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二分明月,霧州郊野。


    一群七八歲的孩童正圍坐在吉安礦洞外,聽著正中間的少年講故事。


    “話接上迴,卻說靈帝與魔祖戰到了極北山脈,魔祖暫逃,靈帝緊追,二人打得是有來有迴……”


    夜色伴著少年清脆的聲音逐漸下沉,就連螢火蟲也沉迷在故事聲中。


    “最後,靈帝自知魔祖難以被徹底擊殺,而他自己也已是強弩之末。所以他不得不做出了一個選擇……”


    “靈帝選擇了自隕,身化八大靈柱,鎮壓魔祖。但誰料……”


    那講故事的少年似乎馬上要將故事的結局揭露出來了,四周的頑童都豎著耳朵聽著。


    忽而,他停下了,他不講了。


    “後麵呢後麵呢,洛塵哥哥。”一個小男孩迫不及待地說道。


    “咳,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裏吧,快去睡覺,魏老頭待會兒還要來巡查,要是查到你們沒睡覺的話……”


    洛塵微笑著說著這段話,然後還不待洛塵說完,那幾個男生就迅速開溜了。


    “洛塵哥哥,我想問今天的倒數第三個問題,魔界真的存在麽?”洛塵旁邊有一個小女孩問道。


    “當然存在,那些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瘋子,還喜歡吃小孩,專挑你們這個年紀的。”洛塵順勢張牙舞爪了一下,嚇得剛剛問問題的小女孩後退了一步。


    “那……魔族再次攻來了怎麽辦?”


    洛塵向北指著茫茫夜空說道:“小鶯你看……算了我們可能都看不到,但那個方向就是八大靈柱所在。”


    “仙界每逢大劫,靈柱必會顯靈,賜福元靈,庇佑眾生。”


    小鶯以及其他勇氣可嘉的還敢停留在這裏的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以表認可。


    小鶯剛想開口問最後一個問題,一道聲音就先傳來了。


    “你們這幫兔崽子!還不睡嘛還不睡!明天工作量全都加倍!”


    正是提燈來巡查的魏老頭子。


    一被嗬斥,剩下的幾個孩子也都進礦洞內睡覺去了,獨洛塵仍站在原地。


    “又是洛小子你,一天天的哪裏去編些故事?”


    洛塵微微一笑,也不答,連忙接過老者手中的提燈,和他一並入了吉安礦洞的大堂,並找了張桌子坐下。


    那老者似乎也不怒了,慢慢擺出一瓶燒酒,一堆銅錢,開口道:“明天就走?”


    洛塵微笑道:“不,今晚。”


    “不是說好明天嗎?”


    “魏公您老知道的,計劃趕不上變化嘛,也不用太擔心我,畢竟我可是重生者。”


    那老者灌了一大口燒酒,說道:“哼,小兔崽子,老夫見識不知道比你們廣了多少。”


    “放眼整個仙界,都沒有完全逆時之法,更別提重生一說了。”


    “再說了,你要走就走,我擔心個什麽,老夫還有這麽大個礦洞要打理呢。”


    他又飲了幾口酒。


    “哎,你小子啊,就是喜歡奇思妙想,胡編亂造,也罷,如今你覺醒了靈根,就該去闖蕩闖蕩。”


    魏老頭又胡亂地指了指:“這裏是我給你打包好的衣服,裏麵可不隻是衣服,這裏是六百文錢,先說好,多了沒有,好了,走吧。”


    洛塵把衣囊挑在了肩上,站起身來:“魏公,我會想您老的。”


    “想什麽想,老子養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養了十幾年了,早就養煩了,滾,最好別迴來了!”


    洛塵繼續微笑著,向老者拜了拜,然後挑著衣囊走出了大門。


    走了一會兒後,他又迴頭,向著吉安礦洞處深深作了個輯:“謝仲生公十四年來養育之恩,今日塵飛去,他朝聖歸來!”


    聲音逐漸在原野上擴散,形成陣陣迴響,迴響又慢慢浸入那獨自飲酒的老人的心。


    魏老頭正一個人慢慢飲酒,忽而,他頓住了,急忙放下酒瓶出門一看,四周盡是黑蒙蒙的一片,再也不見洛塵的影蹤。


    “不對啊,我似乎從來沒告訴過他我的真名吧……”他已喝紅了臉,現在卻又有些清醒了。


    隨即又搖了搖頭,迴到了礦洞之中,“也罷,也罷。”


    他正欲舉杯再酌時,忽而又看到了桌上的六百文錢,一文未少。


    “這小子……”


    ……


    且說那洛塵離開了吉安礦洞,一路走走停停,遊山玩水,借著星光到處晃悠。


    “看來果真不錯,這裏就是霧州平野,嗯,還是熟悉的感覺……”


    “我當年從這裏出發去闖蕩天下時,又是怎樣的一種心境呢……”


    那十四五歲的少年一邊喃喃,一邊看著自己的手,這話要是讓旁人聽到了,還以為他是個返老還童的老妖呢。


    還好,四周安靜極了,沒有妖獸侵擾,亦沒有旁人來觀,獨見星月如恆,夜色似墨。


    他又取出了裝在衣囊中的地圖,那地圖已經微微泛黃而過時了,但上麵仍可看出九州的大致地理情況。


    “看來和我記憶中的確實差不多……”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中也帶著不確定:“重生麽,隻恐又是大夢一場……”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似夢非夢,如虛卻真。


    也好,或許是上天垂憐,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一世,他要主導自己的命運。


    這一世,他不想再次留下遺憾。


    這一世,他也要達成聖境,報恩,也報仇。


    想到這裏,洛塵收好了地圖,再次挑起了行囊。


    一步邁出後,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中的青澀與迷茫也隨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悵然與蒼然,後又有一種興奮。


    “對了,不知道那東西還在不在。”洛塵凝神靜氣後,嚐試著動用身體裏僅有的靈力,緊接著心身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


    此世界蒼茫無比,放眼處盡是大地黃沙。


    然後世界逐步破滅,轉而化為一副還未展開的畫卷,出現在了少年手上。


    許是因為溝通那世界的緣故,洛塵臉色蒼白了些,但微微一笑,展開了那畫卷。


    畫卷上也是黃沙一片,飛塵漫天,但逐漸浮現出三個大字來——八元圖。


    “奇怪,上麵的圖畫倒是簡單了許多……”洛塵對此深感困惑,但無論如何,這件跟隨他一起重生的聖物絕對對他有巨大幫助。


    他轉而不去想了,且把今生作夢吧,反正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洛塵將八元圖合起之後,又轉而將其藏入心神之中,這種聯係來自於靈魂上的綁定隨心而收,任意而放。


    “再向前走幾步,這個時間點,說不定有意外收獲。”洛塵挑起行囊,繼續向前走著。


    夜色如水,水靜寒明,此番光景誰曾夢?君今皆在棋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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