張伯伯家的哥哥們嗎?壞人來了,張伯伯問劉娘娘和張家哥哥怕不怕,他們是怎麽說的?你還記得嗎?’秋河兄弟說的便是張士誠大哥麵對毛驤勸降,送妻兒上齊雲樓活活燒死之事。


    ‘記得!’王清亮點點頭,接著道:‘劉娘娘和張家哥哥都說不怕,劉娘娘還說要讓壞人看到我們不怕他們。’


    ‘對對對……’秋河兄弟已是淚流滿麵,哽咽著繼續問道:‘劉娘娘帶著張家哥哥上了那齊雲樓,你可都見到了?’


    ‘見到了,劉娘娘讓人點火把樓燒了,說要讓壞人看看,劉娘娘和張家哥哥都不怕死,不怕壞人!’王清亮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哽咽著答道。


    ‘對……對對……’秋河兄弟已是淚如泉湧,繼續抽泣著問道:‘那張家哥哥喊疼了沒有?’


    ‘沒有……’王清亮哭著答道:‘張伯伯當著壞人的麵問張家哥哥疼不疼,張家哥哥都說一點也不疼……嗚嗚……’


    ‘是了……張家哥哥厲不厲害?’秋河兄弟繼續問道。


    ‘厲害……’王清亮哭著答道。


    ‘很好!現在壞人要剁你的耳朵,挖你的眼睛,割你的舌頭,你怕是不怕?’秋河兄弟淚眼汪汪的看著孩子,繼續問道。


    ‘不怕!’王清亮堅毅的點著頭答道。


    這時,樊大鬼聽到孩子這般答話已有些惱羞成怒,便道:‘好好好!那我就剁你的耳朵,挖你的眼睛,割你的舌頭!看你疼是不疼!’說罷,揪住王清亮的右耳,抽出匕首往下一削,登時將整個耳朵剁了下來,血噴濺了樊大鬼一身,疼的孩子哇哇大哭,捂著傷口蜷縮著趴倒在地上。


    ‘哼哼!現在疼是不疼啊?’樊大鬼得意的問道。


    ‘不疼……嗚嗚……你想讓我疼……嗚嗚……我就是不疼……嗚嗚……一點也不疼……’王清亮邊哭邊咬著牙答道。


    ‘好孩子!……你真是……爹的……好兒子!……’秋河兄弟此刻也已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樊大鬼更是氣急敗壞,便道:‘好小子,那我就挖你的眼睛!’說罷,便抓住孩子頭發後扯,將頭揚起,一刀下去,正刺在右眼上,王清亮啊的一聲,鮮血登時從右眼噴射而出,濺了那樊大鬼一臉。


    ‘疼也不疼?’樊大鬼已是麵露猙獰之色,狠狠的問道。


    ‘嗚嗚……一點也不疼……’王清亮已疼的渾身抽搐,倒在地上,嘴上卻仍喊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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