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鳥兒從隔壁州府院子裏飛出來,落在長安府的房簷上,像是監視著兩人一樣,在那青灰瓦片上來迴踱步。


    “讓曹長史見笑了,我郭配雖然掛著長安太守的頭銜,可我根本不能替郭刺史做點什麽,上次大司馬晚宴上你也看到了,就數我最沒用,連大司馬想要什麽都弄不明白。”郭配泄氣的說道。


    “哎,各人分工有不同,隻要大司馬沒罵你,就說明你已經達到他的預期了,他把你放在長安府,就是因為欣賞你為人正直率真!也隻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在遍布夏侯家勢力的長安府支撐下去!”曹也故意吹捧郭配,把郭配說得瞬間內心暗喜。


    “曹長史莫要取笑晚生了,大司馬嘴上沒說,但小弟能體會到他的不滿。不過曹長史剛才說堂哥的事情,小弟願請教一二,還請長史不吝賜教。”


    “嗨,這還用什麽賜教,明明白白的事情,我就是不說早晚到你麵前,你就能咂摸出味道來。”曹也故意賣了個關子,低頭吃起早飯。


    郭配趕緊端起茶壺起身給他斟出一盞茶。“還請長史指點一二,晚生心裏早有個準備。長史大恩,定沒齒難忘!”


    “得了,我就給你隨口一說,具體怎麽辦你自己也能提前考慮考慮。昨日孫參軍給我透了點消息,說最近要注意點夏侯家的動向,畢竟還有半城的生意都在他們手中,我們不能做壞人,破壞人家半生的積蓄,但要做最壞的打算防止他們以此談條件或者破壞邊防和諧。”曹也看著郭配,想從他臉上看出點態度。


    可郭配一臉懵逼,缺乏政治鬥爭經驗的他,暫時還想不出夏侯家會在這上邊做什麽文章。


    “官場你來我往,不都是朝廷做好的安排麽,夏侯刺史縱然有權有勢,他也不能對抗朝廷吧!”郭配問道。


    “哎呀,我的郭太守啊,你這個性格是好,但有時候也會害了你。你想一想,夏侯刺史到了中書省,看起來是升遷到中央了,可那是個清水衙門啊,哪有封疆大吏山高皇帝遠過得舒服!所以他肯定不甘心放棄長安這一片家業,那麽最好的安排就是他指定一個自認為靠譜的人來接班,這個在官場也算是約定俗成!但長安這個地方不同於其他州府,極有可能不會按照夏侯刺史的想法提拔人上來,到那個時候萬一夏侯刺史想不開,他想毀了這盤棋,給下一任留一個千瘡百孔的長安,你說有可能嗎?”


    郭配點點頭,他委實沒有這些經驗,更沒有解析夏侯楙和長安局勢的能力。


    “如果朝廷和大司馬選的是郭淮刺史呢!孫參軍就是這個意思,郭淮刺史是自己人,這個時候他不方便出麵,我們就替他看緊一點。有些事情,甚至是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去做!賢弟能聽懂吧。”曹也笑眯眯的擱下碗筷,自認為是給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兄弟解釋通透了。


    “那需要我做點什麽,還請曹長史明示一二!”郭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哎呀!”曹也心裏暗歎一聲,想著郭配也是人高馬大眉清目秀的,怎麽腦子像是個榆木疙瘩呢!“賢弟啊,暫時不需要做什麽,你在你的位置上盡忠職守,稍微抽點功夫關注下這類案件就行,你心裏記得那個目標,遇到事情,你就自然而然知道該怎麽辦了。”


    曹也抹著嘴離開了長安府,辰時剛過,幾名頭戴狗皮帽的商人就湊到長安府前敲響了沉冤鼓。


    郭配開堂審案,沒想到這幾名商人牽扯的就是通樊樓和春熙坊的糾紛。郭配心裏一下豁然開朗,他迴想起曹也說的沒有條件製造條件也要做,瞬間就明白了這兩個案子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因為他剛到長安的那幾天,長安統軍夏侯清作為東道主宴請他們幾位將軍,喝得爛醉的時候,夏侯清說漏了嘴,說長安幾條街上的生意都是他們夏侯家的……


    郭配瞬間來了精神,讓文記把案情登記了,當即就帶著一幫衙役封停了長安最繁華的兩個娛樂場所。


    關了門的通樊樓大廳內,一改往日賓客滿座的熱鬧氣氛,此刻寬闊的屋子裏靜得能聽到壁虎漫步的聲音。從掌櫃的到刷碗的,百十號人被困在二樓,隻放出去一個小廝去通風報信。


    案子其實也挺簡單,那幾名狗皮帽商人身上攜帶著幾件價值連城的玉器,昨晚先是在通樊樓喝得大醉,晚上又迴到春熙坊夜宿,早上起來後發現玉器全都丟了,一時間不知道是丟在通樊樓還是春熙坊,於是索要無果後就到府衙去狀告兩家大店。


    案情簡單,郭配的思路也清晰,辦得最輕一點也得是把店裏所有人叫迴去盤問幾天,畢竟那幾件玉器價值不菲,按照大魏規章,合情合理。所以郭配就坐在店裏等,等著看誰會來找他求情。


    曹也帶著一名隨從坐在街對麵的幹果鋪內,一雙眼睛有意無意的看向通樊樓,和郭配的想法一樣,他也想看看夏侯楙或者夏侯晚誰會出麵解決這件事。


    時間再往前推兩天,他正在枇杷樹下欣賞那鬆果似的塔狀穗穗種子,嘴裏嘖嘖稱奇,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名管家走上前來報告說有個姓詹名水興的人前來拜訪。曹也心裏琢磨了片刻,自己與詹水興並沒有什麽交集,難道是來感謝幫他解天水之圍的?


    幾個人在亭子中坐下,管家拿來四隻小盞,分別擺在詹水興,司馬師,詹準也和曹也麵前。


    還不等曹也開口,司馬師就說明了此番來意,想借董舒之手把夏侯家的生意給接過來。當然幾個人不是空手來的,第三代楚王劉戊墓中出土過一套精致的小型編鍾,詹水興把它裝在一個箱子中,讓詹準也親自抱著,擺在曹也麵前。


    曹也本不想摻和,但看到那套編鍾又喜歡的不行,就在左右為難的時候,看到遠處的荒野上孫禮騎著一頭小馬正悠哉悠哉的閑逛。


    於是上前去打招唿,他故意說起夏侯家的生意,想探探孫禮的口風,孫禮竟然大放厥詞的預測了長安夏侯家的命運,幾番明示暗示的引導,曹也心裏一橫決定跟夏侯家掰一掰手腕。


    但現在坐在幹果店內,想到自己刻意來通樊樓看熱鬧,他忽然覺得當天孫禮的出現太過於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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