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狗就是惡狗,裝的再好,早晚也要咬人!”王秋河咬牙切齒道。


    李華甫點點頭,繼續道:“後張大哥與朱元璋、陳友諒三分了這元朝的半壁江山,張大哥本無心去再爭這天下,隻想帶著兄弟們守住這江南富庶之地,過安樂日子。可在這亂世之間,你不爭,別人又怎會不搶呢。這朱元璋也確是個人物,鄱陽湖一戰滅了陳友諒,便轉過頭來對付張大哥,半年不到,徐州、鹽城甚至高郵都被其占了去,張大哥帶著我等兄弟退守平江,眾兄弟背水一戰,又想到當年麵對蒙古韃子百萬大軍死守高郵城的場景,人人激憤,誓死守城,這小小平江城,任那常遇春、徐達怎麽來攻,都打退了迴去,整整十個月,朱元璋的軍隊沒有前進一步!”


    王秋河、張氏兄弟聽到這裏均是拳頭緊握,眉頭緊皺,眼中流露出堅毅的神情,似是又迴到了當年死守平江的戰場之上。


    “整整十個月!城中之人卻哪還有個人樣,到了後來餓死的、病死的比戰死的人還多,張大哥卻沒讓軍士搶過百姓一粒糧,就這樣軍民齊心,整整十個月沒有讓敵軍邁過城池一步!”李華甫講著講著,臉頰上已流下兩行熱淚,“後來朱元璋派親信毛驤前來勸降,許諾隻要張大哥投降,可保其官爵和榮華,張大哥豈會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不顧幫中兄弟情誼,當著信使和眾兄弟們的麵,將妻子和兩個兒子送上齊雲樓,放火活活燒死,立誓與城共存亡,絕不受降。可那毛驤剛走不久,由李伯升主守的北門就莫名其妙的被夜襲破城,現在想來,怕是那李伯升早已被毛驤買通作為內應,裏應外合,這城豈有不破之理。張大哥就此被俘,卻仍決計不降,絕食自縊而亡,張大哥的屍體竟被那毛驤亂棍擊碎,屍身喂狗,後又縱火將骨頭燒成灰粉,撒在江河之中,讓張大哥落得個挫骨揚灰的下場……”


    “張大哥啊!……你死的好慘那!……狗賊李伯升!……狗賊毛驤定剝爾之皮,食爾之肉才解此恨啊!……”此時屋中王秋河、張氏兄弟與那吳大棒槌早已是詛咒謾罵哭成一片。


    說到此處,李華甫難抑悲痛之情,嗚嗚痛哭起來。白不悔也是感同身受,流下熱淚,勸李幫主和鹽幫各位兄弟節哀,將來定會助鹽幫誅滅惡賊,報仇雪恨。


    李華甫待情緒稍緩,拭去淚痕,拍了拍還在嗚咽抽泣的幾位兄弟,向白不悔拱手抱拳深施一禮,便繼續道來:“平江城破,張大哥身死,武文通兄弟身受重傷,被大鱸、二鱸從屍體堆裏搶了出來,我等眾人乘小舟扮作漁民走水路逃迴高郵,算是撿了一條命。哎……不謀這天下,可日子還是要過的,迴到高郵老家,我等又重迴鹽幫,幹起了老本行。武兄弟受傷頗重,休養數月,時不時還會咳血,難以痊愈,再加上心灰意冷,便居家不出,也不願再過問這幫中之事。那時,幫中地位最高的就隻剩下我和李伯升二人,故幫中事物就暫由我二人代管。先前視財如命的李伯升,竟似變了個人,疏財仗義,解危救難,頗得人心,那時我真有意推他坐上這幫主之位,輔佐他做番事業,重振鹽幫。可一次我倆在鹽幫紅利大會分金廳議事,這李伯升就與我提到了將來鹽民的出路,說這朱元璋雖滅了張士誠大哥,還殺了不少我鹽幫兄弟,但確是對抗元朝韃子兵的英雄,在這亂世之中,農民義軍相互攻伐吞並也是正常,當年張士誠大哥不也帶著我等滅了不少義軍豪強嗎,現在若能依附朱元璋的西吳軍,將來推翻元朝,我等兄弟也少不了封侯拜將。我也自知其言有理,但想到張士誠大哥殺妻滅子誓死不降的決心和被挫骨揚灰的死法,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同意我等鹽幫兄弟替那朱元璋賣命,李伯升見我執拗,便也不再提此事。直到第二年,這朱元璋在擊破各路農民義軍之後,也在應天稱了帝,國號大明,年號洪武。沒幾日,那毛驤就來到高郵城鹽幫議事堂,見到這當年殘害張士誠大哥的惡賊,我豈能放過,當即就要動手剁了此賊替張大哥報仇,可那李伯升卻加以攔阻,說什麽毛大人是招撫欽差,不得無禮等惡心之語,見我不聽,竟叫其親信隨人把我製住,抬出堂外。”


    “這李伯升果然是吃裏扒外,搖尾乞憐的惡狗!死狗!臭狗!”吳大棒槌一巴掌猛的拍在桌上,顯是怒不可遏,震的桌上盆碗翻作一團。


    “哼!虧得當年張士誠大哥如此待他,他卻引那害死張大哥的惡賊作座上賓,真是惡心之至,我鹽幫兄弟又怎會服他!”張二鱸緊接著一拳也砸在桌上,那木質方桌險些被砸翻,筷子被震落了一地。


    李華甫看向張二鱸,點頭道:“我當時也便是如此想法,若換個旁人前來,我不理便是,犯不著擋他人前程。這毛驤當年將張大哥屍首大棍擊碎,縱狗啃食,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我等鹽幫兄弟若還是人,豈能放過此賊!我便與穿心、破膽、刮骨、抽腸鹽幫四猛引著二三十個有骨氣的鹽幫漢子,堵住了這議事堂,定要斬殺毛驤惡賊,替張大哥報仇雪恨。這李伯升似是早有準備,邊責備我等不識大體,驚了欽差,邊一聲唿哨,堂內堂外登時殺出一百來號刀斧手,弟兄們當下不服便動起手來,我等來人雖少,但都是精壯猛士,出手拚鬥也未落下風,但裏裏外外都是我鹽幫兄弟,不一會兒便折了七八條性命,見那毛驤一旁陰笑,我也不願此等奸人看我鹽幫內鬥的笑話,便率眾離去,但要我等歸順朱明,替那朝廷賣力,是決計不行!萬萬不行!”


    “決計不行!萬萬不行!就是不行!”王秋河、張氏兄弟和吳大棒槌大聲附和道。


    李華甫看到眾人義氣深重、慷慨激憤之情,便是點頭微微一笑,卻又馬上收起笑容,皺緊眉頭,狠狠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哎……鹽幫內鬥便從此刻開始,一些當年隨著張士誠大哥拚殺的老人均是站在我等這邊,可一些新進幫眾,不明就裏,被那李伯升哄騙,以為我等故意擋其前程,便與我等鹽幫老人鬥在一處,大小衝突不斷,半月間竟死死傷傷四五百人,真是親者痛仇者快!鹽幫不少兄弟不願自相殘殺,也便自行離去。”


    “是了!是了!兄弟們真是窮怕了,餓怕了,那李伯升說跟著他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自是有人跟了去,昨日還是有飯一起吃,有湯一起喝的兄弟,轉眼竟刀兵相見……麻子、大炮、二狗、三傻子……哎……兄弟們都沒了,我待著也沒意思,就迴了咱這牛頭山。”吳大棒槌說著說著,心中十分憋悶,抬手端碗欲飲,卻是空空,便對著外邊怒罵道:“瘸三兒,酒抬來沒有,娘的,我怎就收了你這麽個瘸貨,幹什麽都墨跡!”


    李華甫站起身來,拍了怕吳大棒槌肩膀,即表示對其當時離去的認同,也安撫其稍安勿躁,不必動怒,又繼續說道:“後在幫中老人和灘上幫、井上幫等兄弟幫會的調停下,這內鬥情勢才有所緩和,我與那李伯升約定在八月二十八鹽幫紅利大會上講清說明,若真尿不到一壺去,便各走各路,各奔前程。”


    李華甫說到此處突語氣一轉,加大調門道:“可這鹽幫生意從產運到散賣,從水路到陸路,一環扣著一環,各中關係複雜,又怎得分!如何分!我便與秋江、秋河、大鱸、二鱸四猛約定,聯合幫中反對李伯升的一眾兄弟,就在當月的鹽幫紅利大會上動手,擒了此賊,若他能當眾認錯,斷絕投靠朝廷的念想,念他曾為鹽幫立過功流過血,便饒他一條狗命,趕出鹽幫,若他不從,便不再客氣……”


    說到這裏,李華甫用手比劃一個砍頭的動作,繼續道:“當日,幫會各堂口的堂主、分舵舵主、把頭、商會票號的賬房均匯集分金廳,我和四猛帶了幫中十名精壯死士在堂中暗藏兵刃,以摔杯為號,一齊動手,大鱸、二鱸領五人負責牽製李伯升所帶之人,秋江、秋河領五人擒拿李伯升,在外還安排了二十名兄弟暗中接應,一旦李伯升進入分金廳,便封住進出路口,防他逃脫和其所部接應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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