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鳳年兩手插在袖口中,站在蘇逸之的左側,連看都沒看一眼。


    溫華不懂裏麵的彎彎繞,看著那位老先生實在有些可憐,剛要說話便被站在中間的蘇逸之用眼神製止住了。


    要說這老儒士劉文豹這心氣兒是真高,這要是換做別的抱才投明主的才子,早就該在這個時候轉投別家去了。


    不過劉文豹這一生實在太不順了,一生坎坷,吃苦也吃習慣了,但雖如此,傲骨猶在。


    別的不說,就是有耐心煩。


    劉文豹是沒什麽傲氣了,要不然也不會一連在這大冬天的在老槐樹下等了多日。


    但傲氣不在傲骨猶在。


    大有不撞南牆不迴頭,不咬青山不鬆口的架勢。


    別的啥也不說了,就是硬就衝著這份韌性。此人也是個人才。


    不過徐鳳年對他待價而沽,並非是劉文豹自己待價而沽,至於徐鳳年心裏對劉文豹的價格究竟幾許,蘇逸之管不著。


    北涼和蘇逸之又沒關係,說白了就是親戚。


    別人家的事是別人家的事,還是不要說的好。


    正在徐鳳年準備一腳踏入驛館的時候,那劉文豹急忙起身。


    別說,老頭腿腳正經不錯,在這棵大槐樹下凍了多日,依然健步如飛。


    “徐公子慢來慢來,有人剛才來找你了,是個姓李的小姑娘。”


    “她也不進驛館,隻是蹲在台階上與我閑聊,後來等你等的實在遭不住了,她就先去買吃食去了。”


    徐鳳年聞言一樂,腦海裏浮現一個小丫頭的模樣,而後他立馬問道。


    “她是不是說他住在一間寺廟裏,還說那個寺廟是她家的?”


    劉文豹笑了,使勁兒點了點頭。


    “可不是嘛,小姑娘也挺活潑挺有趣的,我還納悶呢,哪有寺廟敢收留女子在那住的?”


    溫華眼睛一亮


    蘇逸之聽到這也猜出那姓李的小丫頭是誰了。


    那小丫頭既然來了,說明那小和尚也就不遠了。


    徐鳳年心情大好,對劉文豹說道。


    “你去驛館裏找個暖和的地方住下,童掌櫃的要是問,你就說是我讓你住的。”


    溫華本以為這可憐的老頭終於是有一片歇腳的地方了,卻不曾想他竟然不識好歹。


    “我不去,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了,我這麽多年的苦都吃過來了,苦盡大!甘來的才甜。”


    徐鳳年也不再堅持,溫華也懶得去給那劉文豹說什麽好話了,他急忙拉著徐鳳年開口問道。


    “是東西?”


    徐鳳年猛的點了點頭。


    “是那小丫頭!”


    蘇逸之沒見過那個小丫頭,那小丫頭是徐鳳年第一次遊曆江湖,和溫華一起結識的。


    此處是離陽太安,在此處他鄉遇故知,想來,他們倆的心情一定很好。


    蘇逸之前幾日也他鄉遇故知了一把,隻不過那位故知有點老,而且他翻書的時候和蘇逸之來的時候也對不上,能說的話交流的不算多,但總歸是有。


    蘇逸之想起那老頭臨走之時,眼中散發出的光芒,好似少年一般。


    隻可惜雖然他鄉遇故知,但蘇逸之那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早知道就該打這老小子一頓。解解胸中這口惡氣再說。


    在這條街的遠處,一個勵誌要做行俠仗義江湖女俠的小丫頭正蹦蹦跳跳,和太安城的青磚石板玩耍著跳著方格。


    這太安城真是不一般,大冬天的下雪還打雷。


    她好不容易打聽到徐鳳年住的位置,大早上就趕過來了。


    還不等見到徐鳳年,那邊就打起雷來了,嚇得小姑娘跑了一處屋簷下躲著,躲了好久不見下雨,這才出來又接著走路。


    他自認為這一路打聽,一路可以說翻山越嶺,又碰到了大冬天打雷這麽邪門的事,就為了見徐鳳年!


    這份江湖兒女才能有的情誼,那實在沒二話!


    小姑娘這趟出遠門,身上也帶了幾張銀票,可都拿給笨南北去給人送禮了,笨南北不懂送禮,但小姑娘可不能不懂,沒辦法,誰讓南北那麽笨。


    可憐的小姑娘,沒想著給自己購置點兒太安城的漂亮衣裳,買點兒太安城的胭脂水粉迴家給娘親高興高興。


    隻盼找到了徐鳳年之後,纏著那位家底雄厚的心儀之人,能給自己置辦置辦。


    早上起來她連飯都顧不上吃,火急火燎的就趕過來,好不容易等過雷聲遠去,來到醫館門前沒待多大一會兒呢,就已經餓得直突突。


    人肚子裏沒食,在冬天就是容易冷,又冷又餓實在是挺不住了?


    她就去買了一屜饅頭,卻被京城的物價給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小姑娘咬著熱氣騰騰的饅頭,懷裏還抱著好幾個,正抬頭遠遠的便看到一個人影,看著那人穿著一身白衣服,衣服上還繡著好看的蟒紋。


    近鄉情怯,可太安城不是太的家鄉,還是因為那一張讓太日思夜想的臉,才讓小姑娘停止了蹦跳,一步一步的挪近那棵龍爪老槐樹。


    她走近了,不光看到了那張讓她朝思暮想的臉,還看到了另外一張壞壞的有些猥瑣的臉。


    小姑娘二話不說,當即手下一鬆,轉身就跑,不顧饅頭丟了一地。


    老儒士劉文豹人都看傻了,這小丫頭怎麽迴事,這饅頭都掉在地上了,還冒著騰騰熱氣呢,太浪費糧食了!


    徐鳳年和溫華對視一眼,忍俊不禁,二人快速撿起地上的饅頭,隨後撒丫子就跑了上去。


    兩個大男人攔住小姑娘的去路,小丫頭還沒等說話呢,就看見了溫華那空蕩蕩的袖管。


    “溫華,你的手呢?”


    溫華嘿嘿一笑。


    “一不小心給丟了。”


    小丫頭本來心裏是有點羞,但不是,或者說不完全是女子見到心儀男子的那種害羞。


    這種感覺就像什麽呢?就像那種遠離家鄉數載,再迴到家鄉的時候,看見兒時的玩伴總是先羞再喜。


    可如今再見徐鳳年和溫華,看著溫華那空蕩蕩的袖管,小姑娘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來,忍不住梨花帶雨。


    “徐鳳年你怎麽也不看好他呀?怎麽叫人把他的手給砍去了,溫華,你告訴我是誰砍了你的手,我讓我爹給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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