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芮躺在一個男生的懷裏,淚水滑過白嫩的麵龐,哭得肝腸寸斷。周圍人的視線幾乎都聚集到她的身上,至於那個男孩子則是無人問津,連臉都沒注意到。


    「這個小姑娘壓戲壓得很嚴重!」副導演皺了皺眉頭,看著舞台上陰陽不協調的場景。


    「停。」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終於開了口,低沉的嗓音像是大提琴的琴音滑過。


    正在搭戲的兩個人立刻停下,黎芮已經沉浸在那種憤慨的情緒之中,一時之間還難以平靜。倒是配戲的男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底暗想著,這姑娘是誰,大學生試鏡而已,搞得跟影後來拚命似的。


    黎芮飛快地抹幹淨眼淚,站起來有些緊張地看向對麵的評審。最終她的眼神停留在中間的那個男人身上,怎麽都移不開了。


    許舒默一直是個無法忽略的存在,三年前任何人見到他都要喊一句許神,各類影帝視帝獎項拿到手軟,卻在事業最巔峰期退居幕後,不再參演任何角色。這次也是作為製片人的身份來的。


    今天黎芮來試鏡,沒想到竟是許神坐鎮。作為曾經的腦殘粉,毫無準備下見偶像,還是這樣的情況,就好像進澡堂還沒脫完衣服,淋浴頭已經開始噴水了。黎芮表示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兒!


    「用力過度,演戲不是一個人事情!」許舒默一身黑色呢子大衣,修長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黎芮的方向,聲線沒有一絲起伏。


    俊逸的麵龐上也沒什麽表情,就這麽輕輕地瞥了她一眼,又很快掠過。


    「繼續。」他又提點了幾句男生,就揮了揮手。


    黎芮的心跳如雷,口幹舌燥的,隻覺得自己心火太旺,隨時可能會有流鼻血的情況發生。想起許神的眼睛注視著她,耳朵聽著她的聲音,整個人就要飛起來一般。她的腎上腺素狂飆,情緒總是收不住,有些發揮超常了。


    看到對麵那小哥兒又是一副被虐菜的表情,她表示心情很抑鬱。哥們兒,請堅挺!


    「停!」再次被叫停,許舒默翻開劇本,白皙的手指在書頁上一晃而過。


    「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不過是納蘭家送來的一個賤婢,你憑什麽替本王做決定?」當許舒默再開口時,整個人的氣場都已經變了。


    他抬起頭與黎芮對視,那雙烏墨一般的眸子,變得更加冷漠。聲音裏處處透著陰冷,那種平靜無波的打量,好像真的隻是在看一個死物一般。


    就在這一瞬間,劇本裏那個冷酷無情的王爺活了。


    黎芮的瞳孔猛地一縮,許神在與她對戲!


    明明同樣是這句話,剛才那個男生就是喊得歇斯底裏,結果被她壓戲壓得死死的。但是現在許舒默不冷不熱地這麽一說,倒是讓她有些反應遲鈍。


    「王爺,我不是賤婢,我是你的柔兒啊!」黎芮念這句台詞的時候,明顯情緒沒有融入,顯得有些脫戲。


    她知道,她自己被壓戲了!


    許舒默挑了挑眉頭,眼神裏那種冷漠淡去,輕輕地掃了她一眼便低下頭去,明顯已經沒了興致。


    「王爺,你還記得你教柔兒寫字嗎?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柔兒肯定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今生才能如此與你相伴。即使你怨我恨我……」黎芮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開了口,臉上的表情變成了幾分淒婉。


    嘴角的淡笑一抹抹盪開,像是晚風中盛放的雛菊,透著一種脆弱的美麗。


    一旁的副導演眼睛一亮,以柔克剛,這小丫頭夠靈活的。


    黎芮瞧見周圍人的神情,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至少她拿到這個角色的把握還是挺大的。堅決不能在許神麵前丟臉!


    隻是還不待她放鬆下來,腳跟一崴,竟是直接踉蹌了兩步,撲倒在地。


    原本還女神範兒十足的女主角,忽然就摔了個狗啃泥,任誰都忍不住發笑的。周圍的嗤笑聲絡繹不絕,黎芮恨不得趴在地上不再起來了。


    她的鞋跟斷了!


    許舒默盯著她看了兩眼,將劇本合上,薄唇一開一合,平靜地說道:「下一個!」


    往常看一眼就想撲上去強吻的薄唇,此刻說出的這三個字,竟會如此的讓她心如死灰。


    黎芮咬著牙站起來,麵紅耳赤的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最後一瘸一拐地撿起高跟鞋,帶著滿場的笑話離開了。


    ***


    「韋嘉,你試鏡成功啦?早知道許神親自過來,我演技再爛也要去啊啊啊!」黎芮剛走到宿舍門口,她就聽到裏頭傳來熱烈的討論聲。


    黎芮握緊了手中的盒子,踢了踢腳上新買的休閑鞋,心裏慪得半死。


    「芮芮,你迴來啦!」陸雨婷扭頭看到她,立刻就走過來,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這次《一路榮華》劇組來首都戲劇學院試鏡,要求十分嚴格,每個班要經歷層層篩選。因為是一部後宮爭鬥題材,所以能試鏡的角色還是比較多,黎芮和韋嘉都選了同一個角色試鏡。


    韋嘉選上了,當然就證明黎芮落選了。身為黎芮的好閨蜜,陸雨婷立刻乖覺地充當貼心小棉襖,一個字都不提試鏡的事情。


    「芮芮,不好意思,這個角色我拿下了。下次有機會再合作吧!」韋嘉看見她,臉上露出了幾分誌得意滿的神色,語氣裏十分不客氣。


    宿舍裏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黎芮卻是毫不介意地點了點頭,扯著嘴角淡淡地笑了。


    「沒關係。對了,我看我昨天買的那雙鞋你好像很喜歡,拿著搗鼓了一個多小時呢。既然我試鏡不成功,那就把這雙鞋送你吧,也算是不辜負你的這份喜歡。」黎芮著重強調「喜歡」二字,語氣平平地說完這番話,走到她麵前,將手裏的鞋盒子放到她的桌子上。


    這雙鞋是昨天黎芮為了試鏡特地買的,款式很獨特,拿迴來之後迅速引起了室友們的注意,大家都競相傳看了一番。韋嘉尤其表露出了對這雙鞋的喜愛,好說歹說拿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是試穿又是拍照的,弄了個把小時,也沒人在意。


    結果今天,這雙價值不菲的鞋子就如此「碰巧」地在台上斷了跟。


    黎芮冷眼看著韋嘉,眼神像是兩把刀子一樣。


    韋嘉下意識地看向黎芮的腳,果然,今天早晨離開時穿得那雙高跟鞋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打開盒子,看見了裏麵那雙櫻花粉色的細高跟,隻是左腳的高跟斷掉了,躺在鞋盒子裏麵,透著殘缺的美麗。


    「黎芮,你什麽意思!」韋嘉猛地將鞋盒子蓋上,臉色倏地變得難看起來,「你的意思是你的鞋跟斷掉都是我做的手腳?」


    「哪裏哪裏,你想太多。」黎芮輕笑兩聲,「我沒別的意思,隻是看你那麽喜歡這雙鞋,好心勸你一句,好看的鞋不一定好穿,今後千萬別買這個牌子,質量真的夠差。要不也不會穿第一次去試鏡高跟就斷了,在台上跌了個狗啃屎,受人嘲笑不說,角色也飛了。」


    黎芮換了鞋,打算往床上爬,上去以前像是想起了什麽,又似笑非笑地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哦,對了,我這個人是個事兒逼,事後心裏不服氣,特地去問了店員。人家說這鞋子後頭那高跟被什麽東西磨過了,所以一穿就斷……」


    韋嘉的臉色頓時白了,配上那略顯柔弱的五官,頓時有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


    黎芮是真的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隻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把剩下的那隻完好無損的高跟鞋朝她臉上砸去,最好把那隻的跟也給砸斷!她一邊腦補這個場景,一邊爬上了床,戴起耳機不斷默念:衝動是魔鬼,衝動是魔鬼……


    宿舍裏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誰都沒有說話,顯然對於這種爭吵的場景已經習以為常了,隻是這一次撕得似乎有點狠。


    每個宿舍裏,幾乎都有一個不受人待見的,一個家庭情況神秘而複雜的,一個沒心沒肺的,剩下一個多半是「吉祥物」。


    黎芮就是那個家庭情況神秘而複雜的,而韋嘉就是那個不受人待見的,至少黎芮不待見她。


    韋嘉抓起鞋盒,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摔進了垃圾桶裏。「砰」的一聲,垃圾桶不夠大直接被砸倒在地上,她紅著眼就跑了出去。


    晚上兩人去吃飯的時候,黎芮的興致不是很高。他們明年就要畢業了,這次的試鏡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十分重視,她還指望著一飛沖天,沒想到連個配角都沒有拿到。


    「這次的暑假社會實踐,可就是跑劇組。哪怕去當個端茶小妹,也得去感受一下氛圍。你難道要自費旅遊橫店?或者當個群眾演員?」陸雨婷用筷子敲了敲黎芮的碗,臉上帶著幾分擔憂。


    黎芮白了她一眼,手撐著下巴,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實在不行,我就去傍個大款潛規則,說不定還能拿到個女二呢!我長得這麽美,不去走捷徑太浪費容貌了行不行?以後就靠臉吃飯了,誰再敢給我背後下刀子,我捅死她!」黎芮咬著吸管,漫不經心地說著。


    陸雨婷一聽,眉頭也緊緊皺起:「老師上課都說過,搶角色如同上戰場,場上真刀真槍,場下也是各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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