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之前,白鶴竹拿著藥猶豫。


    若是自己上藥,他怕是會對不準位置。


    若是麻煩公主…


    攥著藥瓶的手緊了緊,繼而又放鬆。


    唇邊勾起苦笑。


    怎麽好意思呢。


    麻煩公主這種醃臢事。


    他輕輕扒開自己的眼皮,盡量對準眼睛,手指輕點藥瓶,藥粉散落。


    盡管他已經這麽小心了,藥粉還是多數灑在了外麵。


    撒到裏麵的藥粉開始發揮藥效,疼得他的手控製不住的發抖。


    試了兩次都是這樣。


    對自己身體不能掌控的無力感,眼睛帶來的灼燒感,無一不提醒他,他是個廢人。


    深唿吸了幾次,他再次嚐試。


    灑在他臉頰上的藥粉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把藥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胸口不斷起伏。


    曾經驍勇善戰、殺敵無數的大將軍,此時連給自己上藥都做不到。


    他深深地厭棄現在的自己。


    捏著藥瓶的手用力,白皙的胳膊青筋凸起。


    眼睛瞎了以後,他一直在忙。


    忙著申冤,忙著出獄,忙著…成親。


    成親以後,公主對他出奇的好。


    讓他忘了他是個廢人。


    是個瞎子。


    嗬。


    現在算什麽?


    一個瞎子的無能狂怒麽。


    他自嘲的笑笑。


    幹脆破罐子破摔算了。


    他正打算用力掀開眼皮,往裏麵撒藥的時候,沈念推門進來了。


    他自嘲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迴去,被沈念盡收眼底。


    這個笨蛋。


    又胡思亂想了麽。


    這個表情可真讓人心疼啊。


    她走過去接過他手中的藥瓶。


    “怎麽不叫我。”


    “不想…麻煩公主。”


    他的聲音還有些發顫,細細聽來還可能聽出幾分細微的哽咽。


    沈念拿著藥的手一頓,柔聲道:“可能會有些疼,你忍著點兒,疼得厲害也別咬自己的嘴唇,出聲告訴我,我去給你拿帕子咬著。”


    白鶴竹乖乖點頭,仰著頭等沈念給他上藥。


    要不是看到他剛剛自嘲的表情,沈念還真有可能被他這副乖乖的樣子給騙了。


    還真以為他不在意呢。


    想也是。


    怎麽可能不在意。


    自己忠心護著的主子,毒瞎了自己的雙眼。


    誰會不恨。


    沈念在上藥之前先拿沾了水的帕子給他臉上的餘粉擦幹淨。


    盡量輕輕地扒開他的眼皮。


    盡管有心理準備,看到他眼睛裏麵,沈念還是被嚇了一下。


    這得多疼啊。


    白鶴竹感覺到她的停頓,啞著嗓子開口:“很醜吧,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本想克製一下這種自厭的情緒,可說出的話總是不自覺染上苦澀。


    “不醜,沒有嚇到我,我是心疼。”


    沈念沒有猶豫,三下五除二把藥上好。


    白鶴竹疼的顫抖。


    他本想咬自己的嘴唇,可想到沈念的話,他改為輕舔了一下。


    然後輕輕拽沈念的袖子。


    聲音隱忍且顫抖:“公主,我疼。”


    沈念心都快碎了。


    摸著他的臉哄他:“乖,很快就不疼了。”


    她找來了帕子讓他咬著。


    看著他疼的顫抖,沈念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在旁邊看著。


    白鶴竹每疼一秒,她對那狗皇帝的恨就多一分。


    她一定要讓那狗皇帝生不如死。


    白鶴竹受過的苦,她要千倍萬倍的還迴去。


    蠟燭輕躍,不知不覺燃了五分之一,白鶴竹終於停止了顫抖。


    他疼的臉色蒼白,失了力氣。


    沈念把他額頭上的冷汗擦幹淨。


    “沒事了,沒事了,不會疼了。”


    白鶴竹現在沒什麽力氣,但還是勉強勾唇笑笑安慰沈念。


    有公主在身邊,似乎真的沒有那麽疼了。


    沈念幫他把外衣脫下,把他抱到床榻上。


    “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困意襲來,白鶴竹在沈念的輕拍中睡著了。


    沈念幫他熄了蠟燭,自己則是離開了房間,融入了夜色。


    他們欠白鶴竹的,就讓她替他討迴來。


    ……


    失算了。


    沈念徹底失算了。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她來到皇宮房頂上,看到的是沈淵和蕭氏在做那種事。


    沈念:“……”


    操。


    令人作嘔。


    她本想去邊上的樹上待一會兒,等他們結束了再迴來。


    結果…


    還沒等她邁開腿,就結束了。


    沈念:6


    她在瓦片的空隙,似乎是看見了蕭氏厭惡的神情。


    是她看錯了麽?


    沒等她深究,蕭氏嬌滴滴的帶著喘息的聲音傳來。


    “陛下,您還在和公主生氣麽?她還是孩子呢,哪怕有些不懂事,您也別和她生氣,別氣壞了身子。”


    沈淵剛結束,聲音還有些發虛。


    “哼,那個丫頭,小的時候被她母後慣的無法無天了,現在還敢不把朕放在眼裏。等得了空,朕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沈念都聽樂了。


    這就是男人的自信嗎?


    還想讓她把他放在眼裏?他瘋了不成?


    “哎呀,陛下別氣。您看我們的昭兒,昨日溫習完功課,還來問我他父皇近日身體怎麽樣,可牽掛您了呢。”


    沈昭。


    沈淵和蕭氏的孩子。


    沈念的弟弟。


    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


    他才是被蕭氏寵的無法無天,還沒立儲呢,就覺得自己是太子了。


    日日不好好學習,心情不好就責罵夫子。


    嘖嘖嘖。


    蕭氏真敢編。


    “昭兒是朕最懂事的孩子了,朕最喜歡他。等過幾日朕便籌備立儲的事宜。”


    “這段時間朝堂上那幫老頭子日日口若懸河,問朕白鶴竹的眼睛是不是真的治不好了。嗬,看他們的惋惜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白鶴竹是皇帝呢。”


    蕭氏的臉上立馬堆起笑臉:“陛下別氣,那幫老頭子太迂腐了,陛下不如擇個時間讓他們迴老家歇著吧,正好朝堂上有幾位別的人才,陛下不妨多接觸接觸。”


    這話裏的意圖也太明顯了。


    沈淵微微皺眉。


    沈念本以為沈淵要發怒。


    結果人家隻是在皺眉思考:“蕭兒說的有理啊,那明日帶朕見一下吧。”


    沈念:“……”


    這老東西究竟是怎麽當上皇帝的?


    這麽明顯的前朝和後宮勾結他看不出來?


    而且和蕭氏勾結就是和沈昭勾結。


    什麽時候他被他們幾個殺死在床上都不一定。


    不過沈念才不會讓他死的那麽痛快。


    她拿出一小節香點燃,對準沈淵的寢殿。


    不是喜歡做那種事麽,那就做個夠。


    等到房間裏又傳來翻雲覆雨的聲音,沈念才離開。


    ——


    第二日,群臣不知為何,早朝停了一日。


    據見過皇上的臣子說。


    皇上那日黑眼圈極重,看起來精神萎靡,魂不守舍。


    又據說。


    皇上整整半月沒有再去後宮。


    於是便有傳聞。


    那蕭氏是狐狸精轉世,吸幹了皇上精氣。


    老臣們一下子就將蕭氏和沈昭聯係起來,集體上書討伐蕭氏。


    立太子之事隻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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