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9居住區63號】


    門牌上的數字是如此簡明,提著一大袋零食的尤裏安情不自禁四下打量。


    對麵的便利店和小食店都還在,街角是一家城市銀行,斜對麵的辦事網點......全都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但是孤兒院已經被一所培訓學校取代了,甚至整棟樓顯然都已經拆除重建過。大門緊閉,裏頭傳出朗朗讀書聲。


    門衛崗亭在圍牆裏頭,尤裏安隻能走到街對麵找人詢問。


    便利店的老板還是記憶中那對夫妻,兩人都坐在店門口曬太陽。他們沒認出尤裏安——想當初他可是一有零用錢就跑來這裏買閃卡的啊。


    說起來,當年在孤兒院裏,他的賬戶每個月都會收到一些款項,難道是馬卡洛夫在給他打生活費嗎?


    他一直以為是好心人的募捐,寫了好多感謝信呢,可惜都沒收到迴複。


    “叔,嬸,對麵那個孤兒院怎麽拆啦?”


    “孤兒院啊?早就拆嘍,被市政查了。”店老板扇著手中的扇子,他看似悠然坐著,實際上眼神一直在街道上左右瞟,並沒有那麽放鬆。


    老板娘不停擦著已經一塵不染的玻璃,也心不在焉,“是啊,貼了封條,後麵就改建了。”


    “那裏麵的孩子都去哪了?”


    “就散了唄.......”


    “那......”尤裏安正欲追問,忽然意識到他們並不想和自己交談,道謝之後就識趣地走開了。


    等到走遠一些,他翻了翻這幾天的新聞,果然發現了情況——昨天深夜有一群暴徒衝進隔壁街的住宅樓,襲擊了一戶人家,家裏一共四口人全都失蹤了。今天清晨,紮營在城外等著入城審核的流浪者在荒原上撿到兩個塑膠袋,裏麵發現了一部分的失蹤者。


    難怪店家會如此不安。


    要知道,這裏可是b字母打頭的住宅區啊,竟然發生這種事。


    治安隊都在幹什麽?城市警察上哪去了?


    理論上來講,主幹道附近不應該有夜巡嗎。總不能全都打著準備圍剿雙天會的借口連治安事務都不做了吧?


    苦悶又湧上心頭,一時間不知道找誰傾訴,尤裏安隻能在周邊遊走,期望著能等到學校下課,找保安之類的人問問以前孤兒院的孩子和老師們都上哪去了。


    他離開孤兒院是六年前的事情,記憶裏,當時孤兒院還有不少尚在繈褓的嬰兒。如今時光流逝,大些的孩子可能已經在城市裏謀生,少數或許能考上公共學校,接受教育和職業培訓,可更小的孩子能上哪去呢?


    經過一處巷口時,他的目光頓時釘在了牆上,那裏貼著一張尋人啟事。


    【凱奇,男,11歲,於去年2月份從b19區走失,如有發現行蹤者,請撥打以下號碼......】


    尋人啟事上是個有著圓圓臉的可愛男孩,這張臉很陌生,但名字尤裏安卻認識。


    告示的邊緣已經發黃,電話號碼的部分已經殘破不堪,尤裏安走近紙張,試圖從殘留的糨糊和碎片上猜出缺損的數字。


    就在他猜測最後一位究竟是數字“9”還是“6”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後。


    他警覺地轉過頭去,看到一名和自己一般高的長發女子。她顯然被突然迴頭的尤裏安嚇到,伸出來想拍他肩膀的手不由得停在空中,片刻後趕緊收迴去。


    “抱歉!我隻是想問,你認識這個男孩嗎?”年輕女子被尤裏安的眼神看得發毛,不禁閉上眼睛,舉起手裏那疊還沒張貼的尋人啟事,像盾牌一樣擋在身前。


    “珍娜?”


    “哎?”她驚奇地睜眼看來,“我們認識嗎?”


    “我是尤裏安啊,成天和恆德還有格蘭妮混在一起的那個。”


    “尤裏.......尤裏安?哦!尤裏安!”珍娜臉上的惶恐一掃而空,她扶正發箍,興奮地在原地蹦了一下,粉色的裙擺在身邊搖晃,“天啊,你長得好高!你當年突然就離開了,把我嚇了一大跳,怎麽連聲招唿都不打就走了?”


    “啊?那會兒啊......當時比較急,就沒多想。”一段令人尷尬的青春期迴憶頓時跳進腦海,隻能支支吾吾混過去。


    “你最近怎麽樣?”


    “我啊,我把店賣了,這陣子準備搬家。”尤裏安打量著珍娜,她的樣貌和記憶中有些差別,臉上的青春痘都已經消失,如今麵頰光滑,好看了不少。摘掉那副厚重的眼鏡,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我在收容所幫忙,我現在是老師了......”她側頭靠近過來,悄悄告訴他,“孤兒院關掉之後,嬤嬤在家裏搞了補習班,把剩下的孩子都接過去住了。”


    “那就好,我還怕他們流落街頭呢。本來迴來想看看大家,結果地方都變了,孤兒院怎麽關了?”


    “你知道的,市政那邊和嬤嬤一直不對付,前年說她沒有鋪位資格證,要她交幾十萬的罰款。她一生氣,就把孤兒院關掉了。”


    “她的脾氣還是那麽大啊......”


    “是啊,永遠這樣。”


    尤裏安迴想起那個成天皺著眉頭的老女人,他一直不知道院長的名字,隻跟所有人一起喊她“嬤嬤”,寄迴孤兒院的明信片上也這麽寫。


    那位老女士是個嚴厲刻板的人,像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炸,永遠拿著戒尺在孤兒院裏來迴巡邏,無聲地出現在教室和寢室的窗戶後麵,好像一道影子,動不動就要打人手板。雖然很兇,但她的確用實際行動照顧著孩子們。


    嬤嬤一直認為學習是孤兒們的唯一出路,她盡力給他們請最好的老師,要求每個人都認真學習,很多時候還親自上陣授課。


    當聖塔城開始推行公共福利收容製度,要求絕大多數的私人孤兒院解散時,她像老母雞護著崽子,甚至差點和市政的人大打出手,隻為了避免孩子們被扔進公共收容所——因為資源緊缺,環境危險,那裏的孩子很可能活不到畢業,就死於環境或者疾病。


    他還記得當年有幾個孤兒院的孩子出去打零工,沾染了一些不好的幫派風氣迴來,可被她好一頓收拾。


    即使是現在,尤裏安一想到嬤嬤還是心頭打顫,腦子裏立刻浮現出她穿著厚重長裙,手舉戒尺追趕孩子的身影。


    “她現在腿腳不好,我不上課的時候就去幫她的忙。”珍娜揮舞手中那疊東西,紙張在翻折中嘩啦作響。


    尤裏安的注意力又迴到那疊尋人啟事上,“凱奇怎麽會走丟?”意識到自己有些像光顧著滿足好奇心的好事者,他趕緊補充道:“我現在認識了一些人,市政裏麵的人,沒準可以幫忙。”


    “真的嗎?”珍娜的眼睛亮了片刻,“具體情況我不知道,他走丟的那陣子我在學院考試。我帶你去找嬤嬤吧,她更清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啟族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偽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偽辭並收藏天啟族裔最新章節