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現在越來越猜不透望晨的身份了。


    既然望晨是天授,就表明他背後一定有一個天神。


    他操控雪國的人,又早早就知道了防風城為一座可以抵禦黑暗的神城,更知道紫羅蘭在這雪國中的種種遭遇……


    難道真的是華仇神的人??


    若是那樣,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動反心的,與華仇的信徒為敵,無疑是自尋死路!


    “我知道你們這些人身上多半有一些侍神的詛咒,無法做出任何背叛自己天神的事情,但紫羅蘭命數已盡,不出三個月,這天穹之上不僅沒有他的天神星輝,這塊人間大地上也不會有他棲身之地,他極有可能魂飛魄散!你要現在為他殉葬,那很好,我佩服你的忠堅,等我玩夠了,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不是還有以檀嗎,以檀也知道,我不覺得他比你骨頭更硬,但若是你用委婉且不違背你們侍神詛約的方式告訴我,他在找尋什麽,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甚至你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可以拉你一把。”望晨說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望晨悄悄給了星龍一個手勢,示意它將黑暗壓製加重一些,一定要不斷的折磨著這個家夥,這樣他才可能說實話。


    以青在苦撐著。


    他的龍被殺了,靈魂被就受創,再被星龍這樣身體與靈魂雙重折磨已經有些崩潰了……


    最重要的是,他信仰的天神,早就自身難保隨時都可能隕落,這件事以青自己也有所察覺了,否則祁連城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個四分五裂的樣子,下城的那些寶塔為何不再發光,就連上城都經常感受不到頭頂上的神輝普照!


    紫羅蘭的神輝已經逐漸被黑夜侵襲,已經快要無法庇佑子民了!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我……我並不知道……”以青吐出了這番話。


    說的時候,以青甚至感覺到了一絲絲可悲,因為他真的沒有什麽關於紫羅蘭的有價值信息,紫羅蘭什麽也沒有告訴他。


    “那他吩咐你做什麽?”望晨換了一種方式問道。


    “拿下防風城,然後滅了霓海九族,拿下霓海……”以青說道。


    霓海???


    望晨突然捕捉到了什麽。


    祁連城,當初自己在祁連城遇到了紫羅蘭,他正在借助安王的力量做些什麽,而過了一些日子,望晨就在琴城撞見了安王府的人……


    紫羅蘭要找的東西難不成是在霓海,當時他也是在祁連城停留,他正是在前往霓海的路途上??


    可霓海又有什麽,值得他冒這樣的風險?


    “還有什麽?”望晨繼續追問道。


    “唔唔~~”這時,以青突然用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胸口,像是胸腔中有什麽東西。


    他無法唿吸,整個人露出了比之前痛苦百倍的可怕樣子,他全身抽搐,血從五官中可怕的湧了出來,他的眼珠子甚至都碎裂了!!


    “別殺他……”望晨急急忙忙阻止星龍,刑有些過了,可星龍將腦袋歪了過來,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不是星龍。


    望晨看著以青那生不如死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以青往自己這裏爬來,他身軀已經因為痛苦而畸形的扭曲了,他麵孔還在瘋狂流血,最後更是從嘴裏噴出了一竄膿血,膿血中甚至夾雜著一些疑似內髒的碎物……


    是侍神詛咒!!


    他剛才說的那些話,背叛了他所侍奉的天神!


    可那種方式明明是可以巧妙的避開侍神詛咒的,這一點望晨問過茶容了,而且以青敢說,也是表明這種迴答不會出問題……


    除非以青自己都不知道,紫羅蘭給他多施加了一道詛咒。


    這道詛咒更加嚴厲,一句不慎都會暴斃!


    僅僅是這樣的一句話,就會遭來如此恐怖的詛咒反噬??


    以青的死亡過程很緩慢,他那張臉已經血紅血紅,看不見正常的皮膚了,而他那隻手還在瘋狂的抓撓著自己的胸膛,像是要將自己的心髒給摳出來一般,與自己剛才的那一套淤泥灌喉與流沙活埋的黑暗折磨,以青此刻跟已經在地獄中受刑一般,模樣可怕到了極點!


    他顯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上還有另外一個更可怕的侍神詛咒,他甚至在用一種乞求的目光來讓望晨了結他的生命,他已經無法再承受這樣的痛苦了!


    望晨遞給星龍一個眼色,星龍將尾巴纏繞在了痛苦扭曲的以青脖子上,然後重重的一擰,幹淨利落的將他的生命給終結了。


    這個紫羅蘭,未免也太狠了,對待自己人居然還施加這樣一種緩慢刑苦的侍神詛咒……


    盡管望晨也不打算放過在城外大肆圍殺逃亡之人的以青,但沒有想到最後殺死以青的是紫羅蘭的這個侍神詛咒!


    這樣說來,以檀身上恐怕也有這種侍神詛咒,自己要從他身上拷問出關於紫羅蘭的信息就困難了!


    ……


    以青一死,那三名紫羅蘭的大護法就無心戀戰了。


    廟確實已經內部矛盾劇烈,像以青這種能夠見到本尊的人一旦死去,他們就失去了主心骨,再加上這些修行者實力確實不弱,帶給他們極大的壓力……


    “退!”


    廝殺又持續了一會,在意識到他們並沒有占據多少優勢後,那位黑色獸袍的奉神大護法發出了指令。


    反正這座城已經陷入到了百裏流沙中,他們多等幾天,這防風城就直接掩埋了,沒有必要再這裏與這些人拚個魚死網破!


    撤退的命令一下達,望晨立刻發起了追殺令,廟的這些高手能殺多少是多少,絕不能讓他們再對防風城構成威脅。


    戰鬥一直持續到了黃昏,原本有希望將廟的人滅掉一大半,可惜黑暗即將籠罩整個平原,望晨這個天授之人可以在黑夜中行走,其他人卻不行。


    他們再不返迴到防風城,可能自己也有一大半人無法活著迴去,防風城是寧靜,活躍在防風城周圍的夜行者卻數量極多!


    廟都被摧垮了,閑散勢力更是做鳥雀散,黃昏無疑是死神的警示,若沒有在天完全暗下來找到一個容身之所來躲避黑暗,他們能活著見到明天太陽的人並不多。


    攻勢如兇猛的潮汐,退得也如潮汐一樣快,防風城城外狼藉一片,大地更是千穿百孔,但總算在入夜前恢複了安寧……


    “轟!!!!!”


    突然,厚重的流沙推倒壓迫著一麵城牆,而該城牆更是在這巨大的流沙中轟然倒塌,沙子像是緩慢的洪流瘋狂的湧入到城內,迅速的吞噬了附近的街道、住宅、商鋪、市場……


    而周圍將整座城都給“浸泡”的流沙仿佛找到了一個出口,沙流速度變得湍急,並迅速的朝著這倒塌的城牆處聚集過來,將沙子肆意的灌入到城內!


    出城追殺的望晨眾人剛剛返迴到城,便看到了這塊城牆被流沙給摧垮的這一幕,起初望晨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敵人都已經被殺退了,城牆倒塌也沒有多大關係。


    但很快望晨發現,像找到一個出口一樣瘋狂朝著這個城牆缺口處湧來的,不僅僅是流沙,還有整個遊蕩在平原中的夜行生物!!


    讓防風城在黑夜中依舊安寧的,正是那特殊的城之牆,由祖龍之骸骨築成,可一旦出現了缺口,黑暗便可以肆意的入侵,一夜之間便將防風城變成一個人間地獄!


    站在毀壞的城牆處,望晨看著昏暗的平原,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才剛剛結束了白天的廝殺,本以為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哪知道黑夜的這場戰場才是最為恐怖的!


    平原上,鬼哭狼嚎,城牆還是完整的時候,黑夜中的平原明明靜悄悄的,可一旦這個缺口出現,一扇陰曹地府的門被打開了一般,能夠聽見此起彼伏的聲音,吼叫、哀歎、悲啼、怒嚎、哭泣、尖笑……


    這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傳入到城內,讓那些聽到這些陰間之聲的婦孺直接就嚇得昏厥了過去,宛如魂魄直接就被勾走了!


    整個平原,陰物在攢動,數之不盡,望晨已經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陰氣,比百萬雄師恐怖百倍千倍,讓望晨不由渾身寒栗。


    看來想要防風城的不僅僅是那些人,這陰間之民更渴望占有這裏,它們之所以在夜裏成群結隊的在這附近遊蕩,正是在尋找一個機會!


    城牆倒塌,庇佑有了缺口,它們的機會來了!!


    “祝哥哥,它們即便知道這座城內有天授坐鎮,仍舊瘋狂的湧入,這黑暗平原中一定有什麽不懼天授的夜皇!”茶容有些慌張的說道。


    這種情況並不常見,有天授坐鎮哪怕沒有特殊的城牆也可以庇佑一方的,何況城內還有不少天裔,不少與天神都有千絲萬縷關係的人。


    “隻能和它們廝殺了。”望晨無奈的說道。


    這百裏流沙終究是最具毀滅性的,若接下去還有城牆不堪流沙的重負,即便不需要等到三天後,經曆兩個夜晚這防風城就已經不剩下多少活人了。


    “我可以讓這城牆複原,但需要一些時間。”這時,身後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望晨轉過頭去,正義為是南玲紗時,卻發現她懷裏抱著一隻肥嘟嘟的兔子,兔子有兩隻長長的垂耳,一雙靈動的眼睛。


    不是畫師,是如幻。


    望晨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如幻的那些龍,要麽是祖龍,要麽就是具備祖龍血脈的……


    這座城被稱之為防風城,畫師小姨子的畫中更是不止一次將城牆化作一條強大至極的蒼龍,感覺南玲紗或者如幻,一定有一個是知道祖龍骸骨庇佑的秘密!


    “需要多久?”望晨問道。


    如幻看了一眼城牆,又看了一眼化作了流沙的平原,開口道:“不會太久。”


    “好,我和雪國的人盡可能擋住這些夜行者。”望晨點了點頭。


    夜間的陰民種類相當多,它們之中有不少潛藏在黑暗之中,凡民甚至連看都看不見它們,更不用說與它們廝殺與對抗了。


    天人、天裔、天授都可以借助蒼穹的天神星輝來洞察這些夜間靈,同時他們的能力會附帶一絲絲的天神之力,對那些夜間生物有著比較強的壓製與打擊效果。


    同樣實力的兩個人,天人可以同時對付五倍數量以上的夜行生物,天裔則可以對付十倍,天授可以獲得的這種效果更強……


    當然,越高級的夜行生物,它們對這些賦予了絲絲神力的神使們有相應的抵禦力,比如說閻王龍這種,正神都未必能夠起到壓製作用。


    閻王易躲,小鬼難纏,夜行生物具備千百種本領,勾魂、詛咒、夢魘、噩幻、引誘、鬼陷……偷獵陽間的伎倆層出不窮,修行者若沒有天神的庇佑,稍有不慎也會被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畢竟這些夜行生物是很難用常理去理解的。


    所以要對抗黑暗,凡民的作用真的不大,唯有神的這些人間使者有對抗能力。


    望晨現在算是在場位格最高的了,雪國的那些高手們恐怕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茶柋和他的那些天人們甚至也比白頭大守奉、院長這種大陸頂尖強者要有作用一些,至少他們可以洞察到黑夜中的鬼魅邪種。


    ……


    沒有歇息的時間,防止有夜行者闖入到城內肆虐,望晨必須帶人站在城牆之外,他身上所綻放出來的天授之輝對於黑夜中的生物來說是很鮮明的,就宛如是黑暗森林裏的一團灼熱的火焰,隻要火焰不熄滅,那些藏在黑暗裏的豺狼虎豹就不敢靠近。


    同樣的,其他擁有一定天神使者身份的人,便宛如篝火、火把,可以將黑暗裏的東西給照出來……


    隻是,平原中遊蕩著的夜間陰民比想象中要多,它們仿佛也知道這座城中有不少神之使者庇佑,已經成群成群的集結在了一起。


    黑夜如濃稠的墨,完全化不開。


    燈火通明對於這種黑夜是毫無意義的,根本無法看清那漆黑一片的平地,甚至蒼穹上三十三位正神的星輝在照耀到這片地帶時,星輝都被吞沒了,看不見樹林的輪廓,望不見遠處山巒的線條,濃濃的死氣撲麵而來。


    一到夜晚,一切都變得陌生了!


    外麵不再是官道、樹林、平原,更像是魔淵、鬼域、陰間。


    望晨憑借著一身浩然正氣屹立在了倒塌的城牆之外,他的兩側分別站著震鱗與星龍。


    白豈為成長期的神龍,身上那與黑暗格格不入的光焰同樣明豔,星龍更具備一顆真正的,但它並沒有那種震懾驅散黑暗的光,因為它也是陰間之龍,與這些夜行者是一個世界的靈。


    陰風颯颯,望晨瞳孔似有白焰在晃動,透過黑暗霧靄,他看到了場外的道路不知何時變得泥濘不堪,緊接著看到一抹抹鮮紅的液體,正如溪流一樣緩緩的流淌聚集到了自己麵前,最後鋪成了一條血紅泥濘長道!


    似鮮紅之毯,偏偏又如此淋漓黏稠。


    這醒目的紅,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漆黑的環境下,也不知道這條血淋漓的道路究竟是通向什麽樣的地方。


    血溪長道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轎子!


    那轎子與民間新婚的八抬大轎很接近,假如是在一條尋常的街道上,這紅色的轎子倒稱得上精致美麗,讓人忍不住去聯想轎子內是一位怎樣動人的美嬌娘。


    隻是在這樣一條鮮血流淌的長道上,在這樣一個陰風颯颯的詭夜裏,這樣一個血紅色的轎子就讓人渾身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望晨身上的浩然正氣不由的散去了大半,整個人像是在暴露在凜冬野外,皮膚迅速的被凍得發白發紫,一雙眼睛更失去了剛才那火焰神采!


    這是什麽??


    從未見過的夜間之物!!


    之前幾次在黑夜中闖蕩,包括進入到暗星的那陰間十字路口,望晨都沒有感受到這樣可怕的氣息,明明是可以讓百鬼退散的天授,卻好像在這轎子裏的存在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望晨內心在打鼓了。


    一頂轎子,沒有人抬的轎子,就這樣詭異的,緩緩的“走”向了自己,沒有比這更滲人的事情了!


    “是……是夜月女君。”茶容的聲音裏帶著顫抖,可以想象得到她此時全身都在發抖。


    望晨喉結也在蠕動,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若背後不是防風城,望晨絕對轉頭就跑,這種級別的存在單從氣息上就可以判斷,這是難以戰勝的!


    夜月女君!!


    至少是與閻王龍同個級別的存在!


    “公子,這天色已晚,小女子若是迴家晚了,父親定會認為我在外與野男子幽會……”轎子內,一個嬌柔美妙的聲音傳了出來,僅僅是聽聲音就讓人聯想到轎子內的定是一位美人。


    望晨愣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轎子中說話的女子。


    “父親不惜將我扔到井裏溺死也要保全家族的名譽,所以小女子不能晚歸,無論如何都不能晚歸,還請公子放行,讓小女子早些迴家。”


    轎子中的女子聲音柔而細,帶著幾分楚楚可憐,很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望。


    望晨深唿吸著,他看著這個停在這血淋漓長道上的轎子,轎珠簾內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根本難以辨別,可她吐出來的話語卻讓人越聽越寒栗!


    “祝哥哥,不能拆穿她,不然她會立刻發狂屠戮。”茶容這個時候壓低聲音道。


    望晨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順著夜月女君的語境開口迴答道:“現在已經入夜,我在此看守是為了防止賊人闖入,姑娘是哪家小姐,我需要查明身份才好放行。”


    望晨說完之後,特意往驕子後麵看了一眼。


    黑夜裏,一張一張恐怖的麵孔掛在黑幕上,看不見這些青麵獠牙之物的身軀,但不管是什麽邪種靈,那血紅色的轎子就好像是一個絕對不可能逾越的界限!


    轎子裏的存在,是整個平原陰民的主宰,它們畏懼它,所以不敢走在這轎子的前麵!


    就好像是獅群,狩獵到了食物之後一定得讓獅王先吃。


    “小女子為江府二小姐,名為江清歡,公子還請盡快放行,再晚一點點,小女子可能就被家父知道外出了,即便是私自外出,家父也不會輕饒我的。”轎子裏的夜月女君接著說道。


    望晨對這位夜月女君的這種行為感到非常疑惑,他看了一眼茶容。


    茶容對夜月女君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隻是聽了老一輩人說遇到夜月女君要怎麽去應付。


    這時,躲在更後頭一些的少**靈師枝柔卻膽怯的走了上來,她有些害怕,但還是顧著勇氣對望晨說道:“有些靈長時間沉睡,剛剛蘇醒過來的時候往往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死了,反而會重複著做自己生前的事情,就像一個夢遊的人,不能輕易去叫醒一樣,這種靈也最好不要讓她意識到自己死了這個問題,同時也不能激怒她。”


    靈師少女對靈最有話語權了,夜月女君顯然就是一個靈中最為可怕的存在。


    望晨大概明白了。


    總之得哄著這位夜月女君,讓她認為自己還活著,讓她保持著一個斯文大小姐的意識,這樣可以為如幻爭取到將城之牆給修複好的時間。


    “姑娘,能否告知我,你是因為何事外出,又因為何事晚歸嗎,我們是要做詳細的登記,另外姑娘身份也得經過確認了才可以放行的,最近宵禁很嚴,若我隨意放姑娘進去,我也會被我們城主給鞭打致死,隻要姑娘說明情況,表明身份,我絕不為難姑娘,甚至可以護送姑娘迴去,一路上不會再遇到我的同僚檢查。”望晨客客氣氣的對這位夜月女君說道。


    哄,拖,扯!


    望晨現在就抓住這三字秘訣。


    隻是,每每與這夜月女君多交談一句,望晨都感覺自己身體寒冷了一分。


    “小女子是出城探望親,年邁的奶奶許久未見,聊著聊著不知天色已沉了下來,於是急忙趕迴來,公子,我們家教很嚴格,不允許晚歸,不允許晚歸,家父會將我丟到井裏去的,井水很冷很冷,我沒法唿吸……我沒法唿吸……”夜月女君在說著後半句話的時候,語氣已經徹徹底底變了,好像在用一種掙紮的方式,好像是溺在水裏。


    “不好,她有可能是在井裏被溺死的,公子快和她聊一些別的,千萬別讓她迴想起自己的死因!”靈師枝柔急急忙忙對望晨說道。


    望晨渾身再一次冒起了雞皮疙瘩。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急急忙忙的對這位轎子裏的夜月女君道:“姑娘,我這就給你放行,你是江家府的二小姐對吧,我方才聽我的同僚說,你們江家府的老爺在酒樓喝酒,他看上去也不可能早歸,姑娘不用緊張,你家父親應該還沒有發現您晚歸了。”


    “當真,家父還在外頭喝酒??”夜月女君有些激動的問道。


    望晨見她語氣恢複了之前,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騙有用。


    這時,那轎子突然往前飄了過來,幾乎飄到了離望晨不到十步的距離上,穿過那薄薄的轎簾,望晨甚至可以看到裏麵端坐著的一個苗條的身影。


    望晨頓時感受到了一種刺骨的冷,冷得讓人像是在冰窟中。


    身邊的星龍和震鱗都露出天心了龍牙,它們同時感受到了威脅。


    望晨用手安撫著自己身邊的這兩龍,讓它們暫時不要露出敵意來。


    這夜月女君,極其可怕,絕對不是現在修為能夠抗衡的,與之廝殺相當不明智。


    “是的,所以姑娘現在不要著急,我必須確認您就是江府二小姐,請問姑娘有什麽憑證呢?”望晨說道。


    “沒……沒有,我出門很匆忙,但我確確實實就是江清歡,不信你到轎子裏來看。”夜月女君說道。


    茶容與枝柔幾乎同時朝著望晨瘋狂搖頭。


    千萬不能上轎子,更不能去掀開轎簾,那轎子基本上就是夜月女君的玄棺,活人要是走進去,必死無疑,而且魂魄還會被束縛在這轎棺中!


    “哦,哦,沒那個必要,沒那個必要。”望晨勉為其難的笑著迴答道。


    “可你不上來,如何知道我是江清歡,你是故意在刁難我嗎,為何別人都可以進去?我與你說過了,我必須早歸,我必須早歸!”夜月女君的聲音在後麵兩句上開始變得尖銳了一些。


    她不耐煩了!


    她覺得望晨在故意刁難她!


    “不不不,姑娘誤會了……”望晨一陣頭皮發麻,迴頭看了一眼城牆缺口內,不見城牆有半點複原的跡象。


    雨娑姑娘,你再不複原城牆,你家祝郎就要被這女鬼給撕碎了!


    “其實,在下仰慕小姐已久了,聽見姑娘聲音的那一刻,便知道姑娘是江家二小姐清歡,不是有意刁難姑娘,隻是想與姑娘閑談幾句。”望晨編了一個堅決不上轎的理由!


    “哦……哦……那公子請盡快放行。”夜月女君接受了望晨這個說法,於是催促道。


    “剛才城牆塌落,堵住了路,我們已經在讓人清理了,姑娘能不能稍等片刻?”望晨說道。


    “這些殘骸雜物隻能夠阻攔馬車通行,我這是轎子,轎夫可以踏過去。”夜月女君說道。


    轎夫???


    這轎子根本沒有轎夫。


    但夜月女君說有,望晨不敢反駁。


    “她是與轎夫們一起出城的……”靈師枝柔小心翼翼的對望晨道,“轎子下麵和長道之間好像有什麽東西。”


    望晨目光往低處看去,發現轎子並不是漂浮的,轎子與血淋漓長道之間墊著什麽東西。


    這樣站著看不是看得很清楚,望晨隻好彎下身子,低下頭側著頭顱去看,這樣才可以看清楚轎子底部。


    然而這一看,把望晨看得毛孔擴張,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望晨沒有完全埋下去,所以其實隻看到轎子下麵的一小部分,但這一小部分有一個被壓得變形的胳膊,雖然無法看清全貌,但通過滿是鮮血衣裳袖與血肉模糊的胳膊,可以聯想到轎子下麵壓著一個女人。


    “趕緊放行,難道你希望我被父親扔到井裏溺死嗎!”夜月女君聲音再一次傳來,已經變得尤為尖銳!


    而就在她吐出這句話那瞬間,望晨看到了這冗長的道路正在瘋狂的溢出鮮血,血液如湍急的洪水一樣往城牆的缺口湧了進去!


    夜月女君徹底失去耐心了,而且望晨的話觸犯了大忌。


    望晨剛才的話,引導她想起了轎夫,而轎夫與她真正的死因有很大的關係!


    她不是在井裏溺死的,是被轎子給壓死的!


    十有八九是這位夜月女君因為害怕晚歸,不停催促轎夫,轎夫們跑得急,在天開始暗的時候看不清路,踩到了坡使轎子傾斜,轎子裏麵的小姐先滾了出來,而轎子太重,後麵的轎夫抓不住,最後轎子也滾了下去,壓死了她。


    即便被轎子壓死了,她也還殘存著對家父的恐懼,在漫長的沉睡中,她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著要早些歸家。


    “哦,哦,我這就給姑娘放行,姑娘稍安勿躁……”望晨將腰直了起來,不動聲色的對這位悲慘的夜月女君說道。


    陰間的姑娘是真的會整活,差一點自己就出大事了!


    差點把心理素質極高的望晨都嚇得癱坐在地上,好在望晨沒有崩,他甚至在蒼白的麵容上擠出了一個對姑娘彬彬有禮的笑容,隻是這個笑容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多謝,日後小女子一定會報答公子的。”夜月女君說道。


    知道了聲音是從轎子底下傳來後,望晨再也沒有覺得這聲音有多麽動聽了,至於轎簾後頭那苗條的身影,多半是自己假象出來的。


    轎子再一次緩緩的行動了,明明沒有轎夫,卻朝著燈火通明的防風城內“走”去。


    城牆缺口處,一片寂靜。


    明明站著很多人,大家卻根本不敢說半句話,甚至連唿吸都小心翼翼。


    望晨與這夜月女君周旋的這個過程他們都看到了。


    眼下望晨已經找不到任何的說辭去阻攔這位夜月女君了,畢竟胡亂的扯理由,隻會激怒已經失去了耐心的夜月女君。


    可看著這個血紅色的轎子靠近,每個人都像墜入了冰窟一樣!


    整個平原那龐大數量的夜間生物都不敢走在這夜月女君的前麵,這足以證明夜月女君是多麽可怕的存在,眼下夜月女君要入城了,他們這裏可能一夜之間變成血城鬼都!


    “等一等!”


    就在這時,望晨似乎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說辭,再一次叫住了夜月女君。


    “你就是在刁難我!!你恨不得我被我父親溺死!!”果然,夜月女君聲音變得尖銳了。


    城牆、街道、房屋突然滲出了一道道鮮紅的血來,正在瘋狂的湧入城中。


    夜月女君徹底沒了耐心!


    她被望晨激怒了,她現在就要生撕了望晨,那轎子正朝著望晨飛去!!


    “姑娘,我是在救你,你切勿衝動!”望晨大聲喊道,在喊出這句話的時候,望晨特意朝著城牆之上看了一眼,看到了如幻那美妙迷人的身影!


    小祖宗,你終於來了!


    望晨明白,隻要自己躲過這一劫,就算是安全了,隻是麵對這撲來的恐怖紅色轎子,望晨心髒正在噗咚噗咚的一直跳!


    “你就是一個無良的守衛,就是在故意刁難我,我已經很痛苦了,我感覺自己……”夜月女君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尖銳可怕。


    “方才我不是與你說,你們江府的老爺在酒樓喝酒嗎,我的同僚看到他剛從這條道上的明花樓走下來,正準備上馬車,若此時你的轎子這會過去,豈不是讓你父親逮了一個正著??”望晨一臉正色的對這夜月女君說道。


    這句話一出,夜月女君的轎子立刻停了下來,並落在了離望晨隻有三步不到的距離上。


    “當……當真?”夜月女君聲音立刻變得柔弱和緊張了起來。


    “千真萬確!”望晨點了點頭。


    “那……那小女子錯怪公子了,公子原來是在為小女子著想,我卻覺得公子有意加害於我,江清歡給您賠不是。”夜月女君說道。


    望晨浮起了笑容來。


    果然,這位夜月女君最為恐懼的是她的父親,即便化作了靈,她的意識裏仍舊覺得父親是威嚴可怕的,哪怕僅僅是晚歸了,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望晨,退!”就在這時,城牆上傳來了如幻的聲音。


    望晨迴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些散落在流沙中的城牆殘骸像是獲得了生機一般,竟然一塊一塊從沙子中飛出,並迅速的聚攏在一起,迅速的將城牆恢複成了原狀。


    望晨不敢有半點猶豫,帶上自己的兩龍調頭就跑。


    牆磚一塊一塊的在自己周圍飛舞,它們自行堆砌了起來,望晨退過去的時候,城牆已經複原成了一個網狀,而其他埋在沙子裏的那些城之磚正在填補那些空格!


    “你在騙我,你在騙我!!”這時,夜月女君反應過來了,她發出了一種淒厲至極的叫聲。


    轎子再一次撲飛了過來,並且狠狠的撞在了那不完整的城牆上,但灰白色的城牆突然間如曜石一樣被擦亮,上麵出現了一竄神聖灼光,將夜月女君的轎子給阻隔在了城牆之外。


    夜月女君從轎子中爬了出來,她趴在了還有諸多縫隙的城牆牆麵上,她伸出了一隻細長的手來,隔空朝著望晨一抓!


    望晨隻感覺自己背後出現了一股強勁的吸力,還在往城內跑的他連人帶龍竟一同倒飛,身軀緊緊的貼在了城牆處!


    “我不能晚歸!”


    “我不能晚歸!”


    “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就在望晨感覺自己要被夜月女君給活活從縫隙中拽出去時,一粒粒細礫出現在了夜月女君的手臂上,它們產生了一種極強的烈焰,正灼燒著夜月女君的手。


    夜月女君的手被燒得都潰爛了,可她仍舊不鬆開,她那龐大的怨念與對望晨的憤怒正如冰暴一樣湧來,望晨和自己的龍都沒有什麽抵抗之力。


    望晨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的被抽走,連靈魂也要被揪出身體了,這個夜月女君實在太可怕了,其他平原上的夜行者都因為城牆的修複而四散而逃,這夜月女君一副要鑽進來的樣子……


    痛苦纏身,望晨性命危在旦夕,這時望晨看到自己腳邊上有一塊牆磚被什麽給卡住了,於是用腳將這磚給挑了起來,右手接住這塊煥發出炙熱光芒的牆磚,然後狠狠的朝著夜月女君那隻伸進來的手給砸了下去!!


    “喀!!!”


    這一砸,威力非同小可,尤其是牆磚上是蘊藏著祖龍骸骨之力的,就看見夜月女君的手被望晨從腕部給砸斷了,一隻血淋漓的手掉了進來!


    而夜月女君痛苦的哀叫了一聲,終於將自己的手縮了迴去,隻是那斷掌落在了牆裏麵。


    說來也是驚悚,那斷掌落地後,竟然如一隻大螃蟹一樣快速的爬動了起來,並試圖從城牆的其他縫隙中鑽出去,迴到她主人的手上。


    可此時正麵城牆已經完全複原了,連綿的城牆形成了一個整體,而乳白色的寧靜之輝再一次將整座防風城給完美的籠罩了起來,那隻夜月女君斷手焦慮無比的在城牆上爬動,宛如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這時,女媧龍念起了一段古老的語言,緊接著就看見無數閃爍的古代符文飛向了那隻夜月女君斷手,閃耀的古代符文很密集,繚繞在那夜月女君斷手周圍,最終形成了一個符文之囊,將其完全包裹在了裏麵。


    抽了一根頭碧青色的頭發絲,女媧龍迅速的用這一根青絲將符文之囊給係緊,像是一個稍大點的針織荷包。


    符文之囊與女媧發絲,似乎都具備著特殊的震懾力,原本還上躥下跳的夜月女君纖纖小素手立刻安靜了下來。


    望晨從牆邊緩緩的爬了起來。


    真是差點命都沒了!


    全身都已經被冷汗給浸濕,望晨走向了女媧龍,看著女媧龍將那裝著夜月女君小手手的符文之囊遞給自己,望晨立刻狂搖頭!


    “你保管,先交給你保管。”望晨可沒覺得這是什麽寶貝,隻覺得毛骨悚然。


    女媧龍也說什麽,她倒是不介意收藏,於是將這特殊的小符文之囊係在了自己的小腰帶上,絲毫不介意它的恐怖屬性。


    “望晨……”如幻從高處飄了下來,她正要詢問望晨的狀況,卻正好另外一位絕色身影也飛了下來,這讓如幻將原本要說的話咽了迴去,傲嬌的揚起了自己的臉頰。


    綠攻瞥了一眼如幻。


    “人家是小,哪輪得到我來關心嘛,姐姐先請。”如幻臉頰上全是純真迷人的笑容,完全不介意自己的清譽。


    “嗯,你是我最小的妹妹。”綠攻淡淡的應了一句。


    如幻一聽,卻鼓起了小腮,一副沒有挑上事就不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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