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梵天的高聲引起了大地的動蕩,大地是岩龍權能的延伸,當他心情癲狂之時,大地也跟著動蕩不休。


    從伏鼇穀到琉璃峰,覆蓋天工峽,觸及丹砂崖,通往化城郭,彌漫香醉坡,下巨淵之口,到龍巢地城。


    大地顫抖不止,晃動不已。


    地麵礦區,刻晴組織人手搶救被魔龍泰奎波及到的傷者,忽地大地晃蕩成了一片,整個層岩巨淵都在晃動。


    地震的波動直入須彌,震起了須彌城,引起萬人倉惶。


    又來了!才剛剛化成光打跑邪龍又有惡龍來了,迪迦都麻了。


    納西妲趕緊阻止道:“快停下,你的怒火會震掉大地,引起超大地震的。”


    巨龍發怒的時候,無論是敵是友,都休想有片刻的安寧。


    景梵天慢慢的停下高唿,周圍的地震也平息了下來,他無力的看著自己的手,哈哈一笑:“我連憤怒都做不到了嗎?”


    一頭頭岩龍蜥從大地之中鑽出,分布在四周,屈身爬伏在景梵天的身前,臣服在偉大的大地之主身前,跟隨著高傲的龍一起陷入迷惘,陷入悲傷。


    不久,一道身影出現,是魈,他出現在納西妲的旁邊,疑惑的看著渾身壓抑著什麽的景梵天,周圍的龍群也凝聚著一種壓抑的氣氛。


    就像是哀悼,也像一座火山在擠壓噴發的動力。


    魈不解,納西妲偷偷傳音給他。


    魈聽完之後抱著手在一旁,磨損嗎?每個人都要經曆,活得越久經曆得越多。


    梵天,你的母親被天理磨損得喪失了靈性,你能撐住多久?


    一千年,一萬年,又或者是此刻!!


    “咳…”


    魈這樣想著的時候,臉色一白,嘴裏噴了一口血。


    納西妲看了他一眼,草木之王一眼就看出了魈經曆了很激烈的戰鬥。


    “你情況不樂觀,應該接受醫師的治療。”


    魈搖搖頭,打坐運氣,壓製體內的邪障與傷勢。


    那個愚人眾的執行官不簡單,竟能傷到他!雷霆之威已經侵入了丹田,這種雷,不是普通的雷,是接近於最原始的雷。


    不一會兒,刻晴帶著人來到伏鼇穀,看著周圍跪伏不起,如讓帝王息怒一樣的群蜥。


    刻晴走向了景梵天,看到了他望著北邊的天空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景梵天冷冷的話響在刻晴的耳中:“刻晴,通知七星,查封北國銀行,驅逐愚人眾外交官,斷絕外交往來,禁止商貿。”


    “這!”刻晴遲疑。


    景梵天的怒火一發,大地又是一晃,對著刻晴就是一喝:“去做!”


    聲音冰冷無情,暴怒不止,仿佛地底的岩漿就快要噴發出來。


    刻晴眼睛盈出淚水,她從未聽過如此冰冷的聲音。


    景梵天注意到對方的淚光,心中一突,哈哈嘲笑著自己:“我也就這種程度,這種程度!”


    “我和他說得一樣,是一頭無能的龍,加威於弱小,刑罰於無辜。”


    “為什麽剛剛多托雷在的時候不敢罵他,等他走了之後在罵,為什麽不敢去找多托雷報仇,反而施壓他身邊的那些人,和他一國之人,和他一個組織之人。”


    “至冬在意嗎?愚人眾在意嗎?多托雷在意嗎?”


    “他們都不在意!!”


    景梵天對著天空大喝:“我就是怕啊!多托雷有魔神戰力,至冬龍潭虎穴,冰神鎮守,十一位執行官武力高強,每一個都有和我抗衡的力量,若去就是九死一生,我怕會被他們殺死,我怕會被冰神鎮壓,我怕會被博士送上實驗台,我怕死啊!”


    聲音頓下,地動停止。


    景梵天所有的癲狂都平靜下來,都歸於眼睛之中,壓製在暴戾光芒之中,最後化為了幽幽的光波。


    見景梵天平靜下來,納西妲安慰道:“梵天,你還未成年,等你成年了,就有抗衡博士的力量了。”


    景梵天麵無表情,心中不知燃燒著什麽東西。


    是什麽?仇恨與怒火嗎?


    他環了一眼周圍的人,和博士說得一樣,每個人都會因為自己的信念而背叛他,與他交錯不平行,能跟他到最後的,就隻有——


    他們了!


    龍王的目光掃蕩在眾龍蜥的身上,岩龍蜥們是龍王意誌的延伸,能深切的感受到龍王心中的掙紮與憤怒。


    一聲聲唿聲從他們的口中唿出。


    “吾王!”


    “吾王之苦痛,吾王之悲傷,吾王之心悶,隻有吾等心知。”


    “吾王之怒就是吾等之怒,吾王之傷就是吾等之傷,吾王之痛就是吾等之痛。”


    “吾王是大地的君主,是山川河流之統帥,隻要吾王一聲令下,天地就為之而傾覆,江河就為之而逆流!”


    千聲,萬語,最後通通匯聚成一句話:


    “吾王,開戰!”


    “吾王,開戰!”


    “吾王,開戰!”


    景梵天對著群龍高喝:“若是此戰有不可戰勝之敵,如巍峨之山屹立,宛遼闊之海無垠,若高天之島難攀,汝等會怕嗎?”


    “吾等,不怕!”


    “若是此戰,極北凍土遍地龍屍,吾之龍骨化為酒樽,汝之血肉化為人食,汝等會怕嗎?”


    “吾等,不怕!”


    “若是此戰,猶一石投海,亦如微弱之蟻,無立足之地,無功業可建,無仇讎(chou)可報。眾人之名,眾人之力,眾人之薪火,皆成史籍之一語,猶如泡沫之消散,汝等會怕嗎?”


    “吾等,不怕!”


    王問三題,臣答一案,龍群的唿聲齊齊沸騰,好似要將這冰冷的世界給燃燒。


    開戰!開戰!開戰!


    智慧之神連通世界樹,知道許多隱秘,就勸住:“至冬十一位執行官每一位都擁有不俗的武力,至冬宮的女皇也是極為強大的神明,兵力武裝為大陸之首。而且,冰神與岩神有過契約,岩神隻會坐視至冬的愚行。他不會助你,你還執意要去嗎?”


    景梵天沉默。


    魈睜開眼睛看著景梵天的目光,冷淡道:“若是你真的想複仇,就隱忍下來,等到成年,覺醒大地之龍所有的權禦,學會仙人們的所有妙法,到那時你大權在手,三軍聽命,拜你為新君,你就能報今日之仇。”


    景梵天又沉默。


    刻晴走了上來,抓住了景梵天的手,眼中有淚光閃爍:“你一去就是萬丈懸崖,粉身碎骨,你打不過至冬,你鬥不過愚人眾,戰力懸殊太大,會死的,你會死的。”


    景梵天接著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景梵天抱住了刻晴,在她的耳角低聲道:“很抱歉,剛才無禮吼了你。”


    他揉著對方的眼淚,道:“倘若我死在至冬,你就在層岩巨淵給我立一個衣冠塚,一塊無字之碑,然後忘了我,就當我是一場大夢。”


    刻晴緊緊的抱住景梵天,死死的靠著他的胸口,低語變成了啜泣:“我不準你去,我不準你去!答應我,別做傻事!別做傻事!”


    景梵天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眼光中旺盛的烈火被一片溫柔所替代,少女的反對,少女的堅持,少女的挽留他都喜歡啊!


    他心中下了決定,聲音低低的在眾人耳邊環繞:“梵天百獸,加諸此身,業魔入淵,救世拔劍。”


    “赫克托爾知道王國終將墜落,阿喀琉斯也明白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但他們兩人,依然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戰場,他們並非堅韌過於常人,隻是知曉失敗是成功的另一種名字。”


    “他們的理想全然相反,是希望自己的理想遭到踐踏,沒錯,為了不讓太陽落下,我飛上天際,將烈日的光芒奪去,我將因之融化,墜落於海麵。”


    “無關乎抉擇,無關乎存亡,此刻萬眾的憤怒交匯為唯一的宏願,我心中已有答案!”


    一層岩元素力形成的結界慢慢的推開刻晴,刻晴滿臉是淚:“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景梵天的話就像岩石一樣堅定:“這是我自己的戰爭,我不會把任何人牽扯進來,魈,別告訴我爹,他們這些神有著很大的謀劃,別破壞了他們的大局。”


    景梵天說完後又是一陣嘲笑:“哈哈……戰爭,還不如說是一場赴死,我不爽,我不爽多托雷的傲慢,他為什麽就這麽認為我不敢開戰,我就是要為我的三頭岩龍蜥與至冬開戰!與愚人眾開戰,與冰之神開戰!”


    “因為……我不爽啊!!”


    吼吼吼——


    高言成為龍吟,岩龍蜥們皆跟著龍王一起高吟,龍的聲音衝出層岩巨淵,第一時間覆蓋須彌城。


    剛剛被地震震得如驚弓之鳥的須彌人又跳了起來。


    又折騰了,又折騰了,惡龍又來折騰我們了。


    日子過不下去了,得遷都啊!


    吼完之後,景梵天感受了一下層岩巨淵的岩石氣息,懷念的看了一眼就跳上了古岩龍蜥的重鎧之上。


    他心中豪氣大起,背對著魈等人對大好河山吟道:


    “我欲乘風向北行,雪落軒轅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東遊,綽約仙子迎風立。”


    “我欲踏雲千萬裏,廟堂龍吟奈我何?”


    “昆侖之巔沐日光,滄海絕境見青山!”


    “長風萬裏燕歸來,不見天涯人不迴!”


    博士的傲慢、魔龍泰奎的咆哮、岩龍蜥們的遺言、納西妲的挽留、魈的諫言、刻晴的淚……


    一幕幕在景梵天的腦海之中迴蕩,最後他取出護摩之杖,杖頭指向了北方的天空,如一道明燈為龍群指好了方向。


    “起兵,北伐!!”


    眾蜥大喝:


    “北伐!”


    “北伐!”


    “北伐!”


    聲音響徹山穀,衝上雲霄。


    「叮!」


    「魔神任務觸發成功!」


    「任務:北伐冬都」


    「愚者自認為無所不能,駕馭天下之心,幼龍豈能敵之,唯有默默伸出舌頭舔舐傷疤。但龍者,世間最為驕傲之物,最為傲慢之物,縱然力弱而身被釘於蒼穹之上,亦當憤怒唿嘯諸神,凡傲慢者,必食惡果。」


    「殺死魔龍泰奎,殺死博士的最強切片。」


    「獎勵:一階段:補完超級天賦所需要的空缺天賦點,二階段:冰神模板的觸發。」


    魈看著景梵天一去不迴的背影,有些恍惚,有些熟悉,在過往的歲月見到過,他少年帝君的臉龐……


    那種目光堅定得就像磐石一樣,縱然會被大浪卷成碎渣,卻亦然獨往。


    那種背影孤身一人,傲然絕倫,無人可站立其旁。


    對了,是魔神戰爭,岩王帝君召集眾仙,要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那時的帝君也是如這般堅定,縱然萬千魔神阻攔,也要戰個痛快,打出一片天,護得百世安。


    行秋帶著阿行阿秋趕迴了層岩巨淵,看到了龍群的起兵,大急,問著古岩龍蜥之上的孤王:


    “殿下,此去欲何?”


    “踏冬宮,震北國。”


    “若一去不迴呢?”


    “那便一去不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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